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奉雯旧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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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奉雯旧事

织成奔入林中,但见四周黑影幢幢,皆是参天树木,不由得叫道:“阿若!”

无人应声,甚至连杨阿若的气息也似乎失去了,她顾不得许多,一边凭着感觉到处乱跑,一边不断叫道:“阿若!阿若!”

没有人回答。言情首发

即使是她灵敏的神识,似乎也不起任何作风,杨阿若,似乎从这个山林中消失了。织成蓦地记起来,那日入城时,见这所县衙后宅依山而建,又处于城角,觉得十分奇怪,曾说:“衙门向来在城之中心,便是为了防备被袭。此衙依山而建,若是有歹人从山后来攻,这县令岂非束手就死?”

当时杨阿若答道:“你看那林木萧萧,枝叶却皆往前伸展,说明此处风向,多是自后面吹来,十分强劲,方有如此姿势。想来林后当是一处绝崖,否则风势不会如此强劲。”

她心中一惊,笔直地往那山丘之上冲去,身后却有个声音传来:“放心吧,我不会跳崖的。”

织成遽然回首,目中精光闪动。

找到了声音来源,在暗处视物,相对来说就容易得多。近些日来,她发现自己目力大为精进,显然每天深夜的练功不是白废时间。不过这目力精进得很奇怪,并非循序渐进,而是一下子就到了这一步。仿佛一个人走了很久,忽然推开一扇门,坐电梯直接就上了七楼。

据她猜想,自己或许是不知不觉,突破了什么阶段。

此时她只看见,夜色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高高的树杈上,仿佛一只大鸟。

是杨阿若。

奇怪的是,他怎么可以这样平静,平静到将自己的内息调到跟树木一个频率,心如止水,还是枯如槁木?

这是织成内功小成之后,第一次与人隔得这么近却未发现对方。

或许杨阿若的内力,比织成所认知的还要精深可怕。

比如那次酒泉相救,其实她不带人去,他也未必回不来。传说中的游侠能在三军之中,取上将军头颅如无物。杨阿若应该达得到。

“你坐这上面干什么?搭巢?还是下蛋?”

她扬扬眉毛,感觉自己似乎第一次说话这样粗俗。

从前她说话可不是这样,就是在另一个时空也一样。最多是直接,哪里会这么粗俗?

她可是一个“出身世家”的女郎!

“会搭巢,可是不会下蛋。”

杨阿若静静地回答她。

“是因为周医士口中的那个女子?歧山侯的……姬人?”

她决定直来直往,不想扮什么心灵鸡汤。

“是啊。”他沉默了片刻,道:“我跟龙居交好,大概因为,懂得他的感情。”

龙居,那个把汤饼做得非常好吃的人。那个抛弃了世家身份,甘愿隐身市井的人,从一个“玉面修罗”变成了笑脸团团的胖厨子。

织成索性在树底坐下来,杨阿若坐在树上,两人倒象她从前读书时住集体宿舍,上下铺的位置。据说这样的上下铺最利于开“卧谈会”,只可惜当初她读书时忙着打工,每晚回来都是深夜,宿舍里鼾声四起,曾经的卧谈会早已结束,而她从未躬逢其盛。

没想到穿越到了这个时空,却会在葭萌城的一片山林里,坐在树下,和一个男人开卧谈会……可不就是卧着么?

他卧在枝上,她卧在地下。

她解开外袍,索性铺在了地上,仰面躺下。

地面都是落叶,厚厚的,似乎这里很干燥,也许是风大的原因,叶子枯干却没有腐湿,气味相当好闻,象干草清香。

“奉雯也是商贾之女,就象阿苏一样。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就象阿苏和龙居。”他的声音很冷静,语调平平,象在诉说别人的事情:

“不过,我出身不是世家,顶多只是寻常富户,所以没有门第之别。只是奉雯她……她从小与别人订了亲,那人一直体弱,才不得不与商贾结亲……虽然那人还没跟她拜堂就死了,但那家势大,不许她改嫁,她到死只能是那个死人的妻子。”

望门寡!

织成明白过来:两汉风俗,其实不如后世宋明之时那样限制妇女改嫁,但是如果奉雯的夫家很有权势,一向能逼迫她不再改适他人。

杨阿若很简短地说下去,似乎并不想就此长谈:

“我带她逃走,但路上那家人追上来,我舍命挡住,让她寻机逃走,自己却被抓了回去。那家人将我关在一处庄园的地牢中,险些被打死,幸为一个著名的游侠所救,又教我剑术武功。一年后伤势痊愈,我便四处打听她的消息,结果得知她在途中为人所拐卖,身陷一个妓馆之中。”

织成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对这个命运多桀的姑娘不禁充满了同情,虽然知道杨阿若一向豁达,但这种事情想必也难以放下,忍不住道:“正当乱世,她一个小姑子,即使从那些追兵手中逃脱,也无法保全自己,落得这样遭遇……”

“我从来没有怪过她。”杨阿若的声音,仿佛浸透了松枝上的露水,清凉而幽香:

“所以找到她之后,我便想要为她赎身,带着她远走高飞,娶她为妻,好好地过这一生。”

“如此甚好。”织成心头宽慰,却又浮起一丝疑窦:即然如此,他为何如今尚是孤身一人?

“可是奉雯不肯跟我走,她年少美貌,又因要嫁入世家,父母曾延请名师相授,通琴棋书画之技,举止谈吐,皆不逊于寻常的世家女郎。身入妓馆之后,很快便成为头牌。那妓馆在洛阳十分有名,来往者不乏王孙公子,有人看中了奉雯,说好要纳她为姬妾。”

杨阿若淡淡道:

“我不过是个游侠儿,纵然那时已成为首领,但在她看来,却比不上贵人的一根头发。”

织成听到此处,不禁怔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结局。

从来只有痴心女子负心汉,女子单纯而薄命,男子贪图富贵而负心。杨阿若与他曾经的恋人,竟然都与世俗不同。

女子如此现实,男子倒是一往情深。

“我放了她离开,只知道是益州的一位贵人,但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还是歧山侯。”

杨阿若话语之中暗含讥讽,道:“还真是有缘。”

“嫁给歧山侯,奉雯姑娘也没得到想要的荣华富贵。”织成回想那周医士所言,瞬间许多线索,都在脑海中自动牵连起来,对于奉雯的半生轨迹也清清楚楚:

“侯府并不是什么干净地方,姬妾争风,与别的权贵府第也没什么不同。虽然奉雯先前似乎得到了宠爱,否则也不会独居一座楼阁。只是歧山侯与襄城县主之间,似乎也有着暖昧关系。襄城县主想必与奉雯发生了冲突,所以给她下了‘十丈罗’。”

她想到辛苑,声音冷了下来:“歧山侯也不是什么情真意切的好情郎,与出身妓馆的奉雯相比,自然是襄城县主更有价值。所以他对奉雯置之不理,竟使她迫于无奈,不得不让自己的侍婢出来暗访名医,但即使如此,奉雯也没有逃过被毒死的命运。不过至少襄城县主已死,她也可瞑目了……”

“她当初虽然离开了我,但我想是自己无力保护她,才累她落到那样地步,所以分离之时,还是给了她一个暗中联络的地点。”

杨阿若道:“可是我等了一年,也没有等到她的只字片语。想到以她的手段和心计,在或许会过得很好罢。我心灰意冷,便离开了那里。再过了半年,无意中回去,却发现了她留下的书信。她说,自己中了毒,这种毒,叫作十丈罗。她乞求我为她寻得这种解药,救她一命。”

他忽然笑了一声,却有些凄凉之意,慢慢道:“可是她怕我找去,竟然不肯告诉我她在哪里,只说让我将解药放在此处,她会让人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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