43、求借无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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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默清让小野坐下,她耐心地说:“小野,这可是你人生的分水岭,你和老师说实话,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我本以为你是哪张试卷漏交了,可你的成绩居然均衡地不高,你的理科成绩不是我怀疑,我敢肯定,如果不是你的故意,就是另有猫腻。”

她眼露师光,是那种只有在讲堂上才出现的,不容对抗,不容置疑的,灌输式目光。

梁小野因心虚怕了,他怕这样的目光,他更怕目光的光源。程默清说:“我们山里人不是穷在家里,是穷在心里,我们和外界信息不对称,有些消息不准,有些消息相反。一大早,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我知道你的成绩后,几天没有睡好,本以为你会高兴地向我报喜,却不曾想,我准备人生骄傲的载体却出现了滑铁卢。小野,我不可惜你的现在,我可惜我为你家坐了半年的牢狱,要知道你是这个结果,我应当第一时间就出来,甚至帮着公安分析事件的方向。小野,现在,你即将是一个二流学校专科生,还敢和我这样的研究生谈理想?人生吗?我如果愿意,还可以继续做你大学的老师。”

梁小野沉默了,他多想告诉眼前的恩人,在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固有的倔强,让他选择守密,三万元,说起来丢人,是出卖,不是成绩,是人格,是未来。

梁小野实在不想面对,他说:“西庄袁锦丽考上一流大学,要不要到她那坐坐?”

程老师说:“我没有时间,我只是想来看看那个青涩到想追求我的当年的少年,面对失败是个什么样子,现在放心了。别的学生考好考坏,是他们自己的修为,我在你身上投放了与他们不同的精力,得到的却是失望,有心栽花,你没开,我哪还闲心去看柳。”

梁小野不敢打听,如果他现在去教育部门坦白,会面对怎样的结果,他不敢,更不想退三万元,这是个以后读书,家庭生活的依赖,他没有后悔的权利。从程老师决绝离开时的表情,他知道,他对老师的惦念结束了,在对方眼里,自己连小丑都不算,笑柄。

当晚,梁风习从县城回来,胡月兰并没有搭理他,依旧给他做了几个客菜,梁风习喝了两杯,没有说话,给两个小的买了一人一件新衣服,小野和胡月兰没有。

饭后,他来到吴大用的家里,叶子香热情地将他迎接进去,大声说:“大用,看看谁来,梁大老板过来看你了。”她以为也和别的在城里打工的人一样,回来照例会给村长带来一些新鲜的,吃的,用的。

梁风习坐下后,叶子香就发现他是空着手,就有些不高兴,吴大用说:“恭喜风习哥,小野不管怎样也算是迈出家门了,从此可以不理农事了。”

梁风习说:“兄弟,城里的事也不好做,那些老板比我们会钻空子,会算计,没有你这个才子帮手,我有些吃力,不一定能坚持下去。我今天来,不怕你笑话,是因为小野考上学校了,到外地读书需要钱,我却没有。上次你进城被派出所关进去的五千元罚款是我缴的,我知道你们没有错,我也不方便开这个口,就算我跟你借的。能不能将那五千元周转给我,让小野去读书用,以后我有了会还你,也可以现在给你们打个借条。”

叶子香一听就来气了,她不等吴大用表态,怒声地说:“大哥,有没有搞错?是你们家胡月兰请我们大用去的,我问过,我们虽然是男的,可一点便宜没有占到,他当时喝多了,一个房间也是在他不清醒,不知情情况下,胡月兰开的。我们贴了名声,误了一天的工,没有让你们赔,你倒好,却要我们出五千元。又不是我们让你垫付的,你可以找公安要,我们家大用不怕再去说理,我们心里没有鬼,不怕你们两口子合伙算计。”

吴大用用眼神制止他女人向下说不好听的话,他笑笑说:“大哥,这么多天,你还能想起这事,我都不知道罚了这么多,你为何当时如此痛快就交了?小野能考上,我这个村长脸上也有光,可是,五千,不是小数字,我家里没有。要不,你再想想别的办法?你来找我要钱这事胡月兰知道吗?如查你真的认为可以要,将她喊来,当她的面,我可以让她还给你。”

梁风习出了村长的家门,一脸的悲情,村里有闲钱的没有几家,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梁小野和胡月兰。此次回来,他是瞒着蒋桂梅的,明天一早还要赶回去,以前李屠户家的情况好一些,乡邻有应急需要偶尔会想到他,现在屠户也不在了,梁风习对夜重叹生活的艰难。

胡月兰没有要求梁风习到荒野的村舍去过夜,几个小孩对他们的爹不待见也在情理之中,梁风习懦弱地来到小野的房间,他说:“小野,我出去打工的理由就是为了供你上学,可你知道,家中发生了变故,为父力不从心。不要说男人,是人都有血性,都有骨气,可血性在现实面前,在无力扭转的弱者一边,再热的血也不得不冷却。你能走出去,我也了却一块心病,底层的挣扎是一种无力承受之痛,岁月越久,体会越深。”

梁小野说:“听讲你是老板,是包工头,找了新欢,高高兴兴地操持新家,怎么会生出这种感慨?你不给钱我很高兴,从此两不相欠。我娘收留你,不代表她和我们对你改变了看法,迈出家门的那一刻,你己经永远失去了这个家。我是长子,我会负起长子的义务,责任。作为男人,你很不幸,我娘让你蒙羞,但愿新欢不会给你再添新愁。”

梁小野想到蒋桂梅对他下的手,能对他有所不轨,没有梁风习在身边的时光,她应当不是省油的灯。

梁风习说:“我是包工头,本来,开始时有一些积蓄,如果你娘不去出那件事,我正好一部份用来打点,一部分解决家用。可那件事后,我的流通出了问题,业主方对我再也不大方,热情,目前,只是在维系。以前你小,以后你会知道,社会,是吞食弱者的坑,是欢呼强者的灯。”

梁小野不想理他,一个人出了院门,聒噪的蝉鸣唤不起他一丝对家的温情,远山在虚月的蒙胧下,那么缥缈。他信步向西,来到了桥上,桥下是他上次差点深陷的泥淖,下坡,继续向西,很快,竟然到了袁锦丽的家。他有些迟疑,苦笑一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人家现在不同,一流大学的学生,估计即使睡觉,也能笑醒。

回味着她一身是泥时的光景,梁小野有几分触动,本来,他的人生是停留在山里,程老师出现,启动了他,他又启动了袁锦丽,可真的是阳错,不能说阴有差,他最终成了苦儿。抑郁?想不通?懊恼?都不是,他现在有钱,可以无忧读大专。梁小野摇头,程老师发现了他的非理性,可如果告诉程老师真相,她不可能再去改变,于事无补。

他有些恍惚的样子,在夜半时分,当然引起了夜归袁李村村民的注意,突然出现的叫喊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因为就在袁锦丽家门口,她起来看热闹,发现由着大家簇拥问讯的竟然是梁小野,她急忙上前向为首的门族长者解释,这位是自己的同学,夜里找不到才乱晃悠。

将梁小野延到家中,袁母因为以前对胡月兰做过不上台面的事情,又是半夜,不想露面,只是隔着窗子让袁锦丽早一点送走客人。对她来说,虽然男人出事了,可女儿争气,这比什么都让她光彩,不要说梁小野,就是家里的那些穷亲戚,她也不想让女儿靠近。她虽然不知道大学生是啥,但清楚,她女儿己经不属于这个地方,有更高的天空。

此时,看着明显落魄的梁小野,从他的身上再也没有以前的朝气和阳刚。彼时,他讲题时的那份神采,不止一次让袁锦丽从华梦中醒来,时过,境过,非昨,哪有斗转星移,说到底,是人心的莫测。

袁锦丽对着她母亲的房间嚷道:“是梁小野,你先睡,不要打扰我们。”一边给梁小野倒了一杯水说:“怎么想起我来了?小野,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我能做一些什么?你直管讲。”

小野说:“你能做啥?我只是想走走,没有想到走远了,你家里只有你和母亲,我还是早一些离开,不能让你沾上不好的流言。”

袁锦丽说:“你放心呆,不会再有人议论我了,他们知道自己不配。人很怪,自从听说我考上一流大学后,围绕在我家的所有中性的事物全被加工成祥瑞,从此,在这块土地上,当然,我可能也会很少回来,再也不会生产出与我不利的内容了。”听到了清晰的不配。小野有所震惊,明知对方是针他无意,但,还是让他心生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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