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追授会(1 / 1)

加入书签


“鉴于潘·丹尼尔下士在间战期间,为我帝国军区卫戍防务工作所作之卓越表现。现经军人表彰及功绩评定委员会批示,于我丰饶历1713年7月6日十时,特许追授其等同盟军人三级服务勋章一枚,奖金若干,以兹鼓励。”

“特许追晋中士衔,加预备役二级军士长衔;享现役同等待遇,着日起灵移葬国家英魂公墓,以兹慰问。”

“特许奖授新乡王国骑士团蜀荣誉军人战旗一面,以兹嘉奖。”

一直沉默不语的德比·施密特,此刻当即本能地站定了身体;但她的精神状态明显不佳,失魂落魄地只知抬起腿脚僵硬地快步上前,恍若一台老旧机器。

但坐在台下着些来自各层各界的看客们,自然是不会在意她的这点小小变化;当德比站起身来,刚迈出了煎熬的一大步之际,四面八方便又是有一阵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响起。

“希望你部仍旧保持我牺牲英魂之精神信念,继续为帝国军民做好切身表率,施密特少校。”新晋少校的吉尔伯特神情庄重地从身旁卫兵手中,捧出了那面用黄金丝刺绣出潘下士的战旗,郑重其事地交托于同僚之手:“人在旗在,切勿折损这面沾满了英魂鲜血的荣誉之旗。”

“这旗子很贵吗?”

好奇地注视着那双手捧住旗帜,竟突然克制不住情绪到当场泪崩的德比少校。正倚坐在萨塔怀中不住打盹的贝拉终于是来了点精神,主动蹭着他但下巴开口问道。

毕竟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孩子来说,她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要为了一面旗子哭得死去活来的?

“这不是钱的事情。”同样面色阴沉的萨塔喃喃自语着,“这可是拿人命换回来的啊……”

“那不死人不就好了嘛?人死了,就得像克洛一样吃不到、玩不到了,还要整天听人吵架,一点没有意思也。”

贝拉忽然仰过头来,几乎是要将面颊同萨塔的下巴给一并贴合住了。

“萨萨,你不是有魔法吗?为啥没把他给救回来呢?”

小贝拉如是说着。没有丝毫杂念的清澄视线,仿佛是直接自心脏深处泵出一般,径直是洞透了小家伙那脆弱不堪的心防来。

是啊,你当时明明就只差这最后的临门一脚了,为什么还是没把人给救回来?

你这些足以叫凡俗艳羡的奇妙魔法,难道净是些拿来自吹自擂的摆设吗?

你有能力可以认真做好每一件事情,可怎么总是要在最后关头,把所有人的努力统统搞砸了?

“我……”

小家伙死死捉着轮椅的皮扶手,几乎是要将这层牛皮包裹着的棉絮生生撕扯出来。他的喉头下意识地顿了顿,流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来,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可又像是被黏住了几口浓痰,怎么也开不了口。

纵使知道贝拉这是无心之语,可他仍旧是没有勇气去回答这些问题——本该让所有亲历者都能够满意的完满结局,已经是被自己亲手摧毁了有三次之多;或许在那可预想中的未来当中,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很快的,又是一阵极热烈的掌声响起,迅速掩盖过了讲演台上的声响。小贝拉也跟着看热闹似的鼓起掌来,至于台上究竟说了什么?如今她已经是听不明白了,更遑论一直沉溺在思绪当中难以自救的小家伙了。

这番掌声的持续倒也不长:两三分钟后,在场所有观礼宾客们便纷纷站起身来,彼此间互相作着告别。

表彰场地是找新乡大圣堂的吉勒佩斯主教,同他临时借调而来的偏殿;由吉尔伯特少校在此间演讲,主要还是把卫戍部的态度做给小部分人看的,毕竟这间石头宫殿着实不是什么说悄悄话的好去处。

伴随着绝大部分看客自行解散了,余下还存留在偏殿里尚未离去的,也就只剩这几位亲历者了。

而最为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其间最先告辞的反而是德比少校:纵使痛失爱将的打击,已是叫她精疲力竭。可红肿着双眼的宪兵中尉,仍旧是保持着军人的挺拔仪态,此刻正紧紧抱着那面金红交织的荣誉战旗,步履沉闷地向着萨塔的身旁缓步走来。

如果是自己遭遇了这种情况的话,恐怕现在也会走过来冲自己大骂一顿,或是抱怨一番的吧?

躲在轮椅上的小家伙如是设想着:于是乎他便本能地低下头去,极不安分地将面颊埋在了贝拉的柔软发丝当中;以一副掩耳盗铃的可笑姿态,试图尽可能地躲避开对方的视线。

如果蕾希在场,他怕是要整个人躲藏在那道峡谷深处,作自囚鸟状了。

只可惜贝拉不是蕾希——或许是那些略带湿热的呼气,沿着发梢拂过头皮,叫这小朋友感觉不舒服了;于是当即猛地抬起头来用力一顶,不由分说地把萨塔脑袋给顶了回去,嘴里还极不乐意地呜嚷着:

“好痒哦!你干嘛啊?”

而他这副表现,却正正好好地叫德比撞了个正着——或许她一开始是真没有注意到长椅旁的轮椅少年,但在被贝拉这样一通折腾下来,几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两人身上来了。

不同与其他人那满是好奇的目光,捧着勋章战旗的中尉小姐只顺势停住了脚步,对着两人略略打量了一番:“需要我帮你推一下吗?”

“您太客气了德比小姐。”萨塔连忙是挤出一副云淡风轻的假笑来,“我这边没事的,您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见萨塔的目光有些躲闪,德比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对着他微微颔首,随即便重新板正了身体,抬腿继续向着大门方向走去:“谢谢你。”

“为什么谢谢!?”那临行前的一句谢言,直是叫这已然做好挨骂准备的小家伙局促不安;他如同疯魔了似的,用指甲携指头刺进了扶手,吃力地转旋着那对不堪重负的橡胶轮胎,想要追上去同她问个清楚。

甚至为了能追赶上她的步伐,萨塔完全不顾自己尚未完全愈合的伤患处——他干脆是主动搂住贝拉的腰肢,将这不安分的大孩子牢牢固定了在自己身上,以防止她闹腾开来阻碍自己。

随即更是凝集出了大量的魔力之触来,以期用触手来替代自己行进。只是这些绚烂多彩的魔法,终究不过是叫他浪费自己的时间,再一次浪费罢了。

“我没把人救回来!你要知道!”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干练背影,扯着嗓子嘶鸣着的小家伙还没能前进个一两步;反倒是叫贝拉吓了一跳,当即是用力搅闹起来,叫他俩差点连人带车的一并摔在了地上去。

而那无言的冰美人,却已经消失在了那拐角石廊的尽头;未能,或许也不愿解答他的心中困惑。

“我很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帕加尼斯莫先生。但英雄的魂灵业已归复于母亲怀抱,还请您保重身体,勿要悲恸过度,以免叫逝者挂念。”

原本还在讲演台附近与一位俏丽贵妇闲聊打趣着的吉尔伯特少校,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萨塔身后:满脸的哀恸与不舍,眼角还挂着几滴新鲜的水渍;仿佛那逝去的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骑士,而是某位同他共度雨打风吹的骨血挚交一般。

“抱歉,让您见笑了少校先生。”小家伙当即是放开了怀中顽童,待自己稍稍整理了下仪容并将心情彻底平复过后,他的脸上方才是增添了些许职业性的清冷微笑来:“我有些失态了……”

吉尔伯特却是主动矮下身去,捡起那张被贝拉打落在地的丝绒薄毯,以极轻柔的姿态主动铺回他那缠满固架的凄惨下肢,不动声色地悄然调转了话题:“您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劳烦您在意,一点意外小伤而已,如今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萨塔用指头轻佻地卷弄着发辫,脸上的笑容越发恬静,只是语气间多了些许淡漠气息。显然他并不想叫生人知道自己受伤的真正原因,吉尔伯特也是八面玲珑的识趣之人,自然是不会多说些废话:

“那可真是幸运。看到您如今状态恢复的不错,我也就能放心下来了,愿诸女神庇佑着祂们的尘世儿女。”

很显然,没有人会去刻意为难一个主动替你操心担忧的友人,萨塔亦是如此:“我也很高兴看到你这位老朋友仕途高升,正式晋升现役少校衔。祝贺你!吉尔伯特先生。”

在半年多的时间里,眼前这位样貌平平的吉尔伯特便成功从大尉晋升到了少校军衔,其升迁速度当真迅速。

虽然并没有德比当初那样,由督军大手一挥直接连跳三级,从中尉一口气跳到少校那样夸张;但他这可是实打实晋升上来的现役少校,含金量远不是德比小姐那个预备役少校可比的。

这番迅速的战场晋升,恐怕也是格勒部的112兵团在前线立了足够大的功绩。

“哈您的消息果然灵通。我兵团在黑海前线成功歼灭敌机动兵团两股,俘虏、毙伤敌兵约八百人,胜利完成了我军所开展的‘热月攻势’中控制前敌主突出部的目标……”

“呃,这是能同我们说的吗?”

“啊?啊!抱歉,我也一时激动。”吉尔伯特先是一愣,脸颊上随即是挂满了臊红色来,“您看我这兴奋的,多谢艾萨塔先生提醒”

“不客气的,想来您在军旅里是直白惯了一时口快了只是在这乡下地界可得留心了,碎嘴子太多了,要是叫有心人……”

萨塔突然神态暧昧地冲着对方眨巴了两下眼角,随即又好似百无聊赖般,低眉顺眼地逗弄起发辫来;倒是那道眼神飘忽不定的左右扫视着,似是有所指端……

吉尔伯特当然清楚对方是在暗指什么。

实际上此次下达的轮战部队调休命令当中,将112兵团撤下前线,转调其进驻米西莱大领接手地方防务,也是包含着其中深意。

黑山军界自旧王国建立之初,就从未向这些个地方豪强妥协退让过;纵使如今战事紧急,这三山公国可终究是要我等军镇来统领,要是被地方上的这些不事生产的地主和文僚坏了规矩怎么能行?

哪怕许多的将军们只是团结在督军麾下的加盟关系,但只要在不产生利益冲突的情形下对付这些拎不清的虫豸,吉尔伯特们都是很乐意帮衬帮衬的。

“您不用担心,如您同您战友们此等为帝国效力尽忠的民间义士,我帝国军人向来是当做手足兄弟一般热情相待的。这些情报说与你们听了也不要紧,好叫同胞手足们宽心下来,不去给帝国与皇帝陛下增添麻烦。”

恍惚间,吉尔伯特原本慢条斯理的腔调突然提高了几度,整个人的精气神更是骤然饱满了起来:“可若是有人想要借机横生事端,恐怕就是要故意同我帝国军政作对了。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投降主义,是里通魔族、是卖祖求荣的国贼叛徒!”

“正好,艾萨塔先生您恰巧空闲,就请带我引见路德维希团长可好?鉴于最近后方传来大量的魔族袭扰事件,我部既已代友军接管地方防务,就有必要在此国家危难之时,将这些盘踞我后方的叛徒、敌寇尽数移灭!”

“值此危难,我们需要所有的友好力量共度时艰。不知您是否愿意?”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