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默清回村（1 / 1）

胡月兰跟在小野的身后，快到院门口才问道：“没有跟他要到钱？你需要钱，娘给你张罗，再难，再苦，就是摔锅卖铁我也要供你读完这一年多的书。”

梁小野回头说：“娘，我们哪个钱也不要，我只是想去看看爹到底对我们这个家是个什么样的真实态度。你不是说他早晚要回头的吗？现在孩子马上都生了，他又有另一份和对我们以前一样的责任，你还会自信吗？”梁小野态度生冷，胡月兰半看向天空，九点多钟的太阳，刺眼，年轻。此时看她呆望的样子，小野一下想起苏轼的“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临近中午时，梁小野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原来，胡月兰为了让小野踏实，提前约人卖了一头不到两百斤的猪，梁小野出来发现后，没有制止，面无表情。

中饭，因为卖了猪，胡月兰特意买了两个整菜，正准备吃的时候，却看到了程默清进来了。她进门闻到了香味，笑着说：“好吃的腿长，这么好的菜，让我赶上了，小野，帮老师拿个碗、筷。”

梁小野一边听话去拿，一边真的向她的腿看看，修长，白嫩，线条顺直，想到了细脚伶仃的圆规，可那个句子产生不了美感，再好看的腿也要有脸配才值得观。

发现了梁小野的张望，她下意识检查一下自己的裙摆，斜向39度拢并双腿后，坐在了小板凳上，胡月兰热情地说：“程老师，自你走后，小野一直念叨你的好，你今天有空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帮我与小野交流一下，我不识多少字，不会说话，他大了，有些心事，却没有地方讲。”

梁小野依旧冷冷的说：“娘，不要乱讲，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或他人面前念叨过程老师。”

发现小野表情的异样，程老师说：“小野，就是考上一流大学，也不能让长辈在你面前紧张。先吃饭，杨老师对你不太放心，我是从外地度假赶过来的，知道你家里出了一些变故，人生，哪能不经历风雨。”

饭后，来到了小野的房间，吹着仅有的一台老旧多大声音的台扇，程老师说：“真不容易，太闷了，小野，我是县城的，以前在大城市上学，没有体会过城市的真正生活。现在读研就自由多了，才发现，我与大城市的消费观、价值观差别太大了，更别说你。好好拼了，不就还有五百多天吗。你的情况我清楚，高考前遇到坎是正常的，杨老师让我一定要提醒你，会做只是第一步，书写一定要规范，要符合他们的要求，我们现在自己做主不了。小地方，全会做的学生不多，老师看到你这样的，思路有，答案准，会给满分，但，高考阅卷更严格。”

梁小野耐心听完后说：“程老师，麻烦你亲自跑来，真对不起，我会努力的，也会考到你现在的那个城市。你还有多久毕业？你会选择留在现在的城市工作吗？”

程默清说：“你的小心思我明白，你还小，不要认为个头够了，青春期到了，就可以放飞幻想。你现在的情况，就算你考上最好的大学我能看上你？你与城里孩子比，他们不仅学习成绩比你好，艺术修为比你强，而且，言语分寸、社会认识、适应能力都比你好的多。小野，程老师来不是打击你，大学毕业后，你还要再奋斗十年，才有资格和那些现在可以坦然坐在咖啡馆里看书的孩子并肩谈人生、谈社会，谈理想和世界，到那时，你才算入了社会的主流的轨。”

梁小野吃惊地看着才别一年他己经不认识的老师问道：“我为何要到咖啡馆看书？我在树下、河边看书，一样身心愉快。”

程老师说：“你是我曾经的学生，我不是想来和你辩论的，如果你的理论成立，为何还有一流大学，非一流大学？如果人人都不追求高品质生活，社会能进步？我无意轻视或小瞧树下、河边看书的孩子，但我支教过，知道坦然苦难是因为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现代文明、奢侈消费。”

程默清主动停止了继续下去的话题，她有限的时间不想让小野太受刺激，她坐在小床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告诉小野。她现在研究的课题，涉及留守儿童、留守妇女的法律援助，碰触过相应的心理学。根据她的初步研究，分析，结合吴天良失踪后梁家的表现，尤其是梁风习急急结合了蒋桂梅，情愿冤做大牢的过程，她基本明白其中的玄机。

她说话很慢，故意在敏感词汇时观察梁小野的微表情，更坚定她分析下去的思路。告一段落后，梁小野明显发呆的神情让她恐惧，她清楚，如果这些细节被老道的刑警察觉，此案离大白连半步也没有。

程默清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了解什么，我没有义务。小野，从现在开始，不管在你家里，身上发生过什么大事，平静，沉着，守密，是一切成功的基础。你现在可能还没有到成人年龄，以后的行为要慎重。你对老师的好我记住了，当作心中的一抹彩虹，以后，笑对生活，尊重你的父母，如果做人不够，哪个大学也不想收你这样的，就是考上了，社会价值的消失，人的意义也不大。”

梁小野小心走到门口，发现他母亲不在，这才小心地问道：“你说我父亲匆匆娶蒋桂梅，是为了这个家，我不信，吴天良失踪时，他不在家。”

程默清说：“我给你说透后，今天过去了，以后不能再想，这会成为你心中的一个疤。吴村长失踪，我也不在现场，为何不及时想办法从监狱出来？我和你父亲一样，担心你们处理不干净，给你们争取时间。因为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和哪个有关，我有感觉，相信你父亲也有。在那段时间，因为我被怀疑，他们会将视线转移到城里，山村的有些第一现场经过雨水后会消失，从此，此案无破。”

梁小野说：“听说吴天良有染的女人很多，为何你就认为与我娘有关？”

程默清说：“我反复教导你，你还是说走了嘴，我没有听到你的说话。我才到你家第一次，就发现你爹忧郁的表情，再看你娘，满面的春风，没有同乐的夫妻相，相由心生。穷，不娶娇妻，丑妻才是穷人的宝，我们有五千年的经验，也是教训，可你爹还是没有忍住。那时我就想，要是能将你培养成大才，你娘的清白就不会有人敢再惦记，你父亲脸上的阴霾也会散去。如果这在自己的支教生涯中完成，该有多大的成就感，因此，我下了决心。”

程默清向小野看看后笑了，她接着说：“我对你的用心，没有想到同时也挠动了你的青春，以后你会觉得好笑，在大学，我连班花都不算。小野，老师的话记住，平和面对任何对你不利的调查，不主动承认没有证据的指控。我是学法的，不是教唆，是提醒你合理自保。”

程默清接着认真检查了他这一阶段的试卷、习题，对他的有计划安排成绩的行为提出了批评，如果高考突然比平时高出太多，会引起质疑，让他可以适当提高一些自己的成绩。程默清说：“我听说了，上学期你的联考成绩在全县是第一名，可你要知道，你的评分标准与县中不同，如果给你放到县中的快班，你并不一定能进前十。镇上中学，判卷宽松，你没有去县中，选择留下是个错误，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你走歪了路，两年县中下来，不仅成绩，个人气质也会有比较大的改变。那里大都是城里孩子，生活习性与你现在不同，以后到大学，你还要再花至少两年时间，去适应本该在高中就可以适应的环境。”

梁小野问道：“那，你的意思我不是县里年级真实的第一名？”

“当然不是。”

他们正在严肃的交流时，门外却有吵闹声音，胡月兰显然挡不住，程默清和梁小野出门看时，院里己有十多口人，为首一老者，小野认识，吴天良的爹。

他身旁立着的是吴天良的娘，流着干巴的眼泪问道：“程老师，你这样又有学问又好看的女人怎么会害我儿子？告诉我们他在哪里，我梦里不止一次听到他让我救他，说是被关在笼子里了。你城里人关系多，法院判不了你，我们也不想为难你，如果他得罪你了，你可以让他断一条腿，去一支胳膊都行。”

看着对她合围状的架势，程默清愣了，她看一眼小野后，平静地转脸说：“你们讲的那个失踪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至少没有印象，庭审时，认定他看过我。如果你们不相信法院，可以再上诉，我是老师，更是公民，你们不能围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