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第二十三章 烟火（1 / 1）

来到尚宫局当差，空降了一个掌言职务，宫里的宫女们都议论纷纷，尤其是看到裴凌年纪轻轻，更是各个心中哀叹，羡慕嫉妒的情绪都有。

苏司言被安排教裴凌规矩，苏司言约莫二十五六，已经是年纪轻轻掌管要职了。眼前的裴凌说自己只有十三岁时，苏司言的脸色有几分不好，她自己是总管苏长的同乡，虽出身不如旁人，得了苏长提携，自己又经年苦学才得了这份差事。

裴凌的明显胜于她，她隐隐感觉到了威胁，奈何这是皇后安排的人，她只得额外善待一些。

后宫六局二十四司，后宫仿照前朝六部設六局：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寢局、尚功局，六局首席女官，各二人。

六局下管理二十四司，尚宫局有，司记，司言，司簿，司闱皆为正六品；其下又有二十四典，典记，典方，典簿，典闱皆正七品；再之下有二十四掌，掌记，掌言，掌簿，掌闱皆正八品。

裴凌便是掌言，掌管宫内宣传和圣旨，可以说是皇家的代言人。而这掌言之下又有四位女史，管理宫中事宜。

裴凌没有根基，一上来就做官，下面比她年长的女史们个个不服气。

“皇后娘娘也是的，选了个小丫头与我同坐。我还想着空出的位置从姐妹里面选一个呢。”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官笑道，她便是另一位掌言，李香莲。

“在这尚宫局勤勤恳恳这么多年，咱们几个你争我抢的，最后还是选了外人。哎哟，真是白费心了。”一个女史煽风点火道。

“你们少说几句吧，这是皇后娘娘选的人，听说她是朝阳公主的侍读。是真真人家的身边人呢！”

“那又如何！职位也不过比我们高一点而已，还是个小丫头，能厉害到哪里去。李掌言等下可得给她立立威！”

门外的苏司言讪讪一笑，“裴掌言被皇后调来任职，老人总是有些吃心的。还请千万不要见怪。”

裴凌知道苏司言是故意让自己听见老人们的抱怨，若不是苏司言先透露消息，那些女官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底细。恐怕她也吩咐了众人，要杀杀她的威风。

她浅笑道，“无妨，大家有意见是应该。只要不妨碍公务，把主子们安排的事做好，我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喜怒不形于色，连个尴尬紧张的神色都没有，还有容人之量，这个小丫头不简单。苏司言心里暗暗想到。

大门一开，屋内四个女史和一个掌言见来人是苏司言，纷纷行礼。

“见过司言大人。”

苏司言指着裴凌道，“这是新来的裴凌，裴掌言。”

她把众人一一介绍了一遍，名字，职务。还嘱咐了和裴凌同级的李香莲要好生提携她，冠冕堂皇的说辞说了一通。

裴凌感受到了众人隐隐约约的敌意，还是故作谦逊的说，“我此前在长公主府也是担任要职，算是半个掌事。不过裴凌在宫里资质尚浅，日后在这里当差还要仰仗各位姐姐们。”

裴凌一上来就毫不避讳的说明自己后面有人撑腰，皇后已经是高不可攀了，竟然还是长公主的亲信。

李香莲脸色不好看，只道，“好说好说。”

苏司言听她这一句也是一惊，只得借口讪讪离去，“这里交给你们，我还有公务在身。”

东方紫及笄之礼当日。

一大早，她披散着长发，便被套入五重华服，拖着长尾礼服走上汉白玉筑成的台阶，走到典礼的大殿外静候召唤。她紧张得手里都是细汗，裴凌在她身旁。

“凌儿…好多人啊，宫里的内命妇都在。”

“阿紫且像我们排练过的做就好。”

空旷的大殿内，东方承乾和萧皇后坐在大殿正位，两侧是一众按阶级静候的宫人，大司马的妹妹，常贵妃首当其冲。

待到礼官宣东方紫一人上殿，她来到父母面前，双膝跪地，叩头。双手重叠高举至眉前，拜了三拜，再叩头。

行了大礼，萧皇后为她绾发，点缀上鎏金飞凤流苏步摇，和七宝琉璃镶嵌金钗。

繁复无尽，冗杂的听礼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

东方紫殊荣，自小就被予了封号，及笄之礼不过是走个形式，证明她到了婚配之龄。

东方承乾特地于礼成之后安排了宫宴，请了一众王侯贵族，和朝廷重臣。东方兰和东方紫都待嫁闺中，无非是为了给婚龄的公主寻一个好夫君。

东方紫脱去华服，感叹道，“就这麻烦的典礼，我还紧张了半个月，过去了也就过去了，真没意思。”

裴凌帮她摘取发钗，“快些整理吧，还有晚宴要去。王公贵族们都陆续到了。”

东方紫似乎有些失落，“我这及笄了，竟觉得没什么不同。往日一直盼望着，到底也只是个例行的晚宴。”

应儿惊叹，“陛下赏了公主那么多宝物还不够啊，端敏公主及笄之礼都没这个待遇呢。”

东方紫翻了个白眼，“东方兰势单力薄，生母早逝。我母后圣眷正浓，我的宠爱也是父皇子女里的独一份，不该有殊荣么？”

这话说的不错，东方紫的名字都是取了紫垣城的紫，可见东方承乾对其的重视。

“公主说的是。”

晚宴上，王公贵族们按位置落座，按位置便可看出谁更尊贵。

裴凌瞥见坐在南风启身边的一身白衣的南风浔，两人对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裴凌在众人中找到了那个红色的身影，东方紫也注意到了，推了推她，“你快去，可别总指望他主动。”

裴凌窘迫。

例行的歌舞之后，众人觥筹交错之间，东方紫作为主角免不了要听一些奉承的话，被拉去应付各个朝中的势力，裴凌一个人在东方紫的位置守候。

看东方紫逢场作戏的应付着，不少贵族子弟，对她大献殷勤，试图获得青睐。

而东方紫的目光却不时停留在那个白色的身影上。

一巡下来，那个白色的身影不知为何消失了。东方紫有些疑惑。

不止是东方紫，一向遗世独立的东方兰也被一众大臣之子众星捧月，东方兰气质脱俗，与名利场格格不入，奈何身份便胜过无数技巧。

其余的女眷则是冷冷清清，宫女们都暗自感叹，“不愧是公主啊，下辈子投胎也要做公主。”

“嘘，你可是活够了。”一旁的宫女提醒道。

裴凌心中也感受到了待遇的差异，奈何这就是阶级，有形无形的划分着众人。

“可是觉得无趣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裴凌一恍惚，美眸对上让她日夜纠结的面孔，东方弘烨的到来让周围的女眷纷纷哗然。

裴凌浅笑，“有一些，但今日终归是公主的主场，自然没有我的事。”

东方弘烨稍作思索，随即道，“你且随我来。”

应儿连忙制止，脸色晦暗，“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事么？您公然在晚宴将她带走恐引非议。”

“我有事吩咐她做，还需得你过问么？”东方弘烨冷道。

应儿羞愤，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裴凌跟着东方弘烨，二人一路登上高楼。夜幕深沉，只有少数几颗星宿点点。

裴凌疑惑，“太子把我带到此处是为何？”

东方弘烨带着神秘的笑意，“等一下。”

裴凌不好回绝，知道他似乎准备了什么，只好坐在房檐上等待。

余光打量着他，一袭曲水红锦长袍裹在他清隽的长身上，平日庄严的姿态微微放松，但身姿挺拔还是好似松柏一般挺拔，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着华贵，这是常年的教养养成的习惯。

这样一位不世公子也会动情么？裴凌注视着他，思索着，她不是木头，知道他的心意。可是只有心意还不够，她想看这位太子殿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突然一声破空长啸，一朵绚丽的烟花在墨染般的夜幕中舒展开来，随即是更多荧光直冲云霄，顿时满天红艳，好似晚霞再现，映透半边天幕，把紫垣城照射得如同白昼一般。

烟花肆意绽放，簌簌星火如雨，纷纷坠落，如春日落英。

颗颗金砂不留一刻空隙，洒向天空，随即绽放，在漆黑的夜幕绣上梦幻华丽的彩绣。

看着眼前的景色，裴凌又惊又喜，“阿紫方才说及笄之礼无趣，如今定是欢喜。这烟火独一无二，是殿下安排的？”

东方弘烨浅笑，“是南风的主意，他惯会做这些惊喜。”

裴凌想来也是，“世子殿下为了阿紫有心了。”

东方弘烨接着说，“不仅仅是为了阿紫，也是为了你。想来这里风景最好，我才冒昧带你来到此处，不想让你错过。”

一束金灿耀眼的烟花绽放，照亮了裴凌的宛转蛾眉，朱唇皓齿，衣领微张，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似白玉无瑕。

东方弘烨看着裴凌，她美眸迷茫又带着几分求知，她好似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心下一动，解释道，“平日我们总是成群，发乎情止乎礼，连话都是点到为止。我一直想如今日一般，同你单独相处……”

“我也是。”

裴凌突然开口，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东方弘烨心中一颤，南风浔教了他许多动人的说辞，未曾想到裴凌会这般坦然。

话已至此，二人的心意已是显而易见。

满天烟火，映照着东方弘烨俊秀的五官，二人四目相对。裴凌想到东方紫的话，太子是天潢贵胄，怎能指望他一直主动。

既然他准备了这一场烟火，自己为何不能回应他的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