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你已经畸变了（1 / 1）

“妖，妖怪！”江琦大叫一声，又要夺门而出。
那黑猫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它唰得一下跳到江琦跟前，堵在祠堂门口。
江琦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祠堂周围虫鸣作响，银色月光洒在黑猫如墨的身躯上，它翘着猫尾，脚步轻俏。
江琦竟从它那瘦小的身体上感觉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高贵，它静静注视着江琦，凛声道：“你是这一代的看护人吗？”
江琦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这只黑猫虽然长着一副可爱且正常的模样，但口吐人言的它显然不是一只普通黑猫，江琦知道必须要说些什么。
“不是。”于是他说。
黑猫迈起小短腿往前走了两步：“跟我讲讲现在是什么时代。”
江琦又是沉默，这话里饱含深意。
也许是什么大妖怪。
江琦仔细回忆了原身的记忆，可谁又会在家里说现在是什么时代，他绞尽脑汁也只想起了一个年份，小心翼翼地说道：“现在，大概是，泰耀282年。”
“泰耀？”黑猫轻喃一声，“我睡了这么久吗？光元历成泰耀历了？”
它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眼睛弯起，催问道：“这么说来，光明神会和自然神教是不是都灭亡了？”
它的语气里饱含欣喜，迫不及待地想从江琦身上得到它想要的回答。
额……
“这个，我家不信教。”江琦小声回道。
“哈哈！连你都不知道，肯定是灭亡了，那两个老不死的说不定也死了，让你们……”
黑猫的声音戛然而止，它踮了踮脚，收敛起想要打滚的冲动，再扬起高昂的头颅，恢复了先前那高贵的姿态，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既然不知道，那就去给我把近些年的报纸和历史书都带来吧。”
不去行吗？
江琦咽了咽口水，脑子里忽有一道精光闪过，这黑猫方才说它睡了很久，似乎连历法的变动都不知道。
也许，村子里的异常不是它做的……
江琦心里冒出几分希望，说不定这黑猫可以解决。
“这个，村里有些不正常。”他谨慎的措辞，将他发现的诡异之处一一说来。
说完之后，江琦期盼道：“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黑猫沉声道：“你说他们是突然之间变成这样的？”
“对！”江琦猛点头。
黑猫却死死盯着他，宝石般的瞳孔里充满着戒备：“其他人都不正常，那你为什么没有事？”
他的事情可大了！
江琦很想这么说，但穿越这事怎么说得出口。
当所有人都不正常的时候，唯一正常的那个人就是最不正常的那个人。
所以他也不能说自己是正常的，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不知道。”
“不。”黑猫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污染和畸变是循序渐进的，更不可能所有人同时异变。”
它就差把你不对劲写在脸上了。
江琦沉吟半响，决定吐露一些真话：“其实，我也有些异常……”
想起吃土那事，他现在胃部还一阵抽痛，同时他也说道：“我的记忆出现了一些问题，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黑猫的神情愈发古怪了起来，它问道：“你说你父母变成了没有具体形状的东西，那么村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
“虽然他们的行为很诡异，但还是跟人没什么区别。”江琦也觉得奇怪，他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黑猫疯狂摇起了尾巴，速度就跟电风扇似的，它舔了舔嘴唇道：“你还记得你父母去世前有出过远门吗？”
“没有。”
原身回家后在家里几乎是被一天三顿骂。
“也就是说，在今晚之前，你从未发现过村子里的异常，对吧？”
“嗯。”
“所以，他们不可能是在外面受到的污染。”
江琦见这黑猫似乎知道些什么，简短的交流了也消除了他的恐惧，他问道：“污染是什么？”
“世界充斥着无尽的污秽……污染便是生命、万物被污秽影响，其存在的本质开始向污秽转化。畸变，则是生命、物质的存在本质发生了不可扭转的变化，成为了某种怪异。”
“很多人会在畸变、怪异里死去，有资质活下去的便会成为拥有污秽的东西——暗堕。你的父母，已经变成暗堕者了。”
江琦联想起黑猫之前言语，他颤声道：“其他人至少已经是怪异了？”
黑猫轻轻颔首：“任何人看到怪异，都不会把他们当成人类。”
“可是我……”
“因为你也畸变了啊，所以他们在你眼里，还是正常的。”黑猫幽幽道，“但那只是你以为的正常模样。”
熟悉的刺痛袭来。
那是山水间的小路，长着硬质甲壳、被带着黏液的脚蹼连接在一起的脚踩在土地上，它们用脑袋下的触须吹响乐器；身后是头颅硕大，锋利的牙齿外翻，如节肢动物一般的大手抓着棺材……
乌贼般长满几十条腿的下身从屋内走出，其顶着一个巨大的，滑不溜秋的脑袋，它卷着一把菜刀，疯狂在身上扎出一个个大洞……
噬咬动物腿脚的也根本不是女人，而是一个通体漆黑，如同海底奇石，长着无数血色眼睛的怪物……
就连他视线里自己的双手也开始变化，一会是正常的拥有五根手指的手掌，一会是长满利爪和鳞片的东西。
“啊！”江琦发出阵阵惨叫。
这不是记忆带给他的痛苦，而是他的身体正在产生畸变。
“我是暗堕？不是人类？”江琦突然感到有些茫然。
可……
“是因为原身就已经畸变了，所以我才会畸变？”
“那我为什么在之前还能保持清醒，没有畸变？”
“因为我穿越到了畸变‘江琦’身上，已经无法控制了吗？”
江琦的内心不断动摇。
“一会是怪异，一会是人类？”黑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不断蠕动和畸变的身躯，在怪异与人类之间不断变化，这一幕惊得它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紧接着它皱起了眉头，记忆忽然回到了遥远的几百年前，一时间它的神情激动了起来：“既是污秽，也是人类……期盼之人，预言是真的？”
随着江琦态度的转变，他渐渐停止了人类与怪异之间的转化，正在产生越来越严重的畸变。黑猫不由焦急起来，它从肉垫里伸出利爪，又跳到江琦怀里，举起猫爪按着江琦的肩膀，清脆的嗓音在江琦耳边急声叫唤：“不要暗堕！不要忘记了你人类的身份！”
“你可是最特殊的，可以承受污秽，保持清醒的太无啊！”
“给本喵醒过来！”
“啪。”
江琦脸上瞬间出现了四个小圆圈和一个大圆圈的五个红印。
也不知道是这一巴掌，还是哪一句话说对了，江琦逐渐浑浊的眼神浮现出了一丝清醒。
“对！就是这样！”黑猫摇晃尾巴，喜悦道，“继续保持下去！”
江琦只觉得双眼是如此沉重，耳边充斥着各种杂乱且刺眼的噪音，那像是遭受无数纪元折磨的上亿人齐齐发出的嚎叫，又像是从亘古的黑暗深处传出的某种让人发狂的呢喃之音。
他艰难的问道：“你刚才说，我可以保持清醒。”
“对对对！”
“为什么我是特殊的？”
“是太无！天底下只有太无可以承受污秽，太无既是人类，也是污秽。”
“我要怎么做？”江琦几乎是一字一字的说出这句话。
“不知道。”黑猫懵了一会，它急忙道，“诸神把太无的进阶方式全都清除了，没有人知道太无要怎么进阶。”
江琦眼睛一黯。
黑猫愈发焦急，它无比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揭穿江琦畸变的真相，如果它不说出来，是不是江琦就不会暗堕了？
“快想一想你之前为什么没有畸变！回到那个状态去！”
“我哪知道啊……”江琦自己都不明白，穿越过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为什么一听到真相就瞬间畸变了。
这他不成比干了吗？
相信自己是人类就是人类，相信自己能活就能活？
黑猫眼睛一亮，对啊，他之前不知道自己畸变了，所以就还是人类。
“当他知道，以为自己是怪异时，他又变成了怪异。”
太无的特殊之处，不正是既是污秽，又是人类吗？
“是认知！太无拥有特殊的灵魂喵！”黑猫直叫唤个不停，两只后脚条件反射的在江琦肚子上踩来踩去。
“喵喵喵！”喊到最后，它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高贵与慵懒。
江琦从来不觉得自己哪里特殊过，他就跟这个世界的原身一样，成绩普普通通，工作也普普通通，朝九晚十事多薪少。
是以刚刚黑猫说他是特殊的存在时，他才忽然醒悟，就算之前再怎么普通，他现在好歹也是个穿越者。
正是靠着这份顽强的毅力，他才得以恢复清醒，没有持续的扭曲下去。
直到最后，黑猫说出那句“特殊的灵魂”，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我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可以承受污秽？”
一股奇特的痛感突然出现在他身上，耳边的呢喃似乎一下子减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