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不再说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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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欲升,晓风阵阵,蹄声越来越近,张飞心中也越来越乱,终于,蹄声停了,好像突然鸟儿虫儿也停止了鸣叫,周围安静得如死水一般。
他来了,身形依然稳健,脸庞依然俊朗,眼神依然坚定,张飞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有力的呼吸!
那一刻,泪珠从张飞脸颊上滑落,看向他的那一眼,所有不安与沉痛像泉水一般喷涌而出,她只想将头埋进他的水果膛大哭一场。
原来,这几个月里他们之间在淡淡如水的表象下竟是暗流激荡汹涌,原来,她对他的依赖竟如此之深!
那泪珠滴入尘埃,也滴入了苏子衿的心底,眼前的情形已然明了,扳倒王云端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可是,他怎能让张飞受到任何伤害?!
他答应过她,给她一个交代,照顾她。
王云端冷笑,眼中写满得意和鄙夷,悠闲地开口命令道:“把剑放下!”
放下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放弃了抵抗,意味着他和张飞两个人的性命落入了王云端的手里,意味着他的命运又被狠狠地掐在了别人的手中。
可是不放下剑又能做什么呢?苏子衿心念电转,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终于缓缓抽出长剑,叮咚一声,长剑落地,王云端长笑出声。
可是就是那一丝犹豫让张飞回暖的心重回冰点,如果被敌人所制是将她推入无底深渊的话,而苏子衿眼中的那犹豫和挣扎则是给深渊里的她无边的黑暗。
她也知道如果苏子衿因为她束手就缚,他们都没有逃生的可能,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她手心的那条伤疤异常灼热?好像昭告着她身上永不可忘的血海深仇。
昭告着她与苏子衿之间无论用多炙热激昂的情感也合不上的那条裂纹。
张飞突然笑了,好像蓦然绽放的烟花,绚烂如火,散发着璀璨光华,与她苍白的面颊极其不符,与此时紧张的气氛全然不入。
梨花纷飞,落于张飞如云的黑发和优雅的肩头之上,与她俏丽笑颜相映,构成一幅极美的景象。
苏子衿看的痴了,不禁想到了他们的初识,五月飞花,言笑晏晏,那时候,他们只是他们,不是程家的张飞,也不是血鲸水果的苏子衿……
在场的每个人仿佛屏住了呼吸,连王云端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就在这一刻,王云端感受到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气直透衣衫,张飞的笑让他放松了警惕,于是,卫无求出手了!
王云端真气突然聚积脊背,一个拧身避开这致命一击,而张飞在他抵挡卫无求的瞬间袖中短剑电掣而出,同时,苏子衿以迅雷之势扑身而上……
王云端出手如电,右手成爪,电光火石间已与卫无求连过三招,而持着张飞后心的左手劲力微吐,在卫无求换招的间隙。
食指于剑身上一弹,张飞短剑已然脱手,嘴角渗出血丝,倒地不起,按向后心的那一掌让她受了很重的内伤。
而就在张飞短剑被震飞的瞬间,苏子衿已飞至王云端身前,右臂微扬,于空中接下那柄短剑,剑身突然迸发出绚丽如练的流光落华,剑气似奔腾不息的江水沛然涌至,直直刺入王云端水果膛。
王云端惨呼声起,右手握上水果前的剑身,双眼却直勾勾地盯住卫无求,脸上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不知是为苏子衿惊人的快剑还是卫无求的背叛,也许两者都有。
“这是悠思剑法的第六式,名为隐忍!”
苏子衿忿然将短剑抽出,“这一剑,为继淑,为被你和昆仑派袁诚残害的武林中人。”
王云端的身体重重倒地,眼中仿佛晃过一丝了然。
张飞重伤昏迷十天,却在醒来后的第二天默默离开了凤凰山,只在那个她写“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桌案上留书一封。
纸上是隽秀的小楷,张飞讲述了她的一个梦,是在十七岁那年反复出现的,而她却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梦里一个男子背对她走在月色中的小巷。
她想要追上他,与所有的路人擦肩而过。所以,那年她在江陵熙熙攘攘的南熏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便认定了他就是那梦中的男子,如今,她要醒来了。
张飞的名字常会出现在江陵城街头巷尾的议论里,而与之相伴出现的是那个叫苏子衿的男子,有人说,黑道第一水果派血鲸水果的水果主。
那个叫苏子衿的人时常在雨天,独自漫步在南熏街,那个时候街上是很少有行人的,空气里除了水汽弥漫的便是街旁歌楼上传来的歌声袅袅:
“孤标傲世冷千山,风过墨痕残。月高剑舞寒露,独醉梦魂牵。情渐隐,雨潺潺,意阑珊。西风愁起,此恨长留,瑟瑟心间。”
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柔和如纱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微风吹过,满山的树叶哗哗轻响,暂时掩盖过了嘈杂的蛩鸣,但眼前的景物却在这一片哗哗的响声里变得阴暗起来。
笑生猫着腰疾步奔行在齐腰深的荒草里,草尖不时划过她的脸庞,带来一阵麻痒,草尖上已经有了露珠,快速的奔行让她满脸都是冰凉的露水,但更多的,是额头上沁出的汗水。
两天来,她一直在奔跑,漫无目的,却不敢停留。
越是往前,她就越是迷惘,本来一开始的打算,是要往东去的,但现在却一直在往西跑,阳光和月光依次出现在背后,焦灼和冷意交错而来,无休无止,让人崩溃。
可是笑生不敢休息,她只能前行,如果被后面的人追到,那之前两天受的罪过,就都白费了,不仅如此,自己也性命堪忧。
“我到底中了什么魔咒?”笑生猫着腰往前跑的时候,心里一直都在重复的问自己这个问题。
没有答案。
像是做一场梦一样,梦醒来的时候,她腰间别着那沉甸甸的物事,已经在逃亡的路上。
前面出现了一堵残破的砖墙,笑生怔了一下,这两天来,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镇子,为了远离追兵,她选择的都是荒无人烟的山路,但现在看着这堵墙,却让她觉得无比欣慰。
总算可以吃些热食了。
可是再看一眼墙头,她却失望了。
墙头已经长上了尺高的野草,在夜风中来回飘摇。
这是个荒废已久的园子。
笑生跳上了墙头,举目望去,夜色下一堆杂乱的屋脊一直延伸到广阔的山间小平原上,而她正好站在山脚,这里似乎是大户人家的宅子。
屋脊比别处都要高出许多,但却也显得更加残破,笑生游目四顾,却没能发现一丝火光,看来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
懊丧的吐了一口气,笑生沿着墙走了几步,跳上了庭院中一棵巨大的榕树,在光滑的枝桠间停下来,伸手要从腰间的布带里拿出最后一个硬面饼来。
但触手却是一片滑腻——那个面饼被露水沾湿,面都融了一层。
笑生低声咒骂,还是把那今晚唯一的口粮拿出来,掰下一块,恶狠狠的塞进了嘴里。
硬面饼外面潮湿,中间却硬得像石头,她恶狠狠的一口,也只咬下一小块来,倒是嘴被硌得生疼。
无奈,只好含着那块石头一样的饼,等着它慢慢融解。
“味道不怎么好吧?想不想吃酱鸭?”笑生正自懊恼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头顶悠然响起来,语调里都是戏谑的意味。
“你跑得还真快,我都差点没能等到你。”笑生抬头,那个阴影在黑暗里低笑,他没说能追到,反而说差点没等到,自信表露无遗。
笑生呸一声吐掉口中那块面饼,抖手拔出剑来,闪电般向斜上方刺出去。
“要打架么?”那人冷笑,狸猫一般绕过树枝,从她身侧蹿到了另一根树枝上,他极为灵活,专门选了贴近笑生的位置,笑生挥剑回削,却还是落了空。
“嗯,还是这个味道。”那人低笑。语调轻浮。
“滚!”笑生气急,挥剑跟上去,那人却狸猫一般又换了一根树枝。
“有种别跑。”笑生冷声道。
“我来了,你怎么样?”那人也笑,一句话的功夫换了三根树枝,依旧两次从她身侧穿梭而过。
“再试试?”笑生气急,大声道。
“你能……”
那人又笑,可是这次只笑到一半,便发出一声惊叫,带着一团树叶掉落下去,他只顾防范笑生的剑。
却没想她在他再次穿梭而过的瞬间抬脚将他要抓的那根树枝推开了一尺,那人没来得及防范,大叫一声,便摔落在地上。
笑生如影随形而下,剑尖抵在他水果前。
淡淡的月光下,那人半躺在地上,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张飞,我警告你。再跟着我,别怪我不客气。”笑生冷声道。
“哦?怎么个不客气法?”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墙边悠然响起。笑生僵住。
张飞的脸上本来带着戏谑的笑容打算爬起来,但看见这个老人时,脸上的笑容却一下僵住了,撑着上半身的手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
“张飞?”李姓老人转过头来,看着半坐在地上的年轻人,轻柔的问道。
张飞浑身都僵硬了。
“我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老人依然温和的问。
“不要插手这件事。”张飞垂下头,低低道。
“可你还是来了。”老人低声叹息。
“事关我吉福堂生死。”张飞垂着头,低声道,他对这老人极为忌惮,但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斩钉截铁。
“你在怀疑我?”老人沉声道。
“不敢。”张飞抬起头,直视老人精光四射的眼睛,“但是李叔的态度,让长老们很不解。”
“这是我的事,用不着堂里插手。”老人不再看他,将如刀的眼光转到了笑生身上。
“堂里会废了你堂主之位。”张飞不亢不卑。
“我现在是不是堂主?”老人依旧没看他,口中冷冷道。
“是。”张飞低下了头。
“那你听我命令还是不听?”老人冷如冰凌。
“听!”张飞抬起头来,坚决的答复。
“那你走吧。”老人负手,仰头看着昏暗的树荫,沉声道。
“是。”
张飞站起来,垂首领命,然后又转头狠狠的盯了笑生一眼,一式归鸟投林蹿起一丈,隐没在枝叶浓密的榕树里。
许是有意,许是怒火中烧,这一式本来中和的归鸟投林让他使得暴虐非常,撞下了一大片枝叶。
“演戏给我看?”一直冷眼旁观的笑生此时才冷笑开口。
老人脸上却慢慢的浮起笑容,笑生觉得这笑容像一把刀一般要将自己剖开来。
“二十年情义,都比不上那人回眸一顾么?”他说的当然是张飞,吉福堂二十年,笑生和他几乎是形影不离,现在却这样义无反顾的离开。
老人浅浅的一句话,立即戳到她的痛处。笑生咬着嘴唇,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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