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人与祠堂与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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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琦好似被镶嵌在水泥里,脖子僵硬无比,他几乎能听见脖颈剧烈颤动的声音。
那是他拼命想要转动脖子移开视线,可身体却无法动弹,在抗拒他的动作,所以发出的震颤声。
“原身父母不是白天下葬了吗?”
江琦只有棺材下葬的记忆,他并未过多浏览原身的悲惨往事,以免自己被原身情绪影响,是以没有过多查看原身父母去世后的事情。
但此时,原身记忆被余光里的“父母”触发。
那是两个不断颤抖和膨胀,布满褶皱与黏液的身形在不断发生肢体上的剧烈扭曲,江琦几乎分辨不出这是什么东西,然而记忆里的江琦却极为悲伤。
紧接着,两幅棺材被村民大叔们搬到堂屋,他趴在那两幅空荡荡的棺材上哭得声泪俱下。而那两个扭曲的身影却跟在他背后,无论他是跪在棺材前,还是吃饭睡觉,那两个身影都一直跟在他背后。
就连那两具尸体的棺材被埋下时,那两个身影依旧跟在他背后。
一直到他回家,那两个身影才离开他的身边,来到了屋里头的墙壁下,如同石塑一般静静矗立。
江琦瞬间发软,他张开大嘴,不受控制地呕吐起来。
这是人体在极度紧张或恐惧下的失控表现,他的大脑开始了抽搐般的剧痛,就像是有无数的噪音从360度各个方向在向他轰炸。他扶着桌子想稳定身形,却根本使不上劲,额头直接砸在桌沿上,又重重摔在地上。
在这剧痛中,也许只是一瞬。
江琦连滚带爬地跑出这栋充满了诡异的房屋,江琦时而痛哭,时而大笑,各种声音和情绪不受抑制的从他嘴里冒出。
“谁啊,这么晚不睡觉,又哭又笑的吵死人了!”却见一个魁梧的大汉拿着一把菜刀从屋里走出,他一边骂,一边朝胸膛插去。
这大汉是他父母辈的人,有个儿子比他小几岁,白天还帮他父母抬过棺。
看着大汉身上密密麻麻的血窟窿,江琦直感觉呼吸不顺,他抹去脸上眼泪、鼻涕、冷汗混杂在一起的液体,眼里的惊恐更甚。
没跑多远,又一个女人咬着根类似于猪蹄的某种动物的腿脚,她的嘴角满是鲜红和毛发,看着江琦的目光里充满渴望:“是江琦啊,晚上睡不着,要不要来我家睡?”
皎洁月光下,她身后的屋子里歪歪斜斜站着七八个身上血肉淋漓的人们,他们摇晃着身体,机械似地走向江琦看去。
“不要!”江琦大喊。
这个女人……是他的一个远房阿姨,在记忆里明明很是温和体贴的一个人,这几天还帮他张罗父母的丧事……
明明原身的记忆里这些人都非常正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村子……不对劲。
跑!
江琦脑子里几乎只有这一个念头,他也不管身上有没有钱,只知道要往镇上的方向跑去。
跑得越远越好。
但是,眼前的房屋好像连绵不绝,无论他怎么跑不到尽头。
旁边不断有人骂骂咧咧:“大晚上的,跑什么步!”
“奶奶!江琦疯了!”
“要死啊你,知道是疯子还说出来,小心他把你抓了去!”
看着那一个个打开门窗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以及他们手中的锤子、菜刀、木条,那不怀好意的目光让江琦浑身一颤。
他怎么又跑回来了?
难道他根本没有离开过附近,一直是在村子里来回跑!?
江琦目眦欲裂,提着煤油灯出门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在他眼里几乎与择人而噬的妖怪无异。他哪敢在这久留,便又鼓起一口气,往一处田间小路跑去。
他是真不知要去哪里了,村子跑不出去,家也不敢回,这般迷茫间,却是不知不觉来到了村后的一座祠堂里。
这祠堂有些年头,村民们逢年过节便要来这拜一拜,平日里也总有人来烧香点烛,今日的祠堂也有几盏零星烛光,准是村里老人点的。
江琦刚刚在恐惧下暂时遗忘了催吐的创伤,又经过村民们的刺激,他现在一缓下来,只觉得浑身都散架了一般。
他见此地无人,里面的雕塑虽然在烛火下稍显阴森,却能看出这还是个人类的模样,他稍稍松了口气,便在祠堂口停下歇息。
原身不喜欢这种热闹场合,也不知晓一点这座祠堂的来历,更不知道里面供奉着谁。
江琦忽然感觉寒冷无比,这是浑身的冷汗在夜风吹拂下疯狂吸收着他身体里的热量。
他本是无神论者,可方才发生的事情全都在挑战他的人生信条。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进去躲躲。
“先撑到白天再说。”江琦暗道,又对祠堂内的雕像鞠躬三次,姿势标准无比,“这位大神,有怪莫怪。”
但他不敢关上祠堂的栅栏门,若是发生什么事,他也好立即做出反应,不至于被人堵在祠堂里。
水泥砌成的地板和墙壁冰冷无比,江琦双手抱在一起,整个人缩成一小块。
他琢磨了一会,原身的性格本来就孤僻,又接连遭受工作受挫、家庭变故种种磨难。
“这样的话,原身产生某些精神疾病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这么想,江琦完全无法理解记忆里正常的人们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诡异。
江琦默默望天。
不然,难道是这个世界疯了吗?
他胡思乱想着,很快又转为了对前世生活的无限怀念,心中愈发悲切,几欲放声痛哭。
“咚。”
江琦浑身一紧,触电般往后盯去,见祠堂依旧,他悄悄摸到门口,探头朝外看去,见眼前没人,他松了口气。
“咚咚。”
又是两声敲响。
江琦拔腿就跑,心里没带半点犹豫。
跑出一段路程后,站在岔路口的身形忽然顿住。
前面是一条山路通往小山丘,后面是发出异响的祠堂,再后面则是住着诡异街坊和家人的村子。
他看了看月光下幽暗阴森的山岭,村子和祠堂这种地方都不安全,那混山野林又该蕴藏着怎样的恐怖?
他深吸几口气,拍了拍僵硬的脸庞:“先冷静下来。”
声音不一定是祠堂里传出来的。
“大概是石头被风吹落了吧。”他安慰自己道,“胡乱跑下去也许又回到村子里了。”
“祠堂里没有人的,就去看看,如果真有什么东西,再跑也不迟。”
连说了几遍,给自己鼓足勇气后,他才缓缓转身,一步一步朝祠堂走去。
他竖起耳朵,身体下压,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充足准备。
如此慢慢回到祠堂附近,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声响后,他再踮着脚,沿着小路的最边上,一点一点把视线移了过去。
祠堂还是那副模样,雕像仍在,烛火没熄。
只是香案上多了一只舔毛的黑猫,江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黑猫!
吓死他了!
“还好只是猫。”
但他还是不敢松懈,在祠堂外警惕地盯了一会,确认没异常,他试探性地走了过去。
没几步,那只黑猫就发现了江琦,只见它身上黑亮的毛发炸起,盯着江琦看了几眼,似乎在确认江琦没有恶意后,它才继续舔舐着毛发。
它这警惕的动作和眼神反而让江琦放下了一丝顾虑,同时它那优哉游哉的舔毛,直让江琦感到一股由衷的轻松感。
“如果这和谐的场景是在家里就好了。”他心里自嘲了一声。
那黑猫似乎察觉到了江琦的目光,它缩回了红润的舌头,一双黑宝石的眼睛也看向了江琦。
“这一代的看护人,如此没有礼节吗?”清脆的声音里有些斥责,似乎江琦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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