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忘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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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见老妇神情凄楚,心中怯了,悄声说道:“奶奶,我们回去吧!”
张飞紧握玉佩,身子颤抖,道:“回去,回去。”
一路无话,张飞和孩子静静走进竹屋,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开口,终是孩子心性,耐不得寂寞,只听那孩子问道:“奶奶,你刚才为什么伤心呀?”
张飞听后,过了半晌,叹了口气道:“四十年了,早也该知道相思无用,怎么人越老越是放不下呢?罢了罢了,冤孽啊冤孽。”
那孩子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又怎懂得那许多男女之情,只道是玉佩惹得奶奶生气、伤心,一把就将玉佩砸在地上,嚷道:“坏玉儿,害奶奶那么伤心,看我砸烂你!”
只听得啪的一声,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顿时碎的四分五裂。
那张飞愣了一愣,心中想:“玉儿如此坚硬,却也无法保存长久,何况人心难测。我虽是等了他四十余年,又岂知他不会移情别恋?哎,我等了他一辈子,无论如何,只盼再见他一面,便是死了,我也心甘情愿了。”
想到此处,脸上不由得显出笑容。那孩子见张飞笑了,心中也开心不已,嚷道:“奶奶,你不伤心啦,那好极啦,暮儿吹笛子你听。”
张飞微笑着将孩子拉到跟前,轻轻抚摸着孩子的脑袋,柔声说:“乖暮儿,今年你有十五岁了吧,再过些日子就要行弱冠之礼了,哎,奶奶老啦!不知能否陪你到那时,今日奶奶就给你取个字吧。”
只见她取下手腕上的玉镯,轻抚之下说道:“死生契阔,与之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愿卿珍重,吾常念之。哎,我又何不常念于你呢?”
过了一会儿又道:“暮儿,你从小就和我生活在一块儿,既不知你父母姓氏,从今而后便随我姓施,奶奶给你取了一字,叫常念,你以为如何?”
孩儿高兴叫道:“施暮,施常念,奶奶,这名字真好听,是什么时候意思呀?”
老妇道:“什么意思……奶奶人到暮年,喜得你这么一个乖孙子,自应常常挂念着你,只盼来日你遇上心爱之人,也要常常挂念着她。暮儿,要记得奶奶的话。”
施暮点了点头皮道:“孩儿知道,孩儿定当铭记奶奶的话。”
妇从叹了口气道:“如此甚好,甚好。”
三个月过后,施暮正自练习回风剑法,只见张飞提了竹杖不疾不徐挥来一棒,施暮转身一隔,左手转了半圈,向张飞拍去,张飞也不闪避。
挥动竹杖直点施暮左掌,施暮斜身一跃,跟着左脚轻点,回身反刺,这招正是回风剑法的第一式飞燕回翔,张飞赞道:“来得好,尽使出后面六招让我瞧瞧。”
施暮道了声是,竹棒或劈或刺,或撩或点,所攻之处,尽是老妇下盘。只见老妇向后一跃,随即双足向地一蹬,腰肢一摆。
竹杖似一柄利剑直刺施暮手腕,施暮手腕受制,剑招再也使不出来,只好弃了竹棒惭愧道:“孩儿败了。”
张飞收杖叹道:“我回风剑法变招奇多,短短几月有你这般成就已属不易,只是奶奶恐怕再没时间表陪伴于你,今后只有你自己参照石壁图画仔细揣摩了。”
施暮奇道:“什么时日不多,奶奶你要到哪里去?暮儿陪你去呀。”
张飞道:“到哪儿去,自是到最想去的地方去。”张飞边说边面向远方,满是既喜悦又担忧的神色。
施暮道:“奶奶,那我……。”
张飞摆了摆手道:“好啦,别多说了,暮儿,奶奶恐怕没法照顾你啦,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记住奶奶的话,别让别人伤心”,说着竟不由落泪。
施暮听了大奇:“什么别让别人伤心?难道是我惹奶奶伤心,奶奶不要我了?”
刚想相问,只见老妇转身走进自己屋子,随手关了门,再无半点动静。
这一夜,施暮怎么也睡不着,心中不停地回想着奶奶白天所说的话,正自疑惑,突闻房门“吱呀”一声,被微微推开,“游”进了一个黑衣人,施暮连忙合眼装睡,一边闭气听声。
黑衣人缓缓坐上床沿,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庞,施暮启眼向黑衣人一瞧,只见她满头的白发,但却眉目秀丽,不是奶奶又是谁?!
施暮心中更是疑惑,正想发问,忽见黑衣人拉起面罩,一个疾步,闪身跃出了门缝。
老妇呆呆望着地面,只若未闻,口中低吟:“鲁郎,这四十年来,你骗得我好苦,现下你也不必自责,我这便来陪你了。”
只见老妇擦了擦眼泪,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从怀中取出一把铮亮的匕首,滋的一声刺入胸膛,鲁肃等人看得呆了,一时之间竟无一人上前阻拦,老妇支撑着捧起灵牌,贴在脸旁,眼中柔情无限。
“奶奶,奶奶!”
正在这时,人群中窜出一个青衣少年,一边大喊,一边扑向老妇,将老妇扶靠在自己胸前。
鲁肃这才有时间打量这一老一少二人,突然一惊:“这不就是竹林中碰到的二人吗?
”心中不免嘀咕:“原来是他们,不知父亲与这老妪有何渊源?”
只听那老妇轻声说道:“暮儿,奶奶对不起你,现下奶奶是不行了,你要记住奶奶的话。”
施暮心中悲痛,哭出声道:“暮儿知道,奶奶你不要死,暮儿吹笛儿给你听。”
老妇抚摸着施暮的脸庞,柔声道:“暮儿听话,暮儿是乖孩子,等你回到竹林将剑图记熟后勿须将图刮去……,还有,福建武夷山上……”声音越来越低。
施暮听不真切,急忙问道:“奶奶,什么武夷山,什么……”
只见老妇嘴角含笑,竟已气绝。
施暮见状,再也忍耐不住,抱紧老妇大声哭嚎。
鲁肃听闻老妇遗言,心下惊疑,暗自对跟来保护他的心腹亲兵密言:“快去禀明都督,看都督如何定夺”。
亲兵领命去了。
鲁肃趋前一步,伸手搭上施暮肩头,轻轻抚动一下,缓缓地说:“孩子,别难过了,生死自有天数,你奶奶愿走,一定有他的道理在。”
顿一顿,又轻轻地说:“闹了那么久了,也饿了吧,先去用个膳食,我们再来商量处理后事吧。”
施暮毕竟年幼,早已饥肠辘辘,眼见变故仓促却也无甚主意,虽然伤心却也点头称是,回鲁肃道:“谢谢老爷,只是我奶奶……”
鲁肃望一眼施暮,再看看张飞,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哎,想来你奶奶与家父颇有渊源,我自当厚葬你奶奶,这事我自当尽心安排,你不必挂念。”
施暮年幼,本无甚计较,听鲁肃这么说大是感激,忙放下奶奶,叩头道:“谢谢老爷。”
鲁肃将施暮扶起,对张飞遗体拜了三拜,转身对下人说:“去,给公子准备膳食。”
下人道了声诺就此退去,施暮心中感动,又想到自己自幼孤苦,如今连至亲的奶奶也已不在,又哭泣起来。
鲁肃见其伤心,不由叹了口气,也不相劝了。
不过多久,只听得门口传来“大人”的呼喊,跟着见那亲兵急冲而来,鲁肃板着脸道:“什么事情大呼小叫的,都督他怎么说?”
那亲兵低声道:“都督让大人放这孩子回去,另派甘将军尾随其后,至于什么剑图,自是我军之物,都督说了,这剑图将大大有利于我军战斗力,务请大人不可有张飞之仁。”
鲁肃皱起了眉头,踱了数步,道:“都督真这么说了?那……这孩子可怎么办?”
施暮听鲁肃提到了自己,忙擦了擦眼泪道:“老爷你不必费心了,我这便回去,奶奶的事可麻烦你了。”提到奶奶,不由拭了拭眼角。
鲁肃本来就挺喜欢这个孩子,此时见其孤苦,心中大是怜惜,说道:“要不你便住在我家,我便认你做了义子,同我姓鲁如何?”
言下之意竟是要凭借自己的地位来回护施暮。
谁知施暮摇了摇头道:“奶奶养育之恩,施暮不敢忘记,老爷能帮我料理奶奶后世,施暮感激不已,老爷,我这就去了。”
鲁肃听了,叹了口气道:“好吧,那也依得你了,孩子,万事小心。”
施暮点了点头,向鲁肃拜了一拜,就此去了。
那亲兵见施暮离去,向鲁肃低声道:“大人,你看……这便可去支会甘将军了么?”
鲁肃摆了摆手道:“去吧,可怜呐……和甘将军说,万不得已千万别伤了孩子性命。”说罢,走进内室去了。
施暮出得鲁府,已近天明,忽闻鸟鸣声声,流水淙淙,心中不禁大畅,心想:“奶奶命我刮去剑图,又命我找什么武夷山,不知是何用意,总之我照办便是,待我办妥之后,再来请教老爷,拜祭奶奶。”
此时此刻,只觉肩头担子重大,悲伤之情顿减,径自向石洞方向走去。
甘宁拍了拍衣服,听得铃声叮叮作响,朗声道:“什么臭剑谱,老子也不稀罕,老太婆的花架子罢了,杀只鸡倒还凑合,打架么,啧啧……”
施暮急道:“便是怎样?”
甘宁道:“只怕是给人挠痒痒都嫌轻喽。”
施暮听了,又羞又怒,忍着肩上剧痛,抓起佩剑,一招风花雪月舞了过去,这一招三虚一实,包含了九个后招,施暮功力尚浅,只学得些皮毛,却也凭那三虚一实的架式,唬住了甘宁。
甘宁心中大奇:“真是古怪,天下竟有如此高明的剑法。”
当下不敢大意,凭着他那自创的锦铃刀法和过人的蛮力,一刀刀隔招拆解。施暮使足了全身之力连刺七剑,竟连甘宁的衣角也沾不到一点。
又羞又急,突然向甘宁左脸虚刺一剑,转身向竹屋跑去。甘宁倒转身子一个后跃,退开一仗,回身见施暮想跑,大喊一声:“小兔崽子,想跑!”拖刀追上。
施暮听得身后声起,知甘宁已近,当下右足点地,身体朝天,一招飞燕回翔向后斜刺。甘宁追得急了,竟没料到施暮会突然使出奇招。
闪避不及,忙挥刀相迎,可剑长刀短,剑快刀慢,只听得“啊”的一声,右腿已然中剑。
“小贼,敢对你大爷施诡计!”
甘宁右腿虽已中剑,但他心性刚烈,全然未觉疼痛,边破口大骂,边挥刀猛攻,左劈右砟,刀光上下飞舞,势不可挡。
施暮本已受伤,哪有力与之硬拼,只得左躲右闪,狼狈之极,手忙脚乱间,见一道刀光飞向自己胸膛。
忙不迭挥剑挡住,怎奈何这泰山压顶,施暮大叫一声,跌翻在地,甘宁跟上一脚,将施暮踢出足足有二、三步,动弹不得。
甘宁见状,大笑不止:“小贼,你终究败了。但也算有种,有本事起来再与爷爷战个三百回合。哎……这是……”
只见他俯身捡起一块褐布,上面赫然印着剑图,仔细一瞧,正是那四十九式回风剑法。
甘宁见了兴奋不已,但他毕竟是个征战多年的大将,处事自然粗中有细,转念一想,若这小子出去乱嚷,说主公抢他剑图,定然不利于主公声名,怎么办?
好几个念头在甘宁脑中转过,恶念占了上风。为了主公声望,今日,甘宁只好当当恶人了。
甘宁笑咪咪地提起刀,走到施暮面前,道:“小朋友,老子本来挺欣赏你,只是你活在世上终究不利于我家主公声名,今日只好对不起你了。”说罢举刀向施暮脑袋砍去。
施暮身体受伤,拼死抵挡一阵,倒地后又被甘宁踢了一脚,气血不畅,四肢无力,见甘宁挥刀向自己的砍来,也只能闭目待死。
只听“咣当”一声,甘宁手中大刀跌落地上,还未等甘宁回过神来,一个迅捷的灰影“刷”地窜到甘宁身前,一掌将甘宁推出数仗。
甘宁见眼前之人形同鬼魅,武功之高实是罕见,半点不敢怠慢,举手护住前胸,高喊一声:“来者何人?”又跨前一步想抢回钢刀。
灰衣人“哼”得一声,左脚一踢,钢刀迅即飞起,待得到了面前,跟着向刀刃一弹,刀碰指尖,断成二截。甘宁一愣,便觉手中一松。
剑谱便已落在灰衣人手中,甘宁不由的呆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听那灰衣人冷冷而道:“还不走,想要老夫杀了你?”
甘宁这才回过神来,知这高人没有要杀已之心,料他胆子再大,面对此人却也不敢再有逗留,赶忙拜了拜,慌乱不堪地转身就走。
那灰衣人见甘宁逃得远了,将剑谱放回施暮怀中,顺手点了施暮口几处大穴,为施暮推血过宫。
见施暮伤无大碍,又点了施暮昏睡穴,叹了口气道:“且夫天地为炉兮,万物为之;阴阳为碳兮,造化为铜。万事万物皆有缘法,何必强求”说罢顾自出林去了。
施暮昏晕了了几个时辰,待得醒来,只觉全身酸痛,百骸欲裂,不由摸了摸肩胛伤口,只见伤口犹在。
已不再流血,被甘宁猛击后气郁不畅的胸口也已无大碍,不由大奇:“我还活着?那灰衣人是谁,肯定是他救了我,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谢他,他为何又不把我带走任我躺在此地呢?”
突然想到剑图被夺,心中大急:“糟糕,剑图被那恶人抢了去了,这可麻烦之极。听他口气,还是个当官的,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疑虑间,突闻一个沉闷的声音破空而至:“剑图在你怀中,你奶奶遗言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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