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第三十二章 罪或无罪（1 / 1）

“公主手里攥着的兽牙，就是你身上丢的那一颗。你所作所为，死上一百次也不够！”冷羽恶狠狠道。

裴凌印象中，他少有的露出愤怒的情绪，如今只恨不能杀了眼前的拓拔昊，为东方兰报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栽赃！本皇子才不屑做这般无耻之事。”

“若是无罪，拓跋皇子为何离宫？为何殊死抵抗不肯回宫？”冷将军句句如刺，仿佛已经认定了他是杀害东方兰的凶手。

拓拔昊继续道，“我乃是皇后嫡出，你们大曜居然要许个宗室之女打发我，我何必留在这里受你们汉人的侮辱！”

“侮辱？玷污大曜公主，将其遗弃在天子的太极宫前，才是对大曜的侮辱。”一旁的南风启冷道。

听到此话，东方弘烨握紧了双拳，指甲嵌入肉中，好似要捏出血来。裴凌轻轻的握住他的手，对着他摇摇头。

冷羽抱拳道，“还请陛下决断。”

东方承乾神情悲愤，“此事证据确凿，将拓拔昊扣下，传书北漠…”

“你们敢！”话音未落，拓拔昊便怒吼着打断他，“不予调查便给我安上这罪名，我今日若是身死，他日北漠铁蹄必然脚踏紫垣，让你们所有人给我陪葬！我北漠骑兵四十万，个个骁勇，北漠不惧战！”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凝重。

独是东方承乾冷笑道，“笑话，北漠不惧战，大曜就惧战么！”

南风启在一旁徐徐道来，“拓跋皇子年少，未曾见二十年前，陛下统领的大曜之师大败北漠，使北漠军退离边境三百里，再不敢犯。北漠有意和亲必然不想再战，今日之辱，是想让北漠再退三百里么？”

语气平和但带着隐隐威胁之意，裴凌才发觉柱国平日和善，说起话来倒是杀人诛心。

拓拔昊神情茫然，似乎有些动摇，旋即痛苦的一扭脸，道，“我没有做就是没有做，必不会接受这等罪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北漠已非当年的北漠。陛下有心，尽管试试看！”

裴凌看着毫无生气的东方兰，她那么好，身份尊贵，心地高洁，纯净无暇的女子，本该幸福一生，可她什么都没有，像一块破布一样被人用过后丢弃。

人一死，便是板上钉钉，生前的所有都化为乌有，心中的抱负理想也再无实现的可能。

不管是谁为了自己的欲望和野心，利用杀死这冰清玉洁的女子，都要付出代价。

裴凌心想着，她气得颤抖，后脊发凉，直觉告诉她，凶手就在这里。

她一定要查出真相，替东方兰昭雪。

她上前抱拳，“陛下，二公主生前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两国兵戈再起，拓跋皇子言之凿凿，直接定罪恐不能令北漠信服，还请三司介入调查。”

东方承乾看着眼前这个胆大的侍女，他在脑海中回忆她的名字。

这是谁？

为何在此？

为何这么大胆？

东方弘烨也一抱拳，打破空气中凝滞的气氛，“儿臣复议！还请父皇调查真凶，替胞妹昭雪！”

“证据确凿，还要从哪里着手调查？调请三司，太子和这位姑娘也得给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才行。”南风启开口。

“我有一法，两个时辰便可排查出有嫌疑的人。”裴凌坚定道。

东方紫难以置信，连忙上前，劝诫道，“凌儿，查案不是儿戏。当着父皇可不能信口雌黄！”

东方承乾想起来了，是荷华府上的人，比起前年的清瘦稚嫩，好似出落得更标志了，体态也丰盈许多。

“你怎得又来宫里了？”

“入宫数月，现于尚宫局和坤宁宫当差。”

拓拔昊听到他们的话，连忙道，“你们若是不想被天下诟病，还是调查一番为好！”

东方承乾思量了一下，对裴凌道，“当真只要两个时辰？”

裴凌面不改色，对东方承乾道，“裴凌向陛下以性命起誓，两个时辰必定查到线索。须得陛下下令封锁皇城，各宫各部全权听我指挥。若无所获，愿与二公主同葬。”

东方弘烨和东方紫此刻都是一阵心惊，怕是三司联手一日之内也查不出凶手，裴凌居然当着皇帝下军令状。

“小小女官大言不惭，陛下，还是调请三司吧。”南风启进言道。

东方承乾拦住他，扶起裴凌，“你且说说看，要怎么查法？”

“臣女在幼时读过仵作手记，方才察觉二公主的脖骨折断，非常人常力可行。冷将军，什么样的人能徒手折断他人的脖子？”

冷羽略加思索，“需得武阶三品以上，或是天生神力。”

裴凌点头，“这样的话凶手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还请陛下封锁皇城，将符合条件之人即刻聚集于大殿，裴凌就能找出凶手。”

东方承乾对冷羽道，“传朕命令，羽林军封锁皇宫，非朕旨意不得擅自出入。将紫垣所有三品以上，或有神力之人召来大殿，听候裴凌调遣。”

“是。”

南风启提醒道，“陛下，武阶三品以上已是凤毛麟角。若是按此女所说乃是我大曜高手监守自盗，如此猜忌朝臣，恐令众人寒心呐。”

“柱国此言不对，查明真相就是要还天下公道。凶手是谁还未可知，未必是我大曜的高手所为，即使是，此人便是狼子野心。谋害公主，意图破坏两国和平。如此异心，非我族类，必须要铲除！”

裴凌恨道，她句句在理，也是坚定了东方承乾的决心。

“就按裴凌所说。”

天子一言，众人也没了异议。

裴凌来到东方弘烨面前，柔声道，“我一定为二公主昭雪。”

东方弘烨抬起泛红的眼眸，微微点头。

东方紫悄悄凑到裴凌身边，眉间满是疑云，“你真有信心找到凶手吗？三司都没你这个效率吧。”

“当然，还需要阿紫帮我一个忙。”裴凌此刻眼神明亮，好似心有成算。

东方紫茫然，“什么忙？”

不多时，大约十几个人被聚集在大殿外，都是位高权重，手握权柄之人。

裴凌站在东方承乾身边，试探询问道，“陛下，这些可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最小也是个禁军长。陛下真的让我查吗？”

“怎么？方才不是还胸有成竹吗？”东方承乾眸子半眯。

裴凌浅笑，带着几分哀愁，“裴凌既然放出豪言就不会出尔反尔，只是真相往往令人难以接受。”

“无妨，朕也想看看，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平日在紫垣皇宫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如今被聚集在此，居然还彼此寒暄了起来。

裴凌见有几人彼此勾肩搭背，拥抱，她来到众人面前，“各位请不要互相触碰，以三尺为距，站成两排。宫中发生大案，请各位配合调查。”

众人不悦，讪讪站成两排。

裴凌拍了拍手，东方紫指挥着几个宫人，将一个巨大的铁笼推了进来。那铁笼中乃是一个通体雪白，几人宽的绿睛雪狼。那雪狼龇牙咧嘴，发出阵阵低吼。

裴凌走到铁笼前，那狼王认出眼前人，舔了舔舌头。

“坐下。”

雪狼应声坐下，摇起了尾巴。

“握手。”

它伸出巨大的爪子，按在裴凌手上。

众人惊诧，这哪里还是狼王，分明是狼狗嘛。

裴凌旋即对众人解释道，“我进宫后驯养此物三个月，它只听我的话。这雪域狼王嗅觉灵敏，每日只食鲜肉，哪怕只搁置了一刻钟也闻得出。”

她拿出一个香囊，“二公主的香囊里是她特制的温玉香，宫中唯她独有，留香持久，凶手杀害公主时，必定会沾染温玉香。”

裴凌将香囊递给雪狼嗅了嗅，在他脖子上套上项圈，放了出来。

“小白，不要给妈妈丢脸。”裴凌悄声道。

雪狼被裴凌牵着，围着众人走了两圈，在众人前嗅了又嗅，雪狼骇人，被它靠近的人无不色变。

终于，雪狼停在拓拔昊面前，发出呼噜噜的低吼声，显然是认定了此人。裴凌心生疑云，难道真的是拓拔昊？

拓拔昊色变，叫道，“这畜生怎么可信！我没做过这样的事！”

此番正中东方承乾下怀，他冷哼一声，“来人，将罪人拿下，压入大牢。”

羽林军听令上前，将他按住，带了下去。

裴凌疑惑的看着小白，它是认准的拓拔昊没错，现有的证据也都指向了他，难道这拓拔昊天生戏子，演技这么好？就是死活不承认自己的罪行。

东方承乾上前拍了拍裴凌的肩膀，“你做的好，可见并非我大曜监守自盗，这下北漠皇室也无话可说了。”

裴凌心有疑虑，东方紫笑道，“那父皇可得好好奖赏凌儿了，给她升官，女儿也要奖赏。”

“自然。”东方承乾应承下来。

裴凌总觉着哪里不对，说不上来，痴痴待在原地。

凶手找到了，众人被遣散。东方承乾和南风启也告别他们，眼看众人离去时，小白突然发出阵阵低吼声，紧盯着人群。

裴凌眼神一亮，松开小白的束缚，小白脱缰，瞬间冲向人群。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到一声凄凉的呜咽，雪狼被狠狠踢飞，重重摔在裴凌面前。

出手之人正是杨太尉，他位列三公，手握兵权，武阶为一品。自己深夜被叫来查案已是不悦，还被这畜生冲撞，他狠道，“裴姑娘，看好你的畜生。此处都是大曜重臣，误伤了谁你都承担不起！”

裴凌心疼的抱住小白，咬唇忍道，“冲撞了杨太尉，是裴凌之过。请见谅。”

杨太尉冷哼一声，大袖一挥，随众人离去。

裴凌内心不愿意相信拓拔昊是凶手，这无疑会引起两国战争，是东方兰不愿看到的。如果他是冤枉的，那么凶手一定知晓温玉香的存在，是和皇室极为亲近的人。真正的凶手极有可能就在那群人里，可陛下说结案那便结案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调查呢？

此后的两日，因为东方兰的死，众人心情皆是沉重。夏末温热，可不令人愉悦而是烦闷，怎么也敌不过心中寒凉。

裴凌坐于案前，提着紫竹笔于白纸上书写，娟秀的字体整齐排列，平日的文思泉涌，如今却是一写一顿。

东方紫看着裴凌，“二姐惨遭不测，太子心中必定苦闷。你何不去陪陪他？”

“当真？”裴凌惊讶于她突然的宽宥。

她深深叹了口气，“我原是最不喜东方兰的，可她如今突然离去，我心中竟无半点快感，反倒空落落的。她是东方弘烨的至亲，想必太子此刻心中悲痛不是我们能体会的。”

裴凌颔首，东方紫继续道，“此时此刻他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