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理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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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是我吉福堂的叛徒,前辈不可听信他人之言。”
介之横剑当水果,沉声道,事到如今,这个女人摆明了要救走张飞,但千里追击,好不容易才擒住的人,怎能随意拱手送出,介之朝四个老人使了个眼色,决定不惜一战。
“是么?”芦苇上的女人不为所动,盯着张飞道:“那人曾给过姑娘一个信物,可否拿出来给小女子一观?”
张飞愣了愣,拿出了无忧公子给自己的那个玉佩,芦苇尖上的人凝目而视,身子颤了颤,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无忧阁的信物,她现在是无忧阁的阁主。”她转向介之,沉声道。
“少说废话,亮兵器吧。”介之的忍耐达到极限,大声道。
“就凭你们几个,也要和我们动手么?”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张飞背后响起来。
所有人都悚然一惊,转头朝那一直没有注意的方向看过去。
青衫人站在靠近江边的芦苇丛前,手中提着那个黑黑的酒坛,悠然而立。
“你又是谁?”介之额上青筋绽出,沉声喝问,但语调却已经有些颤抖,他也认出了在驿站同坐的青衫人。
“我是沈醉酃,那位是内人胤无虞。”沈醉酃指了指芦苇尖上悠悠晃动的女人,悠然道。
“三剑楼?”介之退了一步。
沈醉酃默认了。
“我夫妇二人受人所托,要护这位姑娘周全,还请堂主不要为难。”沈醉酃还是悠然的口吻,但轻缓的语调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介之转头看向四个老人,其中三个都木然不动,只有那个留着辫子的老人微微摇了摇头,张飞在驿站的时候行羌人礼的,正是这个人。
“三剑楼插手我吉福堂的家事,在下记下了,他日定当讨回公道。”介之收回了剑,沉声道,这句话虽然输了气势,但他还是说的杀气森然。
“堂主走好。”沈醉酃微笑,不以为意。
介之挥挥手,那个羌人转过头对张飞点了点头之后,便跟上其余四人,很快走进了芦苇丛,一直到最后一人消失,他们都没有看张飞一眼,张飞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还真的是行尸走肉。
胤无虞从那芦苇尖上一片羽毛般飘落下来,江边湿润,但穿着布鞋的女人却像是漂浮在沙地上一般,宽裤管只露出脚尖。
灰布裤脚,白布鞋面,像两只若隐若现的纸折白船,她悄无声息的走到张飞面前,站定了。
“给我看看。”她轻声开口,语气悠然,却和刚才与介之对峙时判若两人。
张飞递出一直握在手中的玉佩。
胤无虞接过来,在淡淡的星光下翻看那枚光洁的玉佩,“其命也乎!”半晌,她低低叹出这一句让张飞摸不着头脑的话,伸手将那玉佩交还给张飞,“拿去吧。”她轻声道。
张飞窘住。
“这不是我的东西……”她嚅嚅道。
“刚才它可救了你的命。”沈醉酃走过来和胤无虞并肩站着,微笑道。
张飞僵硬的抽起脸,但最终没能笑出来“可是它依旧不是我的东西。”
她冲着两人行礼,“多谢二位大侠相救,这东西事关重大,小女子不配拥有,还请胤女侠收回。”
“那你还拿那沉木令?”胤无虞眼中精光一闪。
张飞惊得浑身一抖,忍不住伸手按住了的沉木令。
胤无虞冷冷笑起来,“我夫妇还看不上你吉福堂那点小小势力。”
她的语气变得森然起来,盯着张飞道:“我弟弟虽然身死,但我不能袖手,让无忧阁所托非人。”
她比张飞要高出半个头,这一盯,张飞觉得像是有千斤重量压在头顶,背上一阵冰冷,流下汗来。
“有野心并不可耻,无忧阁也需要一个有野心的阁主,你敢把吉福堂拱手送人,向我这样一个外人承认自己的野心也不丢人。”
“不……不是那样的。”
张飞蓦地涨红了脸,她开始还以为胤无虞和之前遇到的人一样是来夺取沉木令的,可是这一番话说出来,却发现全然相反。
她把她当成了野心勃勃想要权力的枭雄,可是心里那个理由,怎么能像这个才初见的陌生人说出口?一时间不由得结巴了。
“那是为什么?”胤无虞眼中光四射。
“我……”
张飞顶不住她巨大的压力,张口就要说出来,但看到一边负手而立的沈醉酃,已经到了喉咙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这一咽,本就紊乱的气机上冲,额头上青筋绽出的同时,眼泪也不真气的掉落下来。
胤无虞莫名其妙的看着张飞,又回头看看身边一样摸不着头脑的沈醉酃,回过头来时,眼睛已经瞪得如同两盏灯笼。
“就为了这个?”她惊声道。
张飞点了点头。
“你们说什么?”已经摸不着头脑沈醉酃这次更是如坠五里雾。
“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个事情做到时候,你想做点什么?”
胤无虞那一句话说出口之后,便似千斤重锤压在张飞头顶,让她憋屈得喘不过气来,胤无虞似乎也觉得话说得过重了,那之后便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才悠然问道。
“……”
张飞张了张嘴,但最终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拿到这东西的时候哪想那么多,只想拿出来交到那人手里罢了。
交到那人手里,然后呢?
张飞当然那人对她青眼有加,能够说出让她脸红心跳的话来,然后自己顺理成章的停留在那人身边。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微笑,脸上也红起来。
这一切自然都落在胤无虞眼里。
“如果不是那样呢?”久历江湖,已为人妇的胤无虞当然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丝毫不留情面的,她便将这个白日梦撕开来。
“你拿了吉福堂的沉木令,从此等于是在和半个江南武林为敌,如果那人拒绝了你的帮助,你将如何应对?”
张飞讶然,这个问题木伦和尚也曾问过她,虽然是更婉转的方式,可是自己最终没有想出一个结果来。
“还真是冲动啊。”胤无虞长叹。
“这些人能护你一时,不能护你一世,你要想好。”
半晌之后,她回过身来,认真的对张飞道:“我和醉酃只能救你这一次,那之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我是不是连累了三剑楼?”
张飞有些心有不甘的道,沈醉酃和胤无虞,都是当世一流高手,如果有这两人相助,那这一趟旅程,必然会容易很多,张飞虽然鲁莽,但这点小心思,还是有的。
“三剑楼不受任何人所累,也不会站在任何一方。”胤无虞冷笑,这是一种极端的自信,只有睥睨天下的力量才能拥有这样的自信。
“我们帮你,是因为我弟弟,他因你而死,我想来看看你。”她旋即换上了温和的面容。
“这个给你……”张飞再次拿出了怀里那块玉佩,递还给胤无虞。
“这是无忧阁的东西,我弟弟创立了无忧阁,这个组织便属于他,我无权过问他将它交给谁。”
胤无虞推回了她的手,“不过。”
她顿了顿,“我不想我弟弟一手建立起来的无忧阁毁于一旦,你在使用这块玉佩的时候,尽量慎重行事。”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之后的事,自己好好的思量。”
她站定,张飞才发现他们一路走一路说,已经站在了那个破旧的牌坊边上。
“寒鸦集啊,不是个好地方呢。”胤无虞轻叹。
夜风在她那一声叹气中吹起来,扬起她的长发,像一个就要凌空而去的幽灵般飘渺,但她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却是浓浓的血腥气。
“安宁的日子,终于还是要结束了。”她一唱三叹般说出这句另张飞摸不着头脑的话。
远处,两个影子慢慢的转出街角,朝这边走过来。
和尚的白衣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待得两人走近了,张飞悬着的心才落地——和尚的身体没有和前一次一样胀大,还是一副瘦弱的模样,这代表他的伏魔功没有超出界限。
但和尚的僧袍却已经破了,水果前破了好几道,腰部以下更是破成了好几块,水果前的破口被鲜血浸染,每道伤口都长达六七寸,微风吹动之后露出的小腿上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身边的沈醉酃身上的青衫也破了好几道口,但似乎没有受伤。
“那丫头这么厉害?”胤无虞讶然问道。
沈醉酃苦笑摇头,叹道:“守了几年厨房,江湖上人才辈出啊。”
“你怎么样?”张飞刚才落地的心又悬了起来,跑到和尚身边,急声问道。
“都是皮外伤,不碍事。”和尚笑得淡然,但脸上一点血色也无。
“还好你是练的是伏魔功,要不然现在就只剩下半截子人了。”沈醉酃拍拍木伦的肩膀,苦笑道。
和尚苦笑不答。
“时间紧迫,你俩先走吧。”沈醉酃摇摇头,收回手,郑重道:“单是那丫头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要是双生子联手,我和内人也不一定能全胜。”
“他们不会追来了。”和尚伸手捂水果,嘴角流下血来,却还是哑声道:“她伤得不比我轻,已经无力动手了。”
“我可听说他们有一种秘技能成倍提高功力。”胤无虞插嘴道。
“‘潮涌’这种武功玉石俱焚,他们不敢轻易动用。”和尚淡淡一笑,挥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你似乎对他们的武功很了解。”沈醉酃怪笑。“我看你们动手,彼此都很熟悉的样子。”
“他们本来……”张飞冲口插嘴,但和尚狠狠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眼神都是请求的意味,张飞一怔,生生住了口。
原来这是个秘密!
张飞心里狂跳起来。
“沈大侠见笑了。”和尚笑得有些怪异。
“哪里,行走江湖,大家都有难言之隐。”沈醉酃倒是不以为意。
“多谢体谅。”和尚合十行礼,“和尚有一事要拜托两位施主……”
“别的都可以,这件事不行。”胤无虞冷冷开了口,眼睛却盯在张飞脸上。
“也罢,如此,多谢两位救命之恩,咱们就此别过。”和尚垂下眼脸,黯然道。
“你真的没问题么?”沈醉酃看了一眼妻子,胤无虞也以一个严厉的眼神瞪回去,同时微微摇了摇头,他便只能干咳一声,转头问和尚。
“没问题,多谢沈施主救命之恩。”和尚合十行礼,然后转头对张飞道:“走吧。”
“……”
张飞张了张嘴,但最终没能说出话来,和尚的意思自然很明显,是要这对夫妇帮助自己,可是胤无虞一早就看出他的意图,还没等他开口,便坚决回绝了。
和尚的情况,即便是白痴也知道是个大问题,但现在,却只能硬撑下去。
张飞脑子里拼命的转着,想要找一个能让两个人同行的借口,结果冲口出来的却是:“咱们的饼还没拿,明天都没得吃了。”
三人一齐愕然。
这是哪门子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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