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又不是我的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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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时针摸到上夜的小尾巴,从城里匆匆交班回来的西尔维娅也终于是做完了清创手术。

用尖镊夹出最后半块细小如芝麻般的铁屑,随手丢进桌上摆着的搪瓷托盘里;见药棉吸饱了血水,她便自顾自地撤换上一块新的药棉,又马不停蹄地从另一只托盘里抽出一贴枪伤贴膏来。

待平顺地敷在了创口表面,由魔力激活的快拆药膏迅速散发而出的药力融入体内,亚威那张如行尸般白皙的惨淡脸色顿时红润了不少。

“我就说这老小子肯定没事!行了行了,咱们都散了得了,来哥几个接着喝!”

围观着的大伙见他没事了,也顿时是松了口气;随即便举着各自的酒杯,重新回到餐桌前坐着等娜儿给他们上菜。

欧仁凯特这两个老男人自然也是混迹其中。不过此刻他们俩正端着杯麦酒,嬉皮笑脸地坐在了离他们最紧的一条长凳上却是一言不发;这一点也不符合两人的性格,平日里少不得‘借酒闹事’的。

本来见亚威没事了,根据萨塔的要求将那头狼人就地处理后,刚洗完手的两人确实是想拉着他一起喝两杯的。

毕竟一杯解愁之水下肚,凡世间所有的痛苦、烦恼都能够在大酒神的祝福下及时忘却。对于他们这种将此信条奉为圭臬的老油子而言,能产生这样的想法可是再正常不过的。

但他们自认为非常合理的想法,很显然并不会得到西尔维娅护士支持——抄起骨锤不给他们脑袋上来一下就不错了。

“你们谁要是再敢劝病号喝酒,就别怪我做一些很过分的事情了。”当时护士小姐说完,就顺势将伤口里挖出来烂肉给他们展示了一番。

瞥见了这一刀刀经由精工细作方才剜出来的碎肉,原本还想着讲两句怪话的老酒鬼们顿时就怂了,拿着各自的酒杯各自后退,灰溜溜地观赏着护士小姐精湛的技艺。

从军旅转业而来的护士小姐,不仅是在性格上特别对霜雪的胃口,那立身的医学技艺比起雷米也是不遑多让。况且因为其虔诚的修士身份,在野外简陋环境下处理一些棘手情况的经验,比他还要丰富上许多。

故此没有让酒鬼们等太多时间,那双不停上下翻飞着的巧手甚至都不用拿起针线,亚威身上的各处伤口就已是在手心中那团圣洁暖光的照耀下完美愈合。

快拆药膏被那对纤指用力一提一拉,原本已经是被这发恶毒枪弹腐蚀出了个血肉空洞,危及到骨骼的创口竟是完全愈合,在神术的救助之下竟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来。

甚至因为钓鱼佬平日里日晒雨淋的生活太过艰苦,又不像萨塔一样恨不得用防晒露给自己腌入味。

在患处四周那些发红的糙皮,和如今光洁嫩滑的新肤一比较;就好似在水煮蛋上剥开了一个小窗似的,肆意展露着那与众不同的光洁外表来,简直是叫人难以相信,他不过是个年仅二十三的年轻小伙。

不过大家对钓鱼佬的年龄与外貌之差距似乎都不关心。他们围聚在亚威的身旁,更多关心的则是他究竟是如何从魔族包围当中逃出生天并设伏反杀的。

包括眼下蹲在长凳上,手捧着西尔维娅护士从亚威伤口里挖出的所有异物,正戴着夾鼻镜细致研究着的小法师;在听着周围起哄之际,也不由得竖起耳朵来期望能拟录出一副完整的画面来。

毕竟那头狼人的记忆碎片并不是太完整,没有太多的利用价值;在萨塔重置自己的法术位,拷贝完了其脑海中绝大部分的可解析记忆后,便顺势叫欧仁凯特两人给拉到村外处理掉了。

如今想要重新还原大致的现场情况,也就只能仰赖当事人自己的复述了。

“这倒是不着急,反正这段时间让绿组黑组的弟兄们注意下村子周边,别让那些魔族溜进来就好了。”

不过比起那些不成气候的魔族,更让亚威感到后脖颈一阵阵发怵的,反而是萨塔所改造过的那套所谓的驱虫阵法:他可从来就没告诉过自己,这套法阵的核心装置可是能在千米外直接接管一个活体智慧生物心智的!

“就是你那套阵法,我咋琢磨咋感觉就不对味呢……”

“不对味?是今天的拌菜串味了吗?”板娘娜儿突然从人群当中钻了出来,将手中捧着的一大盆炭烤羊肋摆上了桌。

“没说菜串味了啊?娜儿你继续忙去吧。”亚威说完,眼睛却是直溜溜地盯着木盆里冒着滋滋热油的肋排肉,以及娜儿下意识一齐拿上来的两大扎麦酒。

板娘也没多想,只是叮嘱了一句饭菜有问题让他们及时告知自己后,便重新投入到了后厨热火朝天的战斗中去了。

而亚威因为自作主张的潜伏缘故,已经是饿了大半天没吃过东西;此时一见了肉,顿时就像头双眼放着绿光的饿狼,怕不是馋得连骨头都能嚼得稀碎。

在场等着好戏上演的乐子人们,只觉得眼前像是拂过到了一道风旋;等他们定睛之际,饿狼亚威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两根肋骨,已是被舌面刮地是锃光瓦亮,连半点油花都不带有的。

比起话说到一半就顾着自己去吃饭的亚威,萨塔的反应倒是比围观者们想象的要更加迅速——只见小法师的脸上先是露出了一丝不解,随即又是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紧接着的却又是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名怒意。

更让围观者们不解的是:明明萨塔才应该是被诘难的人,他反倒是主动出击,咄咄逼人地对着亚威反问起来:“我那阵法你不是都用一两个月了快,咋搞得好像是我故意去坑你似的?”

萨塔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自己卖出的产品可是用料扎实、童叟无欺,‘精湛的南方工艺’、‘大家用了都说好’、‘萨塔出品,必属精品’之类的俏皮话,更是一股脑地往外吐。

这里面肯定不乏吹嘘自己的成分,但只要稍稍地回忆一下。

从萨塔小卖部里,那些对朋友们只以成本价售出的各式炼金道具、近乎免费的武器改装服务、有求必应的魔法援助,倒贴钱白送也要给他们免费置办的保命护符。

佣兵还真得承认,这个小奸商确实是没有把他们当外人。

除了能找佣兵行会与卫戍部报销的武器耗材,他是咬死了都不肯降价外;对亲友们可真的是一点也不含糊,巴不得是用炼金术把全团从上到下,一直给武装到汗毛根才算为止。

虽然不知道究竟在林子里发生了什么情况,但听到亚威觉得是萨塔的阵法坑了自己,看热闹的佣兵们顿时就提出了反对声来:“亚威你别是自己不会操作,自己把东西搞坏了吧?”

“虽然小萨有些道具的操作是麻烦了些,但他总不至于故意要坑老哥你吧?他又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对啊对啊,我没事干坑你干嘛?”

自认为确实是有些小心眼的萨塔,被帮腔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整个人的底气旋即也多了起来,全然忘了从正常逻辑上来讲自己确实是有过错的:

“你看我对你多好还,那套法阵每个星期抽空都给你远程核检一遍。今天多亏是上线帮你检查,发现问题多立刻就去调讯息,不然都不知道你今天能不能活着回来嘞!”

说着说着,萨塔就又想起了今天下午,那快把他脑子快给吵炸了的六十多道错误报警讯息。

本来报警讯息就是为了防止自己遗漏,而特意增加了刺耳的音效以示提醒。

结果在远程接入核心的那一刹那——这六十多道已经积攒多时的讯息,便如同那找到了缺口的汛期浪潮;在同一时刻宣泄而出,直接是冲刷着小法师那猝不及防的识海。

揉着屁|股痛处从地板上爬起来的小法师,当时是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究竟是要怎么操纵,才能把自己重新调校过的回访装置,给搞出这么多道报警讯息来的。

本来补完觉还带着些起床气的小朋友,还想着忍一忍过去了:毕竟又不能强求半点魔法不会的亚威,立马就变成能对陌生魔法装置破解反控的大魔法师,操作上多多少少是会有点问题的,只要别违反安全守则就成。

小法师耐着性子,马上一条一条对着报警讯息仔细研究了起来。

可诚然他再怎样控制情绪,可是在自己看完这六十多道完全一致的讯息的那一刹那,他还是气急败坏地跳着脚对着空气,大骂亚威是个比驴还蠢、只知道钓鱼的混蛋。

越想越气的萨塔当即是坐到了炼金台前,气鼓鼓地从抽屉里掏出中继装置,开始认真地与核心进行深层链接;只为通过布置在节点附近的几个永续虚空眼,调出最早的记录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便在核心节点上的主眼实录当中,见到了一个正同样凝视着自己的硕大狼瞳来……

“咱之前不都跟你说了,有问题就第一时间找我帮你修嘛?你自己又修不来的,还过去干嘛?”

“td还不是你小子卖老子的东西不靠谱!你这破东西但凡要是靠谱一点,也不至于一点也不靠谱啊。老子疯了没事干,每次钓鱼都跑去检查、更换核心干嘛?钓鱼不好吗!?rn,给老子退钱!”

见把锅甩到了自己身上来,气急败坏的亚威吐出半根碎羊骨,马上就对着同僚们大吐苦水,期望他们来给自己评评理;顺便也是准备管萨塔,把自己之前买装置核心的钱全部退回来。

哪怕退不回来,也得让这个不着调的小奸商掏点精神损失费来!

但萨塔是何许人也?你亚威又不是他亲爱的蕾希姐,想从他手上退钱?想都不要想!

“退个屁的钱!我忙前忙后给你改进这套装置都没管你收钱,现在还救了你的命。你这家伙不请我吃烤鱼就算了,还有脸管我退款哩!”

“你往阵法里面装其他法术,都不晓得通知老子一声?那玩意儿是控制精神的法术吧,我就说那头狼人咋突然发疯了呢,有这能力控制狼人的不是你还能有谁?你要不承认,那就把录像一点点放给大家看,让大伙来下判断。”

萨塔倒不是不想承认,他依稀记得自己在改造法阵时,往充当核心的元素精魄里填充了几道精神类法术;可自己就是记不清自己到底是有没有讲过了,万一要是自查记忆也发现自己没有讲过,那自己可就丢人了。

至于在如今大庭广众之下,给在场的好奇宝宝们放录像就更要命了:在那一月一清理的存档里,可能还保存着自己和蕾希姐为了寻求刺|激,在那里举办过独属于姐弟二人之间的‘小小活动’记录。

要是真的放出来,蕾希姐肯定会把自己掐死的!

“你说话啊?完了装哑巴这事你就不用负责了是不是?”

“艹,你们是不知道啊。当时得亏是老子发现问题,跑去检查了一遍,不然还真的发现不了那颗埋起来当诡雷的附魔手榴弹。还有那群狡猾的魔族!这帮杂种可是准备晚上摸到咱们村里搞偷袭的!”

虽然自己一席话语,就把眼前的小家伙呛得是满脸羞红,嘟囔着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可要说他真的是一门心思生萨塔的气,就是跟他吵架呛他的,亚威倒还不至于这么干。

哪怕从结果上看:自己不仅浪费了一整天的休息时间,还差点因为冲动而丢了性命,精神与肉体上都蒙受了相当程度的损失。

但如果不是萨塔那不靠谱的装置,给他养成了在钓鱼前第一时间检查核心能量的习惯。那些不知何时何地潜入进来的魔族,他可能真的发现不了,也就不可能得知它们将要趁夜色袭击村子的消息。

虽然那种情况发生了,他相信他们必然是能够将其彻底击溃消灭的,但这样也必然会增加许多不必要的伤亡。

尤其是那枚诡雷:如果不是自己发现的及时,在决定干扰魔族行动后便用鱼竿鱼线在远处诱爆了;说不定就会在某个时间段因为意外击发引信,从而带走那些粗心大意的不幸旅人,亦或是自己的生命……

只不过他们两人不愧是霜雪钦定的‘不高兴’和‘没头脑’:一个擅自行动无视安全规章,一个疑似知情不报对战友安危毫不重视。

其实都搞清楚了各自该负的责任,只要互相道个歉,再跟团长讲明事件的具体情况,承认完错误后给霜雪交一篇检讨上来;虽然该罚的耐力拉练两个人是逃不了的,但这件事就可以算是过去了。

但两人就是这么死撑着,谁也不肯率先开口承认自己的错误。

甚至是在亚威絮絮叨叨讲完了整场魔族袭击事件的始末后,两个人更是变本加厉:不再为彼此的过错甩锅,反而是开始就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互相争论起自己的功劳来了,都认为自己的做法才是最合适的。

虽然逐风者从来就没有什么将功补过的条例;得了功劳就要嘉奖,犯了错误就要受罚,都是逃脱不掉的,也都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td,当时那九头狼人谨慎又怎么样?还不是自己内讧了,然后被老子给逐个击破!要不是没抢到多余的子弹,这些狗东西来多少老子杀多少!”

“你就搁这继续吹吧!要不是我带药飞奔过来救命,你个大傻子早就没气了。那二十头狼人放出来又咋样,我这半年在村围墙布置下的防御措施又不是白瞎的,他们牙啃崩了都不一定能打进门来!”

恍惚之间,原本还在互相争吵个不休的两人,甚至其他还留着旁听看戏的佣兵们似乎都同时发现了个巨大的问题,异口同声地望着彼此错愕的眼神惊呼了起来:

“等会儿,到底是多少个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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