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第三十章 失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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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拓拔昊连续十次弯弓射中靶心,好不得意。而他旁边的那个老臣,明着是拓拔昊的随从,实则也是个百步穿杨的高人,随意一搭弓,三箭同发,射中三个靶子的靶心。

东方赫不甘示弱,挽起长弓,利箭破空划过,竟然直直劈开了拓拔昊的射中靶心的箭。

“厉害啊,三皇子。”拓拔昊称赞道。

东方承乾负手而立,满意的点点头。东方赫武艺不输拓拔昊,没有丢了大曜的脸面。

他转而对身边的东方弘烨道,“太子也试试。”

东方弘烨推脱,“论骑射,儿臣自知比不上三弟。”

东方承乾蹙眉,心中不快,呵斥道,“你且试试,不如人又如何?妄自菲薄,不战则退,还有一国皇储的威仪么!”

东方赫见太子挨了训斥,心中得意,在一边抱臂,冷眼旁观。

东方弘烨面色沉静,搭箭挽弓,手一松,那一支箭射中了靶子的外圈。只见他又拉弓连射,几发箭,没有一支射中了靶心,他抱拳,“献丑了。”

东方赫脸上的讥讽之意不言而喻,拓拔昊只是笑而不语。

“太子平时受教于徐夫子,热衷朝政,稍逊武艺也可以理解。”东方赫道。

东方承乾色变,平日东方弘烨还能有几次射中靶心,如今当着别国使臣却是一发未中。

他脸色阴沉,低声道,“徐太傅。”

一旁作为太子师的徐夫子走了出来,俯身行礼,“老臣在。”

“你平日就是这样教导太子的么?教得迂腐,武艺不精。”

一旁的拓拔昊不经意道,“在北漠莫说文臣,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善骑射。”

此言一出众人惊骇,这无疑是火上浇油。还不等徐夫子解释,东方承乾递给他一把长弓道,“你也试试,让朕看看你这个老师平日是怎么教的。”

徐夫子左右为难,他年近花甲,身上更是瘦的皮包骨。东方弘烨求情道,“陛下,老师是文臣,哪里会这些。陛下还请放过他。”

东方承乾闻之更是不快,呵斥道,“徐太傅是要在拓跋皇子面前驳朕的面子么?”

徐夫子拗不过皇帝,拿起那长弓,弓弦紧绷,他硬是拉不开弓。好不容易拉开一些,箭羽又飞出,落在地上,一旁的北漠使臣都偷笑起来。

东方承乾横了他一眼,冷道,“无用,自己下去领罚。”

徐太傅义正言辞道,“臣是文臣,从未习武。教导太子也是倾尽毕生所学,教的是为君之道。臣一生为君,何罪之有?”

他当众反驳皇帝,东方承乾的脸色微变,一旁的柱国南风启帮腔道,“为臣子也应当有余力保家卫国,怎可重文轻武?太傅为朝中大儒,又是太子老师,应当起到督促太子之责。”

徐夫子不服气,反驳道,“臣自然有督促之责,而今天下安定,太子监国素有贤名,朝臣爱戴。如此不是胜过一身武艺?”

东方赫突然一笑,“徐夫子这话不对,如今的天下安定也是武将浴血沙场换来的,昔日父皇征战中州,平定天下,若非父皇善战,大曜岂有今日的太平景象。难道你的意思是,太子的成就胜过父皇吗?”

东方承乾的面色铁青。

“老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在外征战依仗武将,治理天下还需文臣。太子无辜,老臣无辜!怎能重武轻文,只因臣武艺不精,强定臣的罪!”

武将也不服气,“哼,文人惯会以嘴治国,一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徒。”

“我们浴血沙场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

“文臣治理天下,这太平盛世难道是他们文官打下来的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瞬间让徐夫子百口莫辩。

东方弘烨心疼师长,出言求情,“老师意为,文臣武将各司其职,岂可相提并论呢?是儿臣疏于习武,还请陛下不要怪罪夫子。”

“你住口!”东方承乾呵斥道,他眼射寒光,“徐太傅身为太子师,目无君主,出言顶撞。即刻罢免官职,流放塞外,再不必回宫了!”

徐夫子自幼受文人之道熏陶,有直谏君王的风骨在,他还欲争辩。东方承乾直接差人将他拖了下去。

“陛下三思,徐夫子是贤臣!因此受罚,朝臣必定寒心!还请陛下收回旨意。”

东方弘烨跪在地上,眼神中带着几分哀求,还意图改变皇帝的心意。

东方赫劝道,“皇兄,徐夫子出言顶撞是事实。若是不罚,天子威严何在啊。徐夫子虽是你我老师,你可不要太过徇私了。”

东方弘烨这哪里是徇私,他不理解东方赫为何如此狠心,构陷夫子,徐夫子可是他们共同的老师啊。可他口蜜腹剑,惺惺作态,俨然一副奸佞小人的做派。

东方承乾眼神阴狠,“朕令朝臣寒心?太子倒是惯会笼络人心。你是觉得朕昏聩了,太子这么懂朝堂之道,何不取朕而代之!”

“儿臣不敢。徐夫子年事已高,还请陛下看在他数十年一心为国的份上,饶过他吧!”

东方弘烨知道自己已是劣势,惹得龙颜大怒。可是心意不改,不能眼看着平日悉心教导自己的徐夫子全家落难,不得善终。

南风浔无法再冷眼旁观,他拉住东方弘烨,使了个眼色,旋即当着众人道,“太子尊师重道,才御前失言。陛下心胸宽广,断不会与你计较。太子,先退下吧。”

“南风,徐夫子他……”

“太子,还有客人在呢,不要扫了拓跋皇子的兴致。”

南风浔微微用力拉起他,将他带离演武场,来到皇子公主休息的看台。

“南风!徐夫子年近花甲,身子羸弱,塞外艰苦,他怎么受得了!”

南风浔眼神沉静,“三皇子显然是有意引你失言,你多说无益,何必再惹得圣上不快呢?”

东方弘烨握紧双拳,一拳重重落在桌案上,杯中的倒影破碎。他想到刚刚的场景,和冷眼旁观的南风浔。

“你方才怎么不说话,南风柱国为何也添油加醋?”

南风浔神色微变,“你也知道当时的情景,越是争辩,陛下越是恼怒。父王往年和陛下征战沙场,自己也是武将,大抵是由衷和文臣不对付吧。”

东方弘烨只得沉默。

看台上的两位公主们老远便看到东方承乾发怒的场景,见太子回来了,纷纷起身围了过来。

东方紫狐疑的看着失落的东方弘烨,“皇兄这是怎么了?”

东方弘烨想到昨日她掌掴裴凌的事,方才东方赫又当众构陷他,他便没有好脸色。

东方紫见太子不理她,转而问南风浔,“发生什么了?”

南风浔将方才的事全盘托出。

东方紫也微微色变,知道东方赫惹得太子不悦,她讪讪道,“父皇决定的事,我们也别多加干涉了吧。”

东方弘烨听她这番言论,再也压不住怒气,愤而起身,“你们兄妹还有没有良心?徐夫子教导我们这么多年,你们还能眼睁睁看着他全家遭难,你们兄妹除了会讨父皇欢心,还会什么?”

东方紫平白被他这么一通指责,忿忿道,“他自己不中用,管我们兄妹什么事?你在父皇那里受了气,不要撒在我身上!”

南风浔见话头不对,连忙劝道,“东方,三皇子是三皇子,你别对阿紫动怒啊。”

“东方紫,你若是有气也来对我撒,为何要打凌儿?可还有半点公主的气度么?”

突然扯到裴凌身上,她上前拉住东方弘烨,“殿下,我没事…你们别吵了。”

东方紫也不甘示弱的回呛道,“东方弘烨,你疯魔了你。她是我手下的人,裴凌自己都不说什么,由得你多管闲事?”

东方弘烨冷哼一声,“她能说什么?你如此跋扈,嘴上说她是你的义妹,实则还当她是奴才。”

他字字句句直戳着东方紫的心口,东方紫艳丽的脸都有几分扭曲,“我跋扈?你好正气啊,太子。照你这么说,我待她还不够好了?别忘了她是谁带回宫里的。”

“让她来东宫,我什么都跟你换。”

东方紫轻蔑一笑,她出言刺道,“你偌大一个东宫还没我寝殿奢华,除了太子之位有些分量,你有什么能换的?你想要裴凌,我偏不换。”

“你!”东方弘烨眼中满是忿色。

东方紫敢同太子如此针锋相对,还是因为她是公主,而非皇子,没有对皇储的忌讳。

东方兰上前拦下太子弘,声音好似清泉流过心上,安抚着他的情绪,“哥哥,你消消气。裴凌终归是四妹妹的人,至于徐夫子之事还得从长计议啊。”

“太子为何对我妹妹一个女流之辈动怒?”

一个轻佻的声音传来,只见东方赫和拓拔昊大步走了过来。

南风浔无奈扶额,眉宇间满是愁云,东方赫也搅进来了,今日这帮皇子公主算是乱了套了。

东方弘烨看到来人,更是没了好脸色,别过脸去。

东方赫一眼便看到了裴凌,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啧,凌儿妹妹还是醒着更显灵动。那日醉酒昏迷,任人摆布的样子,好生无趣。”

裴凌忿忿的看了他一眼,东方弘烨喝止他,“三弟慎言。”

“慎言?”东方赫眉毛微挑,“方才出言顶撞父皇的人好像不是我吧。”

只见他来到裴凌身边,伸手探她的脸颊,裴凌别过脸去,躲开他的手,神态清冷。东方赫旋即一笑,“好一个烈女,难怪太子想把你收到东宫。”

他转头对东方弘烨道,“太子若是多多揣摩圣意,也不至于次次惹得父皇不快。毕竟也是一国储君不是?在此跟我妹妹抢人,算什么样子。”

东方弘烨目光冷厉,“论起揣摩圣意,曲意逢迎,本宫可比不过三弟。”

东方紫方才被太子一番呵斥,心里不快。现在东方赫在此,她稍稍冷静下来,见眼前已是成了修罗场,不想再生事,转身离去。

“凌儿,我们走。”

裴凌想着自己若是再逗留,恐怕太子和三皇子更加箭弩拔张。她临走前将一个东西塞入东方兰手中,给她使了使眼色,只有她劝诫太子弘,随即匆匆离开。

入夜之后,待到裴凌来到崇文阁时,只有南风浔和东方兰在场。

“太子殿下呢?”

“东方去找中书令了,也许能劝诫陛下,将徐夫子全家接回紫垣。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南风浔答道,将手中的钥匙还给她,“崇文阁的钥匙还是你来保管比较好。”

当朝中书令便是独孤皇后的父亲,独孤世文,在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想必可以逆转陛下的心意。

裴凌点头,“我倒是不担心这个,等陛下气消了怎么也会反应过来,因这点小事责罚大臣,传出去君王气量未免太小了些。只要中书令能给个台阶,我觉得陛下会同意的。”

东方兰蹙眉,“但愿如此,父皇对哥哥的态度越发苛刻了。”

话音未落,东方紫突然踏入崇文阁,满脸都是怒气,“你又背着我来东宫!”

裴凌没想到她居然偷偷跟着自己一同前来,“阿紫,我们是为了老师一事…”

东方紫垂眸,叹息道,“你们真当我是铁石心肠的人吗?我等下也去求父皇,饶恕夫子。”

“当真?”

“当真。”东方紫噘着小嘴,“叫东方弘烨以后对我客气一点,我是大曜嫡出公主,太子凶我也不行。”

“我就知道阿紫是嘴硬心软。”裴凌笑道,三皇子虽品行不端,东方紫还是那个讲义气,同自己义结金兰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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