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明枪暗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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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织成抬起头来,看到辛苑和临汾公主的侍婢,遥遥地站在一株樟树下,辛苑的目光,与织成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两人交换了一个淡不可见的笑容。

临汾公主终于一跺脚,扭头就走。她梳着被称为剪氂帼的高髻,这里的帼,便是所谓的“巾帼”,也就是假发髻。不过和一般的假发髻不同,一般的假发髻是在本身头发的基础上增添一些假发编成的发髻,而帼则是一种貌似发髻的饰物,多以丝帛、发丝等制成假发,内衬金银所制的框架,用时只要套在头上,再以发簪固定即可。临汾公主的髻帼之上,便插了十余支各色簪钗,十分华丽,这一扭头,几乎将其中最长的一根钗上串珠,甩到了织成脸上。

显然她真的是相当气恼。

织成悠然跟上去。

隆冬的空气相当湿润,尤其是在植被这么好的宫院之中穿行。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往前行去,两边是各种嶙峋的湖石,石间常见一泓碧水,缓缓穿过石隙桥间,往下游流去,又被掩映在草木之中。

这样的布置颇有山野之气,又不失疏朗大方,织成本能地觉着,一定不是卞夫人的手笔。二人出行,自然也有舆车相随,只是临汾公主在前面气冲冲地走路,侍婢们与舆车只敢远远地落在最后,辛苑自然也不好隔得太近,只有织成悠闲地走在当中,观赏山水,颇觉乐趣。

临汾公主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咬牙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织成有些好笑地反问道。

“因为……因为曹子桓……”临汾公主咬了咬娇嫩的红唇,或许因为她的容貌甚美,牙齿洁白如贝,这样的动作,倒更增添了几分女子独有的稚气和娇美: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都要嫁给……嫁给他……”

她终究还是个年轻女郎,这样的话要说出来,即使是私下里,也是用了相当大的勇气。好容易说出来,颊上已经浮起了红云。

“想嫁他的人多了,我都去讨厌吗?我没有时间。”织成坦率的回答,令得临汾公主脸色更红,这次却是气恼所致:

“知道本宫为何讨厌你么?就因为你这该死的自大!”

“……”

“你,甄氏!你出身本就不高,又非嫡枝,还落入了织造司为奴,你在整个邺城又算得了什么?恐怕连我身边的侍婢也比你高贵!可你为何总是这样一副自大的模样?本宫是大汉的公主,可是你从来就不曾尊重过我!还有卞夫人,甚至是皇后……”

“公主此言,妾实在不明。依妾想来,似乎每次礼仪周到,从未有失。”

织成微笑的辩解更激怒了临汾公主:“礼仪?你以为本宫看不出来?你仗着那些男人都喜欢你,你……”

“公主慎言。”

织成脸色沉下来:“难道公主讨厌我的原因,便是因为那些男人都不喜欢你?”

临汾公主一时气结,狠狠地瞪着织成。她今日妆容精致,汉时已经很注意眼妆,以淡淡的霞红色,在眼角晕染出娇俏的飞挑效果,即使是瞪着人也有几分妩媚。

“公主,如果你真如你自己所说,你是大汉朝尊贵的公主,那么你应该不会在意那些男人的态度。如果心底光明自生,又怎会想着与米粒之珠争辉?”

织成淡淡一笑:“既然公主都说到这个地步,我也就跟公主明说罢。我对公主也好,卞夫人也罢,甚至是皇后,必会以礼待之。若是得寸进尺,我亦不会束手待毙……昔日邺宫大火,公主难道忘了么?”

临汾公主咬紧了下唇,不由得退后一步,手抚上旁边石栏,又触电般收了回来。

“至于子桓,他有他的想法,他喜欢谁,不喜欢谁,也有选择的自由。当然,我喜欢谁,也有我的自由。”

临汾公主露出迷茫之色,喃喃道:“自由?”

“对啊。自由。公主不是问我,为何不对你们发自内心尊重么?其实我尊重每一个人,但是公主你们要的,不是尊重,而是敬畏驯顺。那样,就不是自由了。”

织成微笑道:“当然,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对不对?”

一言未了,她忽然疾跃而起,一把摁住了临汾公主,随着尖叫声,两人重重地往前俯冲,趴在了地上!

嗖嗖嗖!

夺夺夺!

水流潺潺,不时便有小桥飞跨其上。她们此时正伏趴在一处桥面之上,两面皆是石栏,那些箭枝从旁边射来,有几枝便撞上了石面,在尖利的镝声里,留下淡白的印子,并四溅的火星。

辛苑的厉喝之声,连同侍婢们的惨叫声,从后方传来。单是从箭枝的密集度,织成便能判断出来,她们已被拦阻在那里,一时之间,根本无法上前救援。

织成说起来是赴自己翁姑所举办的宴会,自然不可能带上许多的侍卫。杨虎头等人也是送她至青台后便在专门的地方歇息,此时跟临汾公主前往如意阁,自然也不会大费周章,令随从如云。谁知就在这个时段,竟然在此处遇剌!

临汾公主发出尖锐的惨叫声,若不是二人隔得近,织成几乎要以为那箭枝已穿透了她的身躯,否则如何这般惨烈?

她猛地捂住临汾公主的口,低声叫道:“住嘴!我们快跑!有人过来了!”

临汾公主惶然抬起头来,颤声道:“有人?是不是救我们的……啊!”

幸得织成将她的头摁得及时,但一根箭枝还是凌空射至,堪堪地穿过那高高的帼髻,随着临汾公主的尖叫声,两根钗簪应声而断,帼髻也有大半头发散落下来,十分狼狈。

她不由得叫起来:“我的发髻……”

“逃命要紧!”

织成耳目灵敏,早就听出奔来的脚步声疾而沉,带着笃定的杀气,与那种仓皇奔来相救的脚步声绝不相类,无疑正是与这发箭者是一伙的凶徒。

此处既是卞夫人的青台,都有剌客可以混入,足见其并非寻常蟊贼。虽不知为何会突然攻击自己与临汾公主二人,但既是攻击,便不会无功而返。这样紧急情况之下,织成一人逃走倒并不难,难的是此时还多了个临汾公主。

她顾不得许多,一把从临汾公主头上扯下那帼髻,又扯块帕子将其散发草草一裹,喝道:“快走!”

雪光一闪,却是她手中多了一柄短剑,当空砍去,将一枝飞向临汾公主的箭枝砍成了两截!

临汾公主足下一软,几乎要跌在桥面上,只觉拿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纤长雪白,却坚如铁箍般,箍得手腕子生疼,偏有一股大力,拖着她几乎的打着跟头往前飞奔,那断了的箭枝落在后面,虽剌眼却也飞速远去。

“去……去哪里?我要回青台!那里……”

这里说的青台,便是主殿那边,那里有曹操,有卞夫人,有曹丕,必不会让这些歹徒作了恶去。

“你去得了么?”

织成的冷笑在头上飘过,临汾公主只觉自己身躯忽然凌空飞起,尖叫声中,重重摔了下去!

与其同时,她听到刷的一声轻响,空气中迸出腥甜之气,有几滴湿热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本能伸手去摸,看到指尖一抹殷红血痕!

差点又要叫出来,且胸口也一阵翻江倒海。眼前雪光闪动,锵锵利响声中,眼前几个身影,已打作一团。

是甄氏!

她满手是血,吓得呆坐在那里。

怪不得甄氏方才将她掷了出去,还以为是要借机对她起了杀意,没想到却是在救她!那几个歹徒终究是追了上来,甄氏将她掷开,自己却拦了上去……

“往南边跑!辛苑在那里!”

是甄氏在厉声喝叱。雪亮的剑光,不时划破冷暗的长空。

辛苑?是了,那个总是木着脸,跟在甄氏身后的女子。也有人在后面嘀咕,说这个辛苑长得很像当年在凝晖殿公然谋剌天子的那个女剌客,但是曹氏父子都不说,谁人还敢当面说出来?

她在背后也没少因这事痛骂甄氏是奸佞小人,置天家尊严于不顾,庇护如此恶女,却没有想到,有一日她也要靠这“奸佞小人”与“恶女”庇护性命。

不知何时,泪已流了下来,满脸都是,也不知是怕,还是急,或是别的什么复杂情绪。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给甄氏添乱,只抹一把脸,便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就跑,忽听背后腾腾脚步声响,有人在闷声喝道:“不能让她跑了!主人说一个也不留!”

一个也不留?

仿佛头顶上一个炸雷,临汾公主惊骇得腿都麻了,只这一延误,脚下又慢了几分,那脚步声便近在耳边!

忽的头皮一紧,不知是谁已一把握住了她的发髻!

临汾公主不由得尖叫起来,叫声扭曲,听起来简直不象是人发出来的声音。然而她的挣扎根本如草芥般微不足道,但觉寒风飚然,一道寒亮的刃光当头斫下!

嗖!

一声弦响!

又是一蓬腥气在身边迸开,噗的一下,连她的衣裙都被染得腥红一片!

一具身躯砰地倒下,几乎要砸着她衣下的双足。是个黑衣蒙面的男子,一身黑衣,只是此时胸口处有深色湿渍很快泅开,那里露出一枝小小的尾羽。

临汾公主再也忍受不住,一膝跪倒,大口大口地呕了出来!

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临汾公主惊得往后倒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响起来:“快跟我走!”

是甄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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