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我命由天不由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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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文搏站起走出中州武馆所在的看台,对面的马三像是有了默契一般同样走出东洋人的队伍,丝毫不顾身边那女人对他想说些什么,冷眼一扫将其逼退。
两人隔着擂台,远远相望。
街口中央擂台上绑着彩带系上布帘,将粗糙原木构成的台子装点得花团锦簇,文搏和马三隔着影影绰绰的阻碍四目相对,眼神一个冷漠一个狂热,但是都丝毫无隐藏的透露出对彼此的杀意。
不用多说,两人一齐走上最底层的台面,正在台上说着俏皮话鼓动气氛的说书先生一开始尚未注意到两人的到来,可是周遭突然冷却的氛围让他察觉到不妙,一转头,看到文搏和马三到来,心中一跳,说话都有些结巴,强撑着跳过不少早已准备好的环节,忙不迭的从旁边看台处拿来生死状,这才连滚带爬的下了擂台。
生死状早已签好,一式两份放在中州武馆和英华武馆的看台前,出示给大众观看,以示公正清白。
见着比武的两位主角不声不响的登场,围观的老百姓们早就屏息凝神,不用多说也知道一场龙争虎斗即将到来。
这时候来的人愈发多了,甚至有许多外国面孔的架起巨大的照相机,希望记录下这难得的一场比武。
武馆的的各位拳师都有着自己的位置,看着周围多了些陌生的面孔,此刻正在台下窃窃私语。
虽然文搏不关心外界的反应,但是马三与文搏的这场比武还是传遍京畿,北地本就武风浓厚,不太远的武师都在这半个月时间里逐渐汇聚在津门,静静等候着这一场龙争虎斗。
不得不说,此时的津门,真有些鱼龙混杂了。
反倒是津门的一些成名高手并未来到现场,比如文搏原以为会出席的李书文老爷子,早先翁师傅还去问候过他,可是老人家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与文搏约定的比武之上,不愿意提前看文搏跟人动手,以免减少他对于可能是人生中最后一场比武的期待。
说回现场,当文搏和马三确认好生死状,又在几名中立人士的旁观下检查完各自护具,然后穿戴完毕后,周围窃窃私语之声此起彼伏。
因为这两人的穿着打扮实在是有些古怪。
马三来之前就已经穿戴好全身护具,一身经典的剑道护具,腰间不伦不类的侧着悬挂一柄一米多长的狭长佩刀,上头并无太多装饰,略有弧度的刀柄尾部系着一根黑色丝绸布料垂在一边,迎着津门的海风微微晃动。
文搏从风中嗅到了马三的决心,不像是登瀛楼那时,马三初次失利后还想着日后再找回场子,现在哪怕隔着擂台,文搏都能感受到他的狂热与决心。
而文搏的打扮在众人眼中比马三更加古怪,身上穿件不算常见但大家都认识的夹克,头戴着一顶圆溜溜钢盔,防风镜文搏选择了不戴,因为几次使用后都觉得阻碍了视线,对于文搏来说劣势大过它可能带来的优势。
至于他的拳头更是包裹在一层怪异的橡胶拳套里头,文搏手持一把银白色长枪,两米有余,看上去分外沉重。
“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文师傅穿这身衣服就是比你好看。”咏春拳术馆一方,陈识作为馆主有着自己的座位,他的徒弟耿良辰作为武馆大师兄也分得一席。
此时听见陈识的评价,耿良辰无奈的摸着自己下巴说道:“我算是弄明白为什么我穿这套不好看了,翁师傅说那夹克是旧货街淘的,从租界里那些丘八手里收购过来,那些个丘八人高马大,还就得文大哥这体格才能撑起来。”
如果翁师傅在旁边肯定得说这可不是衣服的问题,那钢盔你带着也显得很猥琐啊!好在陈识这个做师父的还是要给耿良辰面子,笑着点头不语,只是看向擂台那边的眼神依旧充满担忧。
陈识并不是担心文搏实力不如马三,而是他没弄懂为何马三跟东洋人混到一块去了。再就是马三那套护具,跟郑龙头给他留下的护具有颇多相似之处,陈识对此再了解不过。
首先是这类型护具极其强调正面防护能力,下半身穿着甲片缝制的战裙,胸甲一体锻打成型,光看厚度陈师傅就能猜测出马三身上那套护具足以抵挡刀劈枪刺。
除此之外,马三的头盔带着覆面,合上之后就连眼睛都看不到,说明头盔的防护能力也不错,这对陈识而言非常棘手——因为他的很多功夫都是针对弱点出手,当对方穿着这样一套护具,陈识颇有些老鼠拉乌龟,无从下手的感觉。
不过陈识考虑到文搏的情况,又觉得或许不像他这么棘手。毕竟文搏手里的铁枪光是重量就有近二十斤,抡起来犹如重锤,哪怕带着头盔都不敢挨上一下。
而且马三虽然正面防护充足,但是手臂为了灵活性只有肩甲保护肩膀与部分上臂,小臂和手都是没有任何防护,陈识觉得如果把文搏换成自己,就得从这几个地方着手。
陈识的想法代表了在场众多外地武人的看法,虽然细微处都有差别,但是总得来说都觉得如果换成自己会很不好对付马三。
但是他们跟陈识的看法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他们觉着面对文搏,会有很大胜率。
首先众人虽然听说过文搏的名气,可是文搏成名时间尚短,哪能跟关外宫家的首徒相比,身兼形意八卦两家之长,弱冠之年就在关外扬名。然后马三这次为了报仇而来,更是有一种大义上的优势,更别提这身护具,识货的一看就知道难以对付。
而文搏呢?披着件夹克,头上戴个不伦不类钢盔,拳头都要用橡胶保护起来——这对于武师们无疑是令人发笑的,连拳峰都怕伤着,得多金贵呀?
至于文搏手里那柄钢枪,就连津门当地的武师都没见着文搏使过,大多觉得这是银样镴枪头,就是好看罢了。
对于台下众生相,擂台边的两人都不在乎,他们双方的眼中只有彼此,默默地等待着一声号令,就要捉对厮杀——今天注定只有一人能活着走下擂台。
或许感受到了观众的热情与比武者的决心,充当裁判的宿老走到擂台正前方,朝着四周作揖拱手,又讲了两句话后不再多言,退到远离擂台的位置,将手里一杆黑底白字的“武”字小旗高高举过头顶。
这面旗子在津门也是有些说法,这是当年华夏武士会创立时就用过的旧物,霍大侠也曾在这面旗子的见证下打赢了无数场生死斗,只有签了生死状的比武才会拿出来,至今已有十多年未曾用过,特地为了此次比武才从仓库深处找了出来。
这时候,裁判在说些什么马三已经不在乎了,他感觉自己从未有过如此完美的状态,头脑敏锐,似乎以前很多想不起的事情都历历在目;浑身力量充沛,许多做不到的动作招式都可以如臂使指般完成。
马三心中再无他物,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裁判的动向上。
“比武……开始!”随着裁判一声令下,将手中旗帜往下用力一挥。
“好!”几乎是同时,文搏和马三一齐发力,而周围想起了剧烈的喝彩声。
先说文搏这方,单手握住铁枪,文搏助跑两步一跃而起,看也不看眼前高约两米的台阶,身在空中蜷腹收腿,腰部发力让他稳稳地落在台面之上。
这是文搏跟同伴们试验很久后找到的最快爬擂台方式,靠着出色的爆发力仅仅通过跳跃就能登上两米高的台阶。这种程度几乎超越了人类极限,不过文搏并不觉得多么自豪,因为他早已知道起现实里有很多顶尖的运动员能做到这个地步。
甚至有个别身体天赋出众的选手能在两米深续满水的泳池当中跃起跳到岸上,光是阻力就比文搏身上的装备还要沉重。文搏能做到这一点并没有花太多功夫,不过是调整动作,尝试几次后后就成功了。
然而令文搏诧异的是马三居然用着相似的方式,助跑后单脚起跳,身在空中略用手一撑台面,翻上了台阶。
“怎么可能?!”耿良辰在看台上惊呼出声,他没有跟那些没见识的观众一样觉得只是好看,而是惊讶于马三的跳跃能力。
耿良辰可是自己亲自试过,他顶多跳上一米半的台子就不敢再尝试,就凭这也算是武馆里的佼佼者,可马三轻易地突破他的极限,让耿良辰感到很受伤。
陈识皱着眉头但并不觉得诧异,他跟郑龙头相熟,对于八卦掌也颇为了解。八卦掌是一门极其看重腿法桩功的武学,练习者从小就要进行严格的步法训练,腿部力量甚至超过很多专练腿法的武者。
作为宫宝森的传人,马三做到这一点不算出奇,毕竟武学的道路走到尽头殊途同归,总有一个接近最优的解法。文搏试验出了这个方式,马三同样可以。
台上的文搏并没有在意马三的行动,他上了台阶后都不用调整呼吸,稍微侧身站在台面,因为每一层擂台留下的空间都不是很多,所以他需要一定的距离才方便起跳。
接着文搏如法炮制原地起跳,轻松写意的又登上一节台阶。
十米的擂台总共五层台阶,按照这个速度,文搏只要片刻功夫就能登顶,他还有余裕看向对面马三的进度。
马三看着文搏比他先一步登上第二层,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是动作却急促了些。
按照马三原本的打算,是先声夺人上了第一层后攀援而上,可是文搏速度大出他意料,没想到这个看上去高大强壮应该不擅长跳跃的武者居然腿功练得不比他逊色。
马三改变策略,同样原地起跳,到了半空后他马上意识到高度不够,不得已下只好用手撑了一下台面,这才安稳落地。
就在马三迟滞一刹的当口,文搏已经顺利登上第三层,按照这个态势,文搏就要不战而胜了。
期待着万众瞩目的生死搏杀,谁都没想到两名武者居然将比武变成了爬台子速度比拼,这下刚刚为两人漂亮动作叫好的观众们纷纷傻了眼,大伙是来看你们打生打死的,你们这样大家很为难啊。
仿佛是听见了众人心声,文搏第三次跳上高台后就意识到自己领先马三一层,这种情况下他当然可以安然爬上台子去夺绣球,马三根本追不上。
可是文搏从没忘记这场比武的初衷,他就是要杀死马三,而不是为了胜利。
此时两人相隔不过五六米距离,文搏当机立断,双手持握铁枪,沿着擂台边缘的小道两步踏出,恰好此时马三刚刚跃起,就见着枪如骤雨袭来,顿时把他全身都要笼罩在枪头的威胁之下。
本以为这场比武要变成滑稽的爬台子比赛,不想文搏率先出击,擂台边顿时响起一阵阵喝彩欢呼声。
“我就说……哎,文师傅太好胜了。”中州武馆的看台里,翁师傅把自己想说的话憋了回去,他本想问为什么文搏不直接爬台子就赢了。可回想起文搏一贯风格,翁师傅自己都想明白了。
倒是邹容不以为奇,她抱住手臂紧盯着那帮东洋人,他对文搏的胜利毋庸置疑,可东洋人让邹容心中觉得不妙——这么多东洋人齐聚的时候从来没有不出事的。
不说观战者心中千姿百态,擂台上,马三见着文搏奔来就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落入下风。只要文搏守住这一方高地,马三纵是有万般能耐也不可能正常登上台子了。
马三更是清楚,自己还不能就此退避。否则即使在这轮攻击中无事,接下来文搏居高临下兵器又长,他绝无再登台的希望,如果执意打下去,必定身死当场。
可现在的马三根本与大家理解中的正常人不同,他此刻身在半空,双眼通红,既然避无可避那就不躲了!文搏一枪刺来马三居然根本不躲,就听见他的胸前护甲如擂鼓般发出一声闷响,马三在半空中顿时往下坠落半截。
只是文搏一击居然没能刺穿马三胸前甲胄,别说看台下众人称奇,文搏才是最觉得奇怪的一人。
在陈识的拳术馆里文搏已经试验过,他手持铁枪对着木桩上绑着的护甲一枪能连续贯穿三层,按理说常规甲胄肯定扛不住他正面一击。
所以文搏一次失手就猜测到马三的护具只怕额外加固加厚,重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沉重许多,难怪马三在跳跃时需要用手撑一次台面,光是这身甲胄就给他带来了巨大负担。
只是文搏没想明白马三为何会追求防护放弃灵活,这么沉重的护具定然让马三牺牲灵活轻巧的长处。
下一刻,擂台边的围观者们齐齐发出惊呼赞叹之声。
只见那马三在空中挨上一枪身子跌落,却不慌不忙趁势双脚发力蹬在笔直的台子侧面,竟加速将自己身子往下推落,让人直呼看不懂他的意图。
文搏看懂了马三的想法,因为这往下一蹬的力量恰好使马三避开文搏接踵而来的横扫一击。
两人不交手前各自安好,让人昏昏欲睡以为他们就要靠着爬台子分出胜负,白瞎了一场宣传许久号称盛事的夺魁比武。
可他们一旦交手就显出不凡,文搏人高马大不失速度技巧,光是那几枪扎来已尽显功底,在场习武练枪之人自问做不到如此举重若轻——此刻他们已经意识到文搏手中钢枪不是花架子,打在马三身上那声闷响足以让众人心惊胆战。
说回正在搏杀的两人,马三先是挨上一枪试出文搏不能轻易破防,可很快意识到这一点的文搏立刻换了攻击目标,专攻马三防御薄弱之处。
这等局面马三奋力一踹台子躲开后招,却立刻就要摔落下去,更别说文搏两枪落空毫不停歇,又是一枪袭来看准了马三逃窜的方向,来势汹汹毫无退路一般仿佛要在这方寸之间将马三钉死于台面之上。
“锃!”熟悉的声响再次于文搏耳边浮现,他回想起了半个月前的那天晚上,一线天正是如此拔刀斩出了惊艳一击。
如今马三同样如此,身在空中朝天仰倒,反倒是于绝境中创造不可能,斩出了自己蓄势一久的刀光。
“嗡。”文搏手中铁枪发出不轻的震动,而马三更是身形往下一跌,握刀的虎口鲜血直流,显然文搏居高临下的一击力道非同凡响,马三硬抗这一击并不轻松。
那柄长刀惊艳一击落在文搏眼中颇有几分不可思议,首先马三刀法出众还算在预料当中,八卦掌既是掌法也是刀法。但是以刀对枪本来就是武者大忌,不说长度,光是重量上两种兵器就差距极大,使刀的想格挡枪招都极为费力,只能拨开推开,很难证明挡下使枪的突刺和劈砸。
这个定理却在今日被马三打破,他为何能做到这一步,文搏跟他拼了一招后也了然于胸。除了马三本身刀法出众之外,他手中厚实的长刀也使他能够硬撼文搏一击而不损坏刀身。虽然文搏估计不出具体的重量,但是看那厚度超过一指宽的刀背就知道分量不轻。
这一刀正面挡住文搏一枪后,马三重重跌落到下一层台上,发出沉闷撞击声,可他像是没事人一样,握着刀把手往地面反着一拍,如同滑溜得泥鳅般刹那间窜进了文搏脚底下的这层台子底下,顿时没了踪影。
这是擂台的结构所致,每一层都是四条腿的桌子造型,只是桌腿更粗更高,因此站在上头的人看不见台子底下的变化。再加上为了美观,每一层都铺上地毯垂下布条系上装饰。
于是马三往台子底下一缩反倒是由明转暗,站在上头的文搏见不到他了。
这般情况其实下方看台上诸人都清楚的看到马三进入台子底下后一个鲤鱼打挺,穿戴着的沉重护具仿佛片羽般轻盈,不能给他造成丝毫阻碍。
这会儿有人见着马三动作,立马惊呼出声。
“他要砸烂台面!”
已经迟了,那出声之人并不是在说文搏要动手破坏台面去观察下方的马三。而是马三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反握单刀,用刀柄当做锤子一般往上一砸,一阵剧烈的震颤传来。
文搏感受到脚下有动静的瞬间就立马起跳躲避,可马三这一撞竟是极其凶残,两指厚的木制台面在他从下到上的一击下居然如同被攻城锤击中,哗啦啦间就四散崩裂。
烟尘散尽,文搏所在的台面上露出一个脑袋大的空洞。
文搏并没有因此退却,当马三撞开台面的时候他就撤离原位置,随后挺枪便刺,如同打地鼠一样就要把马三伸出来的手和长刀打断。
马三早已料到文搏会借此机会反击,几乎是一击就走,毫不留恋的团身躲过一枪,在他刚离开原位置,头顶空洞上又接连刺出几枪,把那块地方彻底搅得一塌糊涂不说,又扩开了一尺多距离。
马三心下了然,对手力气惊人,随手一击都有如此威势。
马三猩红双眸在阴影中闪动,力气大?巧了,我也如此!
“砰!”
“砰!”
在围观者眼中,就像是有大象在高台上走动,那擂台不断地传来剧烈震动,而文搏眼中却情势逆转,脚下不断的被马三击破打出一个个洞口,可他躲开后立马出枪迎击依然未能建功。
没办法,马三在台子底下听见文搏脚步声就能估计他大致方位,然后出手在先打破台面。
文搏虽然感知敏锐可是到底处于被动,只能躲闪伺机反攻。这种情况在近些日子的演练当中文搏早已遇到过,他对付马三这个套路的方法也很简单。
只见文搏身形转动,将铁枪当做铁锤,随着转身动作轮转一圈,高高跃起,一棍砸下!
在下头的马三有些疑惑,怎么上面那人脚步一停就没了动静,正要过去砸坏台面之际,突然头顶传来剧烈爆破之声,一把亮银枪头如同重锤破开地面,朝着马三这边狠狠袭来!
马三心中一跳瞳孔收缩,就地一滚勉力躲过这招,满头满身尽是木屑灰尘,好不狼狈。
紧接着文搏并不停手,将手里铁枪不断砸下,片刻功夫这层台面几乎化作残垣断壁,眼见着就要彻底破开,到时候身处下方的马三将无处遁形。
这个应对方法也就文搏能用,手里铁枪沉重加上一膀子过人巨力,木头台面在他面前跟纸糊的也差不太多。
眼见下方的马三行迹逐渐明了,文搏再不犹豫,将铁枪扫开一大片破裂的木板,随后抖出枪花做成防御圈,就着两人宽的洞口一跃而下,朝着马三扑来。
马三头皮一紧,凛冽的杀机如同实质逼来。由不得马三再犹豫了,他双腿发力朝外一冲,就要趁着文搏下来的这个时机重新跳到台子上抢占高点,到时候可进可退才有机会。
文搏好不容易清扫障碍哪会任由马三得逞,他手中枪长,轻松一刺就要打中马三背脊,到时候背部防护较少的马三必定饮恨当场。
谁料马三这是虚招,看似要往外冲实际上轻轻一跃,牙齿咬住刀背双手抓住被文搏破开的上层台面就要团身上去。
文搏没想到马三这种关头还敢玩虚的,要知道只要他上前一步,手下枪头一挑就能将马三刺死。
于是文搏想也不想弓步突进,正要一枪结果马三。
“咔。”轻微的声响从文搏脚下传来,文搏面色不由得一变。
大意了!
“哗啦哗啦”的木板断裂声不绝于耳,文搏凭空矮了半米一样身子掉落下去,浑身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早在文搏破坏台面时马三就意识到不好,于是趁机小心的把脚下木板砍断了一部分,人若是不走在上头看上去并无两样,但是一旦踏在上头,重量一压就立马塌陷。
文搏没想到这个情况,因为马三砍断木板都是趁着他出手时声响巨大,再敏锐的听力都无法在这种环境下分辨出轻微的声响,于是文搏中计失足,若非他对于身体的控制力远胜往昔,陷入塌陷的地面的就不止这一条腿,而是半个身子了。
这个情况放在平时根本难不倒文搏,半秒功夫都不要他就能脱身。
可是马三算计已久哪能任由文搏脱困,双臂发力一推,借助抓着台面的力气反推着使自己冲向文搏,身在空中接过咬住的长刀,迎面劈来。
文搏此刻倒不算很慌忙,他虽然脚下不好活动,但是手里铁枪可不是闹着玩的,轻易的挺直脊梁把手中铁枪舞出一团枪花,形成枪围笼罩住袭来的马三。
马三不闪不避一刀劈中枪头,强烈的震动感顺着枪杆传来,枪杆如同鱼竿钓上了一条巨鲨,文搏双臂巨震虎口一阵发酸,不由得奇怪这马三为何力道如此恐怖?上次交手时他可没表现出这方面的天赋。
马三同样不好受,本就在开头受了伤的虎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刀柄,双臂肩膀更是剧痛无比。可即便如此,马三握住长刀的手没有丝毫放松,趁着硬撼一刀带来的片刻空隙,揉身而入,挥舞长刀就要一刀将文搏斩杀!
这等情况已经算的上极险,文搏本来有兵刃的长度、重量优势,又力量更胜脚步灵活,平地上再试一万次马三也不可能突破他的枪围杀进内圈。但是此刻脚下不便,文搏无法退却,竟是被马三觑得机会杀了进来。
落在马三眼中,文搏就像被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只能胡乱挥舞手里铁枪遮掩住面门。可是文搏浑身上下好似有无数破绽,马三也不迟疑,当下斜劈一刀从文搏肩头砍下,就要将他一分为二。
“锵!”令人牙齿发酸的切割碰撞之声不绝于耳,马三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手中长刀劈在文搏肩头后一路滑落。文搏身上夹克被切得豁开一条巨大口子,露出了里头用铜钉缝死在内衬中的甲片。
直到这时,马三才意识到他的对手比他更狡猾,不但头上戴着钢盔,身上居然还穿着伪装成夹克的甲胄。
这一时失察,给马三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他主动冲进文搏的枪围之中就是想仗着自己有甲文搏无甲的优势逼他近身搏杀,可是文搏极其阴险的装作没穿甲胄任由马三砍上一刀,难道是为了炫耀自己聪明吗?
马三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头潜伏在水中装作木头的鳄鱼模样,当有鱼群停留在鳄鱼附近休息时,伪装已久的鳄鱼张开血盆大口将猎物一口吞下。
现在,马三觉得自己就是大意的鱼群。
果不其然,文搏挨上一刀后退都不退,反手将铁枪一缩,双手握住中段,抬手一横轻易架住马三落空一刀往下放压去。
不好!马三瞬间就意识到对方意图,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一步落后步步落后,想要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在古代,身着重甲的武士近身搏杀之际难免会遇到无法破防的窘境,他们不得不依靠鹤嘴锄、铁骨朵来杀伤对手。可是有些时候并没有随身携带专用的破甲武器,也会遇到那种披多层甲,钝器都难以伤到的猛士。
这种情况,精锐武士们会如何应对呢?
文搏将战场上的场景再一次于现实重现。
一枪压下马三手中长刀,文搏已经从脚下空隙中抽身而出,一步跃出,沉肩抬肘,如同蛮牛冲撞,硬生生撞进马三怀中。
若是一线天在此观战,定然要惊呼出声,这不是八极拳里极为经典的靠山崩、顶心肘吗?只是文搏应用更为羚羊挂角,两式杀招齐出,哪怕马三身上穿着铁甲,这下也要立马分出胜负!
“砰!”剧烈的碰撞声在擂台的台面下发出,隔着老远传入陈识与耿良辰耳朵里,两个人差点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想要站起身子。他们都无比的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攻击能发出如同洪钟大吕的轰鸣,就像是铁锤砸击大钟般令人震耳欲聋。
身处风暴中心的马三更是不堪,胸前这次撞击没有出乎他的预料,早已在文搏压下他手里长刀时就沉身屏息,想要用硬功撑住这一击。
可是文搏的力道大大出乎马三的估计,这下冲撞力如奔马,马三在头盔底下的脑袋都不由自主的剧烈摇晃碰撞,喉咙一时控制不住,当下就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视线。
而且文搏一击得手就不饶人,松开手中长枪反手握住马三手腕,一招顶膝狠辣出击,顶在马三裆部将他整个人撞得离地三寸。
只是触感不对,文搏马上意识到马三跟他一样穿戴着护裆。不过这也难不倒文搏,他的意图本就是让马三失去抵抗能力,既然重击要害做不到,那折断他的手腕就成。
于是马三终于明白了文搏为何要将自己的武学称作蟒形。
这一刻,文搏真如一只怪蟒缠身,择人而噬!
他一把握住马三的那只手如同铁钳,于方寸之间施展小巧功夫,一招小关节擒拿技使出,右手从马三腋下穿过反着按住他肩膀,身子灵活闪动到他侧方,握住马三手腕的左手折过马三手腕并且向前推,这一下就要让马三不得不松开手中长刀束手就擒。
谁料想马三遭此一击根本无从防备就落入下风,手臂都被文搏扭到最大限度发出难听的近乎断裂之声,可是马三依然一声不响的咬紧牙关,剧烈的挣扎试图从文搏手中逃脱。
这种情况文搏从没见过,他用擒拿技锁住对手后会造成巨大的痛苦,谁都没法克服身体本能强行挣脱。然而被他压在下方的马三就像是身体里装了马达一般暴烈,明明手腕手肘都扭到了断裂脱臼的程度依然还在挣扎。
这种情况文搏也不留手,屈膝下压跪在马三背上将他狠狠按在地面,腾出一只手直接出拳,拳如骤雨疾下,招招不理马三面部后脑。
可马三就像一颗铜豌豆,在文搏的敲击砸打之下硬挺着剧烈挣扎,哪怕身上穿着护具也如被钝器击打,文搏更是凶悍异常,此刻马三持刀的右手已经断折他也不松开,化拳为肘不断击打马三背后脊椎、脑袋,竟是要硬生生将马三打死当场!
覆面的头盔下,马三双眼猩红如血,嘴角更是渗出鲜血,那是牙龈被咬破造成的痕迹,脑袋更是昏昏沉沉,这样的攻击隔着头盔依然给他造成很大负担。
似乎有个人在他耳边轻轻地吟唱,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在这幻觉当中,马三回光返照一般爆发出巨大力量,于绝境中浑身骨骼发出可怖声响,居然任由文搏扯断他的一只手臂,强行起桥把文搏拱得往边上一躲,起身了。
只是马三右臂软哒哒的垂在身侧,低着头颅看不清面容,此时的马三因为头部不断遭受重击已经眼前看不清事物出现幻觉,不由自主的做出咀嚼动作,连带着喉咙不自觉的蠕动一番。
仿佛是最后的挣扎,马三不再有章法条理,断了一只手的他如疯似魔,不闪不避,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直愣愣的冲撞向站在擂台一侧的文搏。
文搏犹豫了,他看着眼前这人跌跌撞撞的冲过来,就知道对手只怕是回光返照了。就算文搏不动手,稍微让开身子马三就得撞出擂台跌落下去,这个高度如果能就地一滚估计没什么事情,可现在的马三神志不清,定然没有幸理。
可是最终,文搏觉得还是给这个对手体面,让他死在决斗的拳脚之下,而不是凄惨的摔死。
马三不知道文搏所想,他神志已经恍惚,冥冥中似乎天空有一道大门为他敞开,他登上了权力的顶峰,那里尽是对他充满憧憬尊敬的人。他,马三,就是,就是……
突然,马三真的回光返照了,脑子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清醒过来,他似乎想明白了一切,那些人里,没有一个是他的朋友、师长、亲属,尽是一些东洋人和奴颜婢膝的走狗!
可是已经晚了,马三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于是他哈哈大笑,骨断筋折的手臂在他身侧摇晃却一点都不在乎,马三沉身收掌,一跃而出,以绝无退路的姿态,撞向了站在擂台边缘的文搏。
八卦掌,迎门挥扇!
不是他最擅长的形意拳之刚劲,而是八卦掌中最朴实刚拙的一击,本来需要右手配合踏前之际曲肘格开对手防御,再出其不意用左手击打对方面门。马三右手早已废了,于是最后使出的招数只剩下一往无前的一式左手单撞掌!
这是马三最开始跟宫宝森学八卦掌时接触的招数,简单易懂,又体现了八卦掌真意,更是表达了当年宫宝森对他的欢迎之意。在马三恍惚当中,下意识的就将这一掌打出。只是其中意蕴不似宫宝森传他武艺之时的味道,反倒是另一股肃杀之气,充斥其间。
凶戾,狠绝,不留退路。
这就是迎着文搏而来的一掌,毫无花巧绝无退缩,文搏自然可以让开身子随马三掉落而死。可他决定给马三最后一点武人的体面。
文搏身子略微下弯,双手放在身前两侧做抓握状,这是他从小最擅长的招数前置,面对这样战意非凡的敌人,文搏要用他最得意下潜抱摔送马三一程,将马三砸死在这擂台之上——哪怕这招并不华丽、好看,甚至有些违背此世的武风武德。
可这就是文搏给对手最大的敬意,马三值得。
这一刻,下方的武师们齐齐站起,他们都知道比武到了最后的关头,文搏已经胜了,都想知道文搏会以怎样的方式终结对手。
残忍、热血,总能激发所有人的热情,呐喊助威之声震耳欲聋。
可马三早就听不见了,文搏多次肘击出拳将他耳朵打得鲜血直流,头盔下的内壁全是鲜血,双眼早就模糊不清。然而马三还在冲刺,他觉得自己状态无比之好,这一掌汇聚了他毕生武学精华,仿佛触摸到了此世武学的巅峰,哪怕神佛在前,他也一掌破之!
“砰。”倒地声响起,离着文搏还有半米距离,马三双腿失却了力气,然后身子也想失去了一切前冲的势头,随后直直的跌倒在文搏面前,扭动两下,没了动静。
这番变故如同一瓢冷水泼在众人头顶,谁都不知道为何马三最后一击竟然虎头蛇尾。
唯独文搏猜到了原因,自己压制马三的时候多次出肘出拳攻击他脊椎、头部,这种地方神经丰富一旦损伤很容易导致瘫痪休克,与其说马三动不了出乎文搏预料,不如说马三直到现在才动弹不得更奇怪。
良久,沉默在擂台上延续到了终点,文搏一言不发走到近前,将马三翻过身子。接着文搏按住他的护具,将马三的头盔卸下,看到了此时马三的模样。
惨不忍睹。
马三半边颧骨凹陷断裂,鼻梁折断,额头脑门肿得像是寿星。文搏知道这是典型的面部骨折表现,里头已经充血水肿,非常严重。
常理而言这种情况人早就失去意识昏过去了,不仅仅因为头部遭受重击造成脑震荡,还因为剧烈的疼痛会激发人体保护机制。然而马三硬挺着不倒,就是现在还睁着血红的一只眼看向文搏,嘴里念念有词。
马三没有死,但是也快了,生命的倒计时并非虚言。文搏想听听他的遗言是什么,可惜马三牙齿都断了大半,舌头咬伤严重肿胀,话语根本听不清楚。
等待文搏的只有马三嘴角开始不断涌出的鲜血,文搏知道,这是内脏严重受损,终于撑不住了。
于是文搏起身,正要离去,这场战斗没人夺得绣球,可是已经结束了,马三的死亡板上钉钉,现代医学都无法抢救一个脊柱断裂内脏出血头部骨折的伤者。
“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凄惨模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文搏回过头,看见马三和着鲜血吐出了一粒包装在塑料纸里的药丸,惨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命由天……不由我……”
再一看,马三早没了生命的迹象,就此死去。
恍惚间,文搏明白了为何马三会有如此巨大的进步,但是没明白最后这颗药他又为什么没吃下去,光看分量和包装,只怕是马三准备用来当做杀手锏的东西。可马三直到死,这颗药还是在他嘴里,包装都没被咬破。
就在文搏疑惑之际,外头突然传来震天的惊恐叫声——不是为了庆祝文搏最后的胜利,而是突如其来的动荡,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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