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夫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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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夫人

第2章 锦绣篇

第246节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夫人

董真见他终于乱了方寸,跌入自己彀中,心中暗暗叫好,面上却依旧笑得温文尔雅,道:“谁说我这青碧之色,是人人都穿得起的?金行兄,你仔细瞧一瞧,我这青碧之色,你可染得出?不要说你染不出,便是放眼洛阳,甚至整个天下,也无一人染得出来!方才我便早已说过,紫为偏色,却能为贵人所服,无非是因其价值昂贵。如今我的青碧之色,亦同紫色一般,其价值之贵重,更胜朱绯呢。”

她不慌不忙,微微侧身,恰迎着天光而立。蓝天灿阳之下,那青碧越发湛清明丽,仿佛被特殊的染料浸过,多了一层柔润贵气,的确不是寻常寡淡的青碧之色所能比拟。

配上其主人的风度翩然,宛若活生生的临风玉树,清逸隽美,令人见而忘言。

在场的女子们无不是目弛心醉,甚至连男子们也为之目夺。便是杨阿若,也不由得想起昔日读过的几句诗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蓦地一转念头,不禁在心中啐道:“你可是疯魔了?明明知道‘他’不是男子,怎的倒想起这样的诗句来?”

然而此时满街之人,但观了董真如此风仪,青碧之色,与“他”的隽美简直是相得益彰,哪里还会有什么青碧为贱色这样的念头?

金一珍但看众人脸色,便知道他们心中对自己所言实是不以为然,他心胸本就狭隘,岂愿在此时输给董真?况且染绯的方子是他家织坊立足之本,不由得变了脸,斥道:

“胡说八道!朱绯乃是贵色!岂容你来诋毁!”

董真淡淡一笑,道:“何谓贵?方才我说得很清楚,着服者的身份尊贵,其一也;服色珍贵,其二也。绯色又不是王侯之色,不过是其色难染罢了。若是极易便能得到,也不知那些贵人们还愿意不愿意再穿着呢?”

金一珍有些发怔,但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妙,退后一步,怒道:“你这是何意?”

董真尚未答言,却听车声辘辘,自远而近,伴随着沙沙行路之声,听起来人数众多,然步伐极是整齐,一听便知是训练有素。

随即便听一个男子声音响了起来,道:“知道服色有贵贱之分,却偏偏不知人有贵贱,这位坊主也真是可笑得紧。”

声音慵懒悦耳,却又暗含傲气,且吐词之中,带着贵人们常有的尾音。众人均回头望去,但见为首一辆饰玉披缨的輚车,正自街道另一头缓缓而来。扈从如云,鲜衣怒马,再往后看,却是洛阳令等一大批官吏随行车驾其后,且个个显得毕恭毕敬。

此时织锦夹金车帘卷起,露出里面半倚半卧的一位美貌郎君,锦衣披曳,灿若云霞,远远一望,便觉如天上仙人,辉煌华美。加上这样醒目的排场,不是何晏,却又有何人?

眼下洛阳织坊之中,无人不知董真颇得这位贵人的青睐,那金一珍先前急怒之下,只顾逞口舌之快,此时见了何晏,方才醒悟过来,素来听说对方心性之狭更甚自己,又听他口言斥责,不由得面如土色,身子晃了晃,便扑通跪倒在地,口称:“小人该死!”

何晏所言当然没有错,董真再如何势单,毕竟经何晏亲口认证为董氏中人,是世族子弟。金一珍却不过是个经营织坊的商贾罢了。先前董真称他一声“金行兄”,乃是表示尊重行规,却并不代表二人的身份就真正平等了。事实上整个汉朝歧视商贾的风气仍在,时人再重视风评,也不会同情一个冒犯世族的商贾。如果何晏借题发挥,治他个不敬之罪,按律虽不致死,但在牢狱之中吃吃苦头是绝没有问题的。

何晏哼了一声,他一向自矜身份,连方才那句话也并不是正对着金一珍说的,此时更是不会理他。但与金一珍交好者却按捺不住,已经走出了一人,向何晏遥遥一揖,说道:

“侯爷所言极是,然服色之贵贱,却并非因人之贵贱,而一言得定。”

说话者鬓发须脚都有些花白,显然有了些年纪,然而肤色红润,双目有神,显然平时保养尚好。且举止安然,没有寻常商贾的猥琐或畏缩之态,倒有几分士大夫的风范。别说这街面上的织坊中人,便是那些顾客也有大半认得,正是织坊行首郑继。

说起来郑继与董真的身世倒是仿佛,他是出身荥阳郑氏的世族子弟,只不过为旁支庶子,又都是离了家族庇荫创业。不过的是郑继在洛阳已经呆了三十年,历经数朝,一直从事织业,声名颇重,当时曾为灵帝献锦,董卓占据洛阳时也对他颇为礼敬,便是到了现在,上方御府还时常与之有着年节的问候往来,邺城的织造司中那些蜀地匠人,便是郑继以自己的名义,在蜀地网罗后送去的,连曹操也曾专门赞扬并赏赐过他,可谓是居功厥伟。

虽是商贾,自己身份超然,又见惯权贵,在洛阳这地面上,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虽然并没有担任什么实职,只有个昔日灵帝所授的八等爵位公乘,而且他后来还推辞了曹操的加爵,但便是洛阳令等人见了他,也要恭敬地称上一声:“郑公”。

郑继虽是行首,却穿着件寻常的平纹锦袍,且气度自若,不卑不亢,虽对何晏礼数周全,却并象其他商贾那样诚惶诚恐:

“魏公曾言,人无贵贱,唯才是举。海内英雄听闻,方才如风云来聚,共报朝廷之恩。我织坊中人,但以织物为业,自然是唯织物品相为上,与其主人的身份,那是不相干的。青碧色本为贱色,董君这袭锦袍虽然精美,却不能以一人之言,改变服色之贵贱。”

他抬起头,目光平和,看向何晏:

“故此金一珍此言,却并非是要冒犯世族子弟,还望侯爷原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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