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篇 驼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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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见到晓友,惊讶:“又瘦啦,你最近上哪了?”

晓友坐下,要杯水,喝了说:“去了大西边,采风。”

“什么风啊,讲讲。”

“得有酒哇——”

喝着红酒吃着干果,开讲:有一个小镇,雪山融化的河水汩汩流过,牧草鲜美,百花盛开。一天,驼铃声响起,来了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一只骆驼托着蜂箱,——千里迢迢,随着花期行走。

外地的人,总受歧视,有人欺负那女人,一位牧羊人上前挡住了。

有人说,晚上要去祸祸女人的蜂箱。

牧羊人在夜里为蜂箱站岗。女人在帐篷往外看,以为是坏人,恐惧不敢出声。每天男人站在蜂箱旁。有一天,他与来祸祸蜂箱的几个人打起来,他赶走了坏人,他受了伤。女人让他进到帐篷,为他的伤口擦药,为他缝补撕坏的衣裳。

他让女人和孩子住他的房子,他住帐篷。女人不好意思,说那怎么行呢?男人说:我是男的,没什么。

每天早晨,他送来羊奶,放在门旁,然后去放羊。

他放牧,在不远的地方,能望到女人在忙。

他有只牧羊犬两边跑来跑去。狗的脖子上有个口袋,装着男人送来的礼物,给小孩的奶糖,有一条美丽的纱巾。女人不要,狗用舌头舔女人的脚,赶它也不走。女人心里一热,看看远处的男人,把礼物收下。牧羊人唱起了歌,那是他为女人做的歌。

人们说牧羊人,找啥不行,找个这个女人,还带着孩子……

花期过了,女人要走了。她把纱巾叠好,把房间打扫了,收拾干净。

女人走了,不能不走。什么时候再见?不知道。

男人又追上她,“带上狗吧,它能一路保护你。”挥手离别,狗哭了,女人心软了。

女人回来了。女人让男人住进房子里,两间屋子,男人住另一间屋子。

女人唱起往日的歌,把盆碗擦拭干干净净。收拾房间,看男人的床单是脏,都是褶子,为他换了,去河边洗。

有人议论,吐唾沫。女人和男人说还是走吧。

夜里,男人无声来到女人的屋里。女人没有喊叫,两个肉体融到一起。

女人不走了,决定在这里“安居”。她让男人联系买家,把蜂箱和骆驼都卖了。她想和牧羊人一起:一起放羊,在河边,一起在草原花海徜徉……

男人家里老人不同意,怎么也不能……他妈妈私下找女人谈。女人答应离开。

一天,男人去城里为结婚置办东西。女人留了纸条,带孩子走了。

女人走了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终于遇到了一个让她停下来的人,结了婚,在那里安了家。

男人日日思念,唱着为女人做的歌,河水里漂放无数小小的纸船。在雨中,他踽踽独行,喃喃自语,牧羊犬两眼看着他,为他忧伤。

他卖了所有的羊。开始了寻找。

你在哪儿呢?一个一个地方,穿街走巷。他做起了“货郎”。

他问路,打听人,问到了一个相同的名字,他在那个小区大门前久等,一次一次,都没有看到心上的人。

一天,在一个地方,随着牧羊犬的指引,看到了心爱的人。

女人开了一个超市。男人就在离超市不远的地方找了房住下。他用这些年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台厢车,奔忙在各个批发地。每天都去店里,买东西,义务为店里上货。

男孩意外死亡。还没舍得吃他给买的糖,那是孩子最喜欢的那种糖果。

女人在家门口倒在地上了,头颅受损。警方调取了小区监控录像,没有外力侵害,是自己倒下的。

他去医院看望。进不了病房,偷摸看。

树叶零落,长椅是他休息的地方。

女人成了植物人。

她的丈夫因与人发生纠纷,被抓被判了。

他护理女人,为她梳头,洗脸,用管儿喂食,细看她的脸,木然垂泪,说永远年轻。每天都为她祈祷。每天给她选穿最漂亮的衣裳。每天用车推着她上街,过不去的门槛,他就连车带人一起抱起来走。路不平,女人歪脖子,他怕伤着,他买了护脖给她戴上。热天,雨天,他为她举着伞。

每天到市场进货,他带着她,他把轮椅放车上。

超市里安排了躺椅,每天让她看各处,让她感受着她曾经熟悉的一切。

每天抽空去按摩。

每天对她述说衷情。

每天他常常唱起那首歌。

有一天,女人醒了,下地了,男人激动不知说什么了,泪如泉涌。

女人不认识他。他说是超市的工作人员。离开了,每天往超市送货物,往家送来鲜花,送来不重样的三餐。

她的丈夫回来了。

他走了。

牧羊犬远远追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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