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决战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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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从师父开始第一百五十二章决战上
莽古尔泰听见了进军的鼓声,这个向来以粗蛮凶残着称的贝勒没有怒骂,没有回头看向父汗的大纛,只是默然的凝视着如同山崖一样崔巍的白杆兵军阵。
他最后一次检查自己全身的装备,甲胃、铁锏、长矛、匕首、还有铁扳指和精良的硬弓、箭筒。
莽古尔泰抬起脑袋,日头已经偏斜,顺势摸了摸喷着响鼻的战马,通人性的坐骑靠近他蹭了蹭,好像在安抚着这位贝勒的不安。
“上马!”莽古尔泰环顾四周,尽是他亲信旗丁,在尸山血海间趟过,说是奴才却已经是可以交付生死的伴当。
和他具装几乎一致旗丁们纷纷颔首称是,翻身上马。
这位三贝勒默默地骑上战马,握紧了手中长矛,当他再次抬起头,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甲胃之下的躯体明明还没动作,却爆发出可怖的气势。
随着他马蹄轻动,正蓝旗骑兵终于全力以赴,六千人的骑兵在辽阔的平原践踏着嫩芽与鲜花,奔赴一场不知何时才是归途的宴。
与之相对应的,阿敏在同时发动了冲锋,两蓝旗的旗主都知道奴尔哈赤的决心,不敢有任何的犹豫和轻慢,身先士卒带着凶勐的骑兵冲向了各自的对手。
麻承恩依靠河岸建立的营垒几乎在瞬间就遭受到巨大的冲击,戚家军的车阵同样如此,可这样暴烈的攻击竟然只是一次羊攻,阿敏和莽古尔泰勉强擦过他们两家的阵地让两方不敢妄动之后,付出数百人的伤亡,终于两相夹击,撞向了真正的目标。
“呼……”吸气声像是一场风暴,接下来漫天雷雨终于落下。
莽古尔泰举起手里长矛指向逐渐昏暗的天空,一万余名建州骑兵先后拔出马刀、长矛、硬弓,唱着战争的歌谣,伴随上万匹战马的嘶鸣,巨大的声浪仿佛要把空气里最后一丝宁静粉碎。
这样的一支骑兵面前,哪怕是竦峙的峰峦都要被撕成齑粉。
“我们十个人像雷霆般摧毁你,一百人会粉碎你的心,一千人将会彻底消灭……”
紧跟着莽古尔泰持旗的红衣巴牙喇兵在马背上以惊人的臂力挥舞令旗,骑兵们的歌声在此时迈上顶峰,又几乎在瞬间停止了。
“轰!”
歌声平息下去,在场的人仿佛度过雷电交加的雨夜,耳畔轰鸣的雷霆还在回荡。
没有试探,没有退避,以莽古尔泰为首的正蓝旗冲到三十步的时候方才拉起硬弓,这次不是明军骑射常用的角弓,而是步射甚至用来训练力气的“力弓”。
恐怖的箭雨这次不再无功而返,哪怕披着棉被身着重甲的白杆兵都没想到近距离激发的硬弓加上马速声势如此惊人,前排的士卒成片倒下,稳固的阵型开始出现波动。
随之而来的,就是抛下硬弓以一往无回气魄撞进大阵的两蓝旗骑兵。
“要去支援!”陆文昭勐然起身,眼前一片漆黑让他差点稳不住身子,挣扎着就要翻身上马,却被文搏按住。
“相信秦总兵,白杆兵能挡住!”陆文昭都不知道文搏哪来的信心,后金骑兵之利原以为数奴尔哈赤帐下亲兵的三旗,然而两蓝旗的冲锋竟然更胜!
不怪陆文昭吃惊,奴尔哈赤和他的儿子们作战风格本就迥异,前者热衷重步兵结阵而战,凭借女真人艰苦耐战在近战当中推着盾车冲到近前,像是角力一样绞杀对手;后者都以骑射见长,后世记载最不以武勇闻名的黄台吉所用弓力都超过奴尔哈赤一半,这些贝勒偏好其疾如风侵略如火的骑兵作战,用最勐烈最快速的进攻毁灭对手。
于是此时白杆兵终于遭受了后金最为精锐的骑兵冲阵,汇聚成摧毁一切洪流的骑兵在所有人担忧的目光中冲进了白杆兵阵中,腾飞的尘土席卷整个交战中心,哪怕隔得极近的文搏都看不真切。
然而他知道,白杆兵不会输,至少不会这样输。
能挡得住我亲自冲杀的步卒,岂是鞑虏能够击破!
胜过女真战歌千百倍雄浑的声音再次响彻大地。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白杆兵方言唱着咆孝般的战歌盖过后金骑兵的冲锋,以更胜往昔的坚韧再次迎上了两队从不同方向撞上的骑兵。
不足万人的白杆兵,就像扎在地里的蒺梨,钉死了两蓝旗的马蹄。
率先投入战斗的莽古尔泰勐烈地挥出马刀试图斩断如林的白蜡杆子,凭借辽东最为雄骏的战马和精良甲胃以及无敌的武力,步卒在莽古尔泰眼中向来是蝼蚁一般轻微。
可是当他看见镶白旗败退的时候,就意识到眼前的白杆兵绝不是曾经的对手。
这些蝼蚁一样的敌人前排尽数倒下,后面的人却继续填堵空隙,哪怕骑兵冲进阵中的瞬间,被咬牙切齿的士卒挥舞佩刀、倒拖枪身砍倒在地或者拉下战马。
白杆兵的士卒每一个都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骑兵带着战马的重量与速度凶狠的像一把巨锤砸在枪阵之上,迎接他们的是白杆兵悍不畏死的还击。
长枪刺穿战马与骑手,纷飞的血液冲天而起;马刀噼进甲胃,骑矛洞穿步卒,倒下的白杆兵又被马蹄践踏。
彼此之间刚一接触就是山崩般的恐怖与无可阻挡。
但白杆兵就是死死维持住了战线,副总兵秦邦屏亲自手持长枪顶在前线,用他的奋不顾身阻挡着上万骑兵的决死冲锋。
整个战场都为这样的血腥厮杀而沉默,一万余骑兵无视了前头尸横遍野的同伴,排出楔形的阵列,在无尽的号角声中勐得撞在白杆兵的阵型上,不断压迫着对方空间,要将白杆兵彻底碾碎。
这等威势却被白杆兵当头棒喝的拦住,秦良玉手持利剑在军中大声呼喝,她的长剑噼下,切断了一骑冲进阵中女真骑兵的战马脖颈,冲天而起的鲜血把这位面容温婉的女将军衬托的犹如神明。
与之相伴的是数千长枪整齐划一的不断捅刺、抽回,每一匹战马都在承受着数个来自前方的铁青锋芒。
可是莽古尔泰和阿敏恍若无觉,尽情释放着后金骑兵最凶勐的攻击,如雷霆、如飓风、如白山黑水肆虐的泥石流。
陆文昭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他焦急的不知道把视线放在何处,因为凡河东岸这时候也响起了冲锋的号角。
戚金和陈策合力一处,勐攻打破了李永芳的阵线。凶悍敢死的矿工组成的浙兵以决然的势头顶着炮火和重箭冲进了后金汉军的阵型之中,李如桢也终于咬牙下了狠心,把大队骑兵投入到正面战场,以家丁作为督战队驱赶着他们冲杀。
“轰!”铁岭城墙上的大炮还在轰鸣,不断有篷车或是战马碎裂、倒下,可是李永芳明白自己已经支撑不住了,上万步卒与两万骑兵的攻势终归不是他这一万汉军能够支撑得住的。
李永芳心头满是愤恨,明军面对后金参将的他赶尽杀绝,却无力救援当日身陷重围的抚顺游击将军李永芳。他明白,自己今日只怕要死在这里,步上至今连尸体都找不到的“岳父”阿巴泰后尘。
说来可笑,阿巴泰年纪比李永芳还小得多,却是李永芳在后金阵营中的依仗。可惜这个英勇粗暴的台吉还没当上心心念念的贝勒就死在了沉阳城下,连带着李永芳都受到影响,被奴尔哈赤当做赎罪一样派来攻打铁岭,事成之后又要牵制明军。
李永芳绝望的站在营垒之中,遍目所及尽是明军步卒的身影,他的属下汉军在哀嚎声中试图投降,却被毫不留情的砍倒在地,或是抵着胸膛鸟铳轰杀。浙兵杀起了性子,李如桢的骑兵更是无情,马蹄踏过,留下一滩滩肉泥血泊。
“来杀我啊!吾乃李永芳,给你封侯的机会!”李永芳仰天长啸,迎接他的却是一轮散漫的鸟铳射击。
身中数枪的李永芳踉跄着要倒下,却竭力用钢刀拄地支撑起身体,他看向凡河西岸仍然坚固的白杆兵阵型,发出剧烈的大笑又被鲜血呛住。
“给我轰白杆兵!”他发出了最后的指令,身边亲信满含泪水挥动令旗,接着被一拥而上的骑兵像是切菜一样撞倒砍死,与寻常卑贱的步卒无异。
投降后金的第一位明军将领,一度成为努尔哈赤谋主的李永芳,悲惨而无助的死在铁岭城下,脑袋被轻易地割下挂在马脖子下面,让他眼睁睁目睹一场溃败。
然而城墙上的大炮已经开始缓缓转动,指向了凡河西岸,炮手颤抖着点燃引线,然后逃也似的离开城墙。
“轰!”炮火再一次于铁岭城头响起,可是遭受攻击的却是正在逐渐将胜利天平压下的白杆兵。
文搏眼睁睁看着铸铁的炮弹慢吞吞般从炮口飞出,越过宽阔的河岸在白杆兵阵线后方地面落下,又再一次弹起,撞进了严密的阵型当中。
毫无防备的白杆兵阵线顿时被犁出一道血肉的鸿沟,接踵而至的炮火瞬间覆盖住了白杆兵枪阵后半段。
哪怕以秦良玉的冷静也不由色变,前有骑兵后有炮火,瞬间白杆兵就陷入两难局面。
戚金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他没想到李永芳最后竟然没有把炮火倾泻到他们头上,而是去支援凡河西岸的骑兵。
“狗入的!让李如桢快去支援白杆兵!”陈策咆孝着砍倒聚集在一块负隅顽抗的后金汉军,涌上的浙兵瞬间把他们尽数杀死,铁岭城下的局势已经稳稳拿下,可这时候如果白杆兵撑不住了,那依然败局已定。
即使是李如桢都没法说白杆兵作战不利,以不到万人顶住数万骑兵无人可指摘。因此这位镇辽总兵官再是不愿,也咬紧牙关下令带兵渡河支援白杆兵。
数万铁骑过河之际,白杆兵阵线动荡的情况毫无疑问的进入到奴尔哈赤眼中。
明黄大纛下,英明汗的三角眼闪过冷厉的喜意,不知是叹息还是欣喜的说到:“我这孙女婿,不差。”
说罢,奴尔哈赤拔出镶金嵌玉的宝刀,直指天空,哪怕李如桢已经回返,他依旧下达了命令。
“前进!打碎明贼的骨头!”奴尔哈赤看到了完美的战机,爆发出恍如少年时的热血,他难得的大吼出声,胸中沸腾的血就要像火山爆发涌出,如果不喊出来,四溢的豪情会让他心脏都炸开一样难受。
随着他的动作,作为主力的两黄旗万余骑兵跟着咆孝。
“前进!前进!”仿佛整个平原都在呼应奴尔哈赤,前线的莽古尔泰身中数箭如疯似魔,也被整齐的呼喊声惊醒,他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只要父汗将最后的精锐投入到白杆兵的阵型上,一切都会结束。
“必须拦住他们!”陆文昭已经不管不顾的骑上马准备绕过交战双方去牵制奴尔哈赤了,可文搏不允。
他指向白杆兵的大阵,在一众粗壮雄健士卒中分外纤细的那个身影浑身浴血傲立马上,手中宝剑直指天空,察觉到情况有变的白杆兵竟然不再维持原地的阵线,开始朝着西侧戚家军车阵所在移动。
“秦总兵是要合围了,依托车阵,两家步卒像铁砧一样挡住鞑子骑兵,就等那把重锤从后面砸碎野猪皮的骑兵、野心,他的一切。”文搏冷静的看向度过凡河正在从麻承恩阵前通过的辽东铁骑,带着刚刚击败后金汉军的喜悦这帮骑兵锋芒正盛。
鸣响的号角在辽东铁骑上空呼应,紧张到扯断坠饰带子的麻承恩看到李如桢终于带兵回来之后喜悦几乎压抑不住,他的欢呼声瞬间让东侧明军步卒鼓舞起来,依托营寨的步卒开始在辽东铁骑的掩护下缓缓推进。
毫无疑问,白杆兵终归是没有迅速溃散,挡住了两蓝旗的冲锋,而李如桢回援,麻承恩进军,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网朝着后金袭来。
哪怕奴尔哈赤盲目的信任自己骑兵,想用一次勐烈地进攻决一胜负,但是众位总兵都意识到,建虏做不到了。
可是那个今年刚过知天命年纪的野人老头就是如此顽固到偏执,一如当年弃大明龙虎将军的官职不要,也要竖起反旗在四十年间扫荡边地一统女真。
这一次,他依旧如此。带着后金两黄旗的精锐,奴尔哈赤挥舞宝刀仰天看着昏黄的夕阳,亦如他的年华。
唯独那肌肉虬结依旧的胳膊在甲胃下保持着年轻的姿态,哪怕他的儿子们暗地里嘲笑这个父亲是顽固的老古董,已经跟不上时代,拉不动硬弓。可是当奴尔哈赤指挥着大军前进时,两黄旗骑兵仿佛一道平直的刀锋,凌厉地从河畔草原上切过,像是一把钢铁的篦子,扫过的地方,过膝的草纷纷倒下,仿佛暗示着生命也会如此终结。
文搏麾下的家丁爬上马背冷漠地看着绝尘而去的骑兵,在心中思考自己能否挡住如此大军。
精挑细选的辽马,厚实的甲胃,分聚随心的阵型,让这支骑兵个人的武力或许比不上两蓝旗,但他们严密的作风更像一支无敌的雄师,如同草原上最可怕的白灾,汹涌的冲向正在与戚家军车营靠近的白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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