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城里来了个百万富翁(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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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哟城里那个百万富翁出手可真阔嘿,兄弟你听说咋?哎你说说,这个词咋念……兄弟?萨塔?”

只不过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自己的问题: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提问,而是呼着个鼻涕泡站在原地没动弹,嘴角上还不停往下垂着两条晶莹的丝线来。

完全就像是个吊在半空当中,全凭一根游丝维系着的、摇摇欲坠的小不倒翁——似乎只要给他脸上再吹上半口气,他整个人就控制不住自己,要当场摔地上似的。

况且今天这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好歹都是坐着蹲着才睡着的,如今倒好,站着居然也能睡觉了!

眼看着盯着个眼袋的小朋友,又要这么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了;亚威连忙用空着的右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两下,试图让他清醒一点:

“站着都能睡昏头去,你今天咋个回事?昨晚没睡是咋着?醒醒兄弟!真叫不醒了还?!”

被报纸卷对准腰后用力一戳,原本还在昏昏欲睡的少年立刻就本能地绷紧了身体;整个人如同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似的,连口水都顾不上擦,心惊胆战地努力张大耷拉的眼皮四处张望着:

“怎么了怎么了?!”

无视了路人投来的好奇目光,在巷口找了面稍微干净些的墙,让他靠着稍微清醒、放松一下过后;同路人一样满载着好奇心的亚威这才开口,关切地询问起少年的健康状况来:

“你刚才又睡着了晓得伐?”

“不可能,我人清醒着呢。刚才明明就是眨了下眼而已。”毫无自觉的少年当场反驳起来,一遍吸溜着外溢的涎水,一遍嘟嘟囔囔地为自己辩解着,“这刚闭了眼呢,就给你吓到了……”

被气笑了的亚威拿着卷成一捆的报纸又捅了他一下,毫不留情地拿着他当时的糗态嘲讽着:“捏嘛咧,你小子跟磕头似的,脑袋都快点到裤裆里去了!路人还以为是我在虐待你小子呢!又通宵不睡是不是?”

“我下夜三点就睡连,没通宵的。”

“都第二天了还不算通宵?你逗我呢?”

而眼神涣散迷茫的少年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依然固执地认为自己只是眯了下眼而已。下意识就抬手抚摸着那环布着绯红瘀印、隐隐作痛的脖颈来,一本正经地捉着字眼辩解着:

“通宵是一整天都没睡觉,我那是睡觉时间比平时晚了些,顶多算是晚睡。”

“咱们团里谁还不知道你们小两口是个什么德行?你这怕是都只剩水了吧?”

说着,满脸坏笑的亚威又捏起报纸卷,隔着单衣对准萨塔的小腹轻轻戳了两下,把他逗得是直哆嗦。

可亚威没想到自己的话音刚落,迷迷糊糊的小法师脑子就如同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立刻清醒了不少;随后更是无意识学着贝拉似的将双手叉腰,腆着张发烫的红脸,气势汹汹地对他怪叫起来了:

“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谣言!我说亚威你大早上没事干,不自己跑去钓鱼,把我抓来陪你一起进城干什么嘛?”

“d!不是你昨天晚上嫌喝的不够尽兴,要今天继续嘛?”

说着因为就把报纸往腋下一夹,顺手将手伸到牛仔裤口袋里,摸索出了萨塔昨晚酒醉后歪歪扭扭写下的提醒纸条来,然后塞还给了他:“你自己叫老子明天早上六点把你叫醒,进城买好酒的。”

由威特曼先生与赤塔男爵、博凯尔男士三人所共同出资、合作的海外进口商品专卖点,为了能够招徕更多的客源,一直是有在每月7、14、21号这三天里,对店内商品进行折扣促销的传统。

虽然这些来自金银岛的特色产品,对于物产丰富的黑山人民来说一直不大畅销。就比如威特曼心心念念想要推广出去的咖啡豆,基本上也处于滞销状态,倒是被他视作‘咖啡知音’的萨塔会常来光顾采购。

但产自于金银岛上的各色烈酒,嗜酒如命的黑山人倒是来者不拒。批发出货量和毛利润一直是非常可观的,再加之这条不成文的暗中福利;一来二去之间,这家综合店铺也就逐渐转变成了烟酒专营的批发站了。

而既作为威特曼的‘知音、老朋友’,又是格罗斯高级会员的小萨塔;也就在两人某次不经意的交谈之间,从侃侃而谈的威特曼口中得知了这一条福利。

于是乎,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偷喝酒,而不用被蕾希姐抓到后给臭骂一顿;萨塔就经常借着请客或是采购炼金材料的名义,找威特曼大肆批发这些来自海外的、美妙的生命之水。

等自己实在是馋嘴了、想喝了的时候,就进城找威特曼去仓库里,把暂存着的美酒给提出来即可。

不过眼下打量着这张画满了歪斜字迹的纸条,被蕾希姐给折腾了一晚上的小法师只觉得头晕脑胀,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究竟是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状况下,才能写出这样神奇的字迹来:

“明明昨晚上还是能立起来的啊……不至于会醉成这样吧……”

想着努力忘却独属于自家姐姐的,那丰腴的曼妙身姿;并无视了那如同饿虎扑食般的凶猛媚态,将脑海当中反复回放着的、犹如下界邪魔般的摧心低语尽数驱散过后。

脑子里几乎只剩下一片空白了的小法师,还是回忆不起一丝一毫的有用线索来。不仅如此,识海当中一直有股不安感盘踞其中,总觉得自己说遗漏掉了一件似乎非常重要、但貌似又无足轻重的事情来。

最后没了办法,萨塔只得是尴尬无比地重新抬起头来,想从明显比自己要清醒的亚威口中将事情大概问个清楚:“亚威哥,额,我们昨天是为啥要喝酒来着?”

“喝酒还能t要啥理由,不都是渴了就买酒喝嘛?”

只感觉萨塔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亚威十分困惑地瞟了萨塔一样,捏着下巴开始回忆起当晚的内容来:

“我想想看啊,映象最深的就是昨晚喝完酒你小子一直拉着我,说今早给你当苦力帮你来搬酒。再之前大伙就和平时一样,拼酒讲荤段子。”

昨晚的酒会貌似同往常没有太大的差别,顶多就是大家喝到后头,在萨塔醉酒的时候蕾希的脸色有些难看而已:“没啥太要紧的事情吧?大家这两天都挺开心的感觉。”

“号外号外!最新消息,有关百万富翁萨缪尔·亚当斯的跟踪报道!百万富翁将在今日下午高价购入塔图夫黄金公司的股票!号外号外!最新消息,有关百万富翁……”

报童的叫卖声如同黑夜之中的一盏明灯,顷刻间便为亚威指点出了一条明路来:昨天晚上在娜儿家吃饭的时候,萨塔当时好像就是在看自己手头的这份《新乡半周报》的跟踪百万富翁专栏?

似乎是在当晚看完报纸后,萨塔马上就变了副脸色来,情绪非常的低落。感觉是同谁打赌打输了似的,当时就开始吵着要娜儿给他上酒;到最后更是喝完两杯就开始发酒疯,闹着要请在座所有人喝个通宵为止。

“你昨晚发酒疯,是不是和这个百万富翁有关系?你和谁打赌了?”

而经过报童的这一番提醒过后,萨塔便也当即回忆起了昨晚事情的全部经过来:“没啥,就是我和猴子打赌了。她要是买彩票中了20德林以上,我就要请她喝好酒……”

在那张价值百万图卡的彩票,于十天前横空出世的那一刻起。围绕着新乡领这个中心,几乎整个黑山公国,乃至于整个帝国都被这个一夜暴富的机会给刺|激到了。

新乡领周边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听闻过这个夸张到极点的消息后;半信半疑地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来,蜂蛹到新乡城当中,只为亲眼目睹这个在传闻当中惊为天人的百万富翁一眼。

但对这位幸运儿知根知底的萨塔,并没有如普通人那般充满好奇。他对于这场赌约的附加条件心知肚明:只要是超过五千图卡以上的奖金,均是要持有到两个月后,以新发行的纸币形式来兑换的。

况且这些大额彩票除了极少数的存在,会通过发行系统内流入社会以外,基本上都是经过挑选的人员才能持有。更遑论那张单独印刷、本质只是一张废纸的百万彩票了。

当彩票不能及时汇兑的消息传播地越迅速,那么这张彩票的价值就越趋向于无穷小。

至少萨塔是这么觉着得:他认为只要不出两天时间,那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商家们,便不会再为幸运儿提供任何服务,哪怕在请他离开店面时他们依然是非常客气。

只不过接下的事态发展,却是完全超出了得意少年的想象。

在报社对这名‘百万富翁’在衣食起居上越发详细的描写过后,那张薄纸仿佛是诞生出了无与伦比的魔力。

一夜之间——这个原本还名不见经传,一度沦落到睡下水道的年轻流浪汉;仿佛就如同财富女神与幸运女士共同钦点的降世使徒一般,迅速成为了各路前来观礼的贵胄们眼中,实至名归的尊贵之人。

他的一言一行,就仿佛充满了无数直击心灵的魅惑术法,引得无数渴望暴富之人竞相模仿。

他的动作、说话时的语气,甚至那因流浪生活而长久未能打理的蓬乱发型,那件只剩下一粒钮扣、还夹带着许多裂口的帆布旧外套。在此时此刻人们的心目当中,却都成了独属于百万富翁的独特品位。

而那些充满了无穷魔力、承载着人们无尽期望的小小纸片,更好似幸运女神所亲自赐下的神谕,大声呼唤着祂忠实的子民们,投入到这场象征着幸运、真正的祝封神迹的朴素仪式当中。

所有人都在争抢着这张‘千金难求’的彩票,渴望着神明的垂青;而那个戴着三重高帽的宗徒之长,反倒是像个表演着粗陋戏法,根本没人去关注的小老头罢了。

仿佛只有这张薄纸片,这张代行了一切权能的纸片,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主宰似的。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这张薄纸便完全抹去了一切的差距:年龄、身份、地位、信仰,乃至于国族、物种,都不再是值得人们去关注的。

所有人都在谈论着彩票,谈论着百万富翁,就仿佛被大公殿下施了咒似的。就连对此最不该上心的小贝拉,居然也能拿出一张无奖的彩票来,对着大伙抱怨自己的差运气。

心态逐渐陷入恐慌当中的少年,实在无法想象这般的夸张情景。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在那一瞬间,完全成了一个时代的弃儿。

甚至于同霜雪打的赌,也不过少年心中最后的倔强,固执地想要证明自己所了解到的事实真相罢了。

结果霜雪不仅是中了彩票,更是因为数额过小,成功地从兑奖点支取到了足值的三十枚银币来。心满意足地收获了团里一票人,包括当时正忙着刮彩票的蕾希姐等人的艳羡目光来。

而在昨晚那封来自于费城的回信当中,所夹带着的一张从南方黑市流通出来的、幸运地收获三个德林的中奖彩票,更是给了他最后、也是最为沉重的一击。

但少年哪怕是抓耳挠腮到着急上火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他还得遵守游戏规则,绝不能将任何消息透露出去,容不得半点的闪失。

哪怕到了今天,有苦难言的少年也就只有自我抱怨这么一个方法了:“你说她怎么偏偏就中奖了呢?这破彩票不是还不能兑奖,要等后半年才能兑钱的嘛?”

“你说的那是大额彩票,小额都是当场结算清的。”

萨塔不把具体情况说出来,亚威自然也是不会知晓这么一副状况的。他权当是萨塔这小子赌输了不服气罢了,顺手就指着不远处人满为患、排出来一条长蛇似的彩民队伍,对着他提了个小建议:

“嗨呀,不就是赌输了而已多大个事啊瞧你那丧气样,走!咱们也买张彩票,到时候中个大奖把你这点酒钱给弥补回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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