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幼鹰的决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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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斯摩尔·亚森!这是你终身代号,也是你的最终身份,你要时时刻刻牢记着这个名字!从今以后,你存活于世上的一切痕迹将会被彻底抹除,你的存在再也无人知晓,包括你自己!”

“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愿意接受……任务,成为最艰苦的……第■■号成员,■■■■中■!”

“军人的天职乃是服从命令!我愿意加入……”

混乱的记忆碎片冲刷着灵魂的最深处,每每回忆起这段简短的对话,总能让这个年迈的老人感到心潮澎湃:哪怕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过去,连最关键的信息部分都被完全抹除,只留下一段被刻印在灵魂深处,到现在也无法磨灭的只言片语。

白石河公馆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骏马嘶鸣所打破,当驾着马车的耄耋老人将思绪重新收回,匆匆忙忙地跳下了马车。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起,亚森用力地捏了捏手里的铜质把手,不知所措的看着摔在地上的木门板。

坐在马车上的师徒两人更是满脸的错愕,两人刚想起身下车,结果愣是被吓地僵住了,布里亚特更是忍不住呢喃了一句:“杀戮中队出来的兵都是怪物吗?”

虽然说是托了延寿技术优化的福,像是安森和格林这样八九十岁的老人很普遍,百岁老人更是不少。至于法师行列里的就更多了:锡耶纳大导师更是从开国存活至今,依旧维持着肉身而未转化成巫妖的天才代表之一。

而且杀戮中队在挑选成员时,也是有医疗师进行过各类神术祝福和法术增益,但亚森的状况还是大大超出了布里亚特的想象:他今年已经八十九岁了,加持的各种状态早在三十年前就消散殆尽,应该只剩下维持住他们身体健康的惯性而已啊。

回过神来的亚森连忙晃了晃脑袋,将手上的门把手随手一扔,也顾不上他平时最强调的主仆礼节,生硬地抓着两人的手,朝着仓库的方向抬腿就走:“请随我来!”

“亚森?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但不管如何询问,亚森连眼皮也不曾眨下,始终紧闭着双唇不言语,只知道抬腿不停地往前走去。而其他仆人们则是被管家先生那无比严肃的表情给吓坏了,招呼都不敢打,远远地退到了两边继续低头做事,不敢多想。

粗暴地踢开一扇古旧的包铁木门,仓库里的魔晶灯应声亮起,才算是让艾克看清了里面的状况:只是一间不能再普通的木工房,大块的优质木料堆叠在干燥法阵上,旁边则摆着爷爷年轻时亲手做的工作台。

“我们来仓库干什么?”

正当艾克困惑于亚森的目的时,亚森则悄无声色单手拎起一根粗壮的木梁,横亘在重新关闭的大门上。布里亚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拎在手里的桶盔被手甲打得砰砰作响,嘴里更是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显然是知道了什么:“cao!!都到这种程度了吗!”

“你们到底在说啥呀?!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呀!”

被俩老头这些个没由来的举动给惹毛了,艾克怒气冲冲地抬起手指,刚想命令他们把话说完整;而站在门旁的亚森突然向后撤了一步,手上冒出了耀眼的光芒,毫不迟疑地对着嵌在墙上的镜子,就是一记凶狠的刺拳。

下一刻,当艾克从模糊的白光中恢复视线后,惊奇地发现三人竟然出现在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陌生房间里。天花板上的风元素法阵,正在不停地输送着富含氧气的新风;而四周的墙壁,更是无比奢侈地用着整块人造魔晶混合着黑钢铺设,柔和的白光将房间照亮的同时,又不至于太过刺眼。

艾克跟在唉声叹气的两人身后,心惊胆战地越过了二十几门速射炮,离开了这间狭小的房间。当三人来到了一个更为广阔的房间时,艾克看着矗立在门口两旁的五台重型元素魔偶,忍不住指着它们惊叫了起来:“这到底是哪里?!怎么有这么多重型魔偶?”

“我们位于公馆西侧的地下三十米处。是我亲手设计的安全屋,代号终点站。”

“开门吧,眼球。”

布里亚特高高昂起脑袋,和面前的高大之门牢牢对视。占据了整扇大门四分之三的巨大猫眼石泛起红光,深邃漆黑的竖瞳用自瞳仁发射出的红光,仔细扫描着布里亚特的身体。待确认是自己的契主无误后,一阵咕哝声凭空传了出来:“恭迎您的归来,太阳之子。”

“启动天赋能力。”

“吾等已经知晓。”

随着布里亚特的一声令下,三道浑浊无比的射线打在了三人身上,艾克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的魔力开始不听使唤:不停涌动的海洋在刹那之间,直接被凝结成了坚实的大地。身上的持续型防护法术更是因为失去了魔力供应,直接崩解消散在了空气中。

还没等艾克从冥想内视的状态中退出来,整扇大门逐渐变得虚无缥缈,布里亚特则脱掉了身上厚重的盔甲,拉着艾克的手径直走向了房间之中。随着亚森身体的完全消失,油腻的混沌物质自门框处蔓延开来,大门的身形变得再次凝实了起来,大门模糊不清的咕哝声也随之响起:“协议启动。”

“……预言术丟失了坐标,怎么处理?”

昏暗的房间之中,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突然传了出来,手里的水晶镜子被一层混沌不清的浓雾所覆盖。镜子的主人显得有些焦躁,急忙向着自己的身后问去,身后的高大男子倒是不慌不忙的模样,只是看着镜面平静地说着:“继续盯梢仓库,他们躲不了一辈子。”

艾克好奇地抚摸着身下平整无比的地面,手感非常的平滑厚实,不像是泥土的感觉;可当他坐在上面的时候,却感觉异常柔软像是坐在沙发上一样。当他抬头望向远方,目之所及处仅存混沌虚无,总感觉他在书上见到过:“我们在幽影界?”

“没错,不过我们在幽影界的最深层,不用担心会被在浅层游历的法师们干扰。先谈正经的。”

布里亚特对着艾克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坐到他们身边来,先把亚森所谓十万火急的紧急情报弄清楚了再说:“放开胆子说吧亚森,这里比外面的密级更高,不怕消息泄露。”

亚森微微颔首,从怀里掏出了两份厚实的纸包,都是在今天上午寄到他手里的,不过他只拆阅了其中一件。将那件拆开的信纸交给了两人,亚森终于是带着沉重的心绪,开始有条不紊地讲述事情的经过:“这是我们一个合作伙伴寄来的资料。”

“格罗斯通讯稿件,艾弗瑞拉……金银岛上那个商业银行?我们的业务都做到海外去了?”

“我们和格罗斯有一定程度的合作,主要是税务打理和资金业务方面,我负责和他们的人接洽。您还是先继续往下看吧。”

亚森默默地低下了头,不忍直视少爷的接下即将扭曲的面庞:因为他心里清楚,当时第一时间看完了文件袋里的所有情报后,心脏差点当场停止跳动,硬是愣了二十分钟才缓过气来。自己一个接受过不知名的祝福强化的人都撑不住,更别提年轻气盛的年轻人了。

事实果然不出他所料,艾克非常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忍住没把手上的材料撕成碎片,只是猛地砸了一下地面,破口大骂道:“这帮混蛋!”

“现在骂也没用了,先考虑下怎么抓捕他们吧。”

布里亚特轻轻地放下手里的稿纸,上面记载了同格罗斯接洽过的人员名单,艾克手里的那份,则是双方具体磋商时的经过,撰稿人更是在其结尾,用极度潦草的字迹直接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待价而沽方为上策。’

接过艾克手中的那份材料稍稍瞟了眼,随即布里亚特便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尝试着最后说服自己:“你相信这份材料的真实性吗?”

“从感情上来说,我是不能相信的;从逻辑上来讲,我能够认可它的部分真实性;从实际上来考虑考,我必须让自己去相信这份材料。”

艾克凝望着无边无际的天际,幽幽地说了一句:“他们毕竟是商人,没有切实利益是不会出手的。”

“也对……亚森叔你不发表点意见吗?”

见场面又冷了下来,布里亚特本能地抬起手肘捅了两下亚森,然后猛地把手收了回去:自己当年负责后勤和情报居多,亚森叔则是老头子的贴身保镖,两人交集不是太多。自己刚才那两下好像是有些不太合适:“叔啊,别家有动作吗?”

而亚森整个人就像是个魔偶一样,只有当艾克他们问一句,亚森才会用他毫无情感起伏的声调,极力摇头否认:“没有了,格罗斯也没有派人来通知过我。”

“那这个包裹呢?”

艾克握着手里的大信封用力摇晃了几下,有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从袋中传来,但他握起来时并没有太重的感觉,封口的爆炸型火漆依然完好无损。整张信封除了贴有去年的邮票外,干净地连半点墨迹都没有,这让艾克感到非常好奇:“你说谁会去年就把信寄出,特意拖到今年才寄到啊?”

“是老爷。”

亚森的眼中像是闪过了一丝光亮,在刹那间变得无比严肃,整个人更是突然半跪在了地上,对着陷入震惊当中的两人正色道:“是老爷寄来的信,他在第一层信封里已将缘由告知于我了!”

“可这……”

惊诧师徒两人起初还以为自己耳朵坏了,更是不约而同地想着,从来就不苟言笑的亚森竟然开窍了,居然在这种时候讲个笑话想来活跃气氛。虽然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也两人也不得不重视了起来,再次向着他确认清楚;亚森则掏出了老爷专门写给自己的那封信,向两人展示着信的末尾:“安森好兄弟,他们俩是肯定不会相信你的话的,记得到时候一定要把信给他们看”

“是爷爷的字迹……”

艾克都快要将信纸贴在自己的角膜上了,这的确是格林的字迹,爷爷写字时那时常更换字迹的独特习惯,更是完全做不了假。艾克放下信纸,对着思维同样陷入了混乱的布里亚特呢喃了一声,贮蓄满魔力的大拇指,毫不迟疑地对着火漆用力一点。

厚实的火漆印在魔力吻合的瞬间湮灭,整张信封也随之化为飞灰,散落在漆黑大地之上失去了踪迹。而随着信封的彻底焚毁,一把造型古朴的黄铜钥匙径直掉在了地上;整个幽影界虽然是一片漆黑,但人的肉眼能够清晰地看见存在于界内的事物,只是所有照明法术在其中都会失效而已。

可这把钥匙却违反了这一规则,自内而外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像是它天生就能散发光亮似的。

但艾克毫不在意这把钥匙的情况,他一心只想着看完爷爷寄给自己的信的内容,还是半跪在地上的亚森把钥匙顺手捡了回来。而他则手忙脚乱地翻开折叠的信纸,轻声念出了:一个自知大限将至的老人偷偷伏在书案上,向未来的孙子致以自己的最后慰问。

“很不幸,我亲爱的好孙子。当你念出这行字的时候,说明你的好爷爷已经去乐园看你奶奶了,毕竟当时我是让邮局在我死后一个月内寄到的。既然你都能看到这里了,那我那安森兄弟也肯定把信送到了你的手里,记得替我谢谢他”

“其实我也明白,在我死后你肯定会遇到不少麻烦!就是不知道是外面的,还是里面的,还是两者都有?谁知道呢你爷爷我仇人是有点多,可能当时没杀干净给漏掉几只小鱼小虾,你小子也别急着骂爷爷……”

“还有个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安森其实是海军的高级间谍来着;这事我也是很后面他们告诉我,我才知道的,这帮人啊……而且我好像是有那么两次权利,通过安森去得到他们的帮助来着?我已经用了一次了,剩下一次就留给你,算作个小惊喜好了。”

“我这兄弟年纪也不小了,孩子几个也都娶妻生子了。年轻时跟我在死人堆里打滚,后面给我当保镖和管家,老小子都跟我混了一辈子了,你也该让他回家好好休息下。况且新人不用旧人嘛,懂得,你就当是给爷爷的回礼吧。”

“对了,记得等他死的时候帮我单独送束花,这老小子花粉过敏,一定记得去买无花粉的本生花!”

泪水顺着眼角划出了两道浅浅的水渍,艾克仰头望向亚森,黯然神伤的亚森没有言语,只是泪水在眼眶之中不停打转:“一不留神就写了那么多没用的话,孙子我们继续。”

“你手里那把钥匙呢,是议院大门的主钥匙。我当时一直看那些肥猪不顺眼,那次带了几门炮把他们堵在门口,拿霰弹连人带门给打碎了。后面我重新修门的时候就把新钥匙收了回来,只留了一把备用钥匙给他们,没想到这帮废物连把钥匙都看不住,真t晦气。”

“不过钥匙要看是谁拿在手里,不然他们手里的复制品那也就是个复制品,虽然他们都是些废物,不过有时候还是能派上些用途的……”

“还是那句话,爷爷永远相信你能够保护好家人,所以我不管你做什么,爷爷都会无条件支持你的。”

“当然最后还是得唠叨一句,该出手时就出手,敌人是不会给你翻身的任何机会的。”

“那我走了,你记得要想我和奶奶,记得要照顾好你妈妈们,记得让家里的佣人们有钱回去养老,记得我们的约定抬你那没用的爸爸一手。爱你的爷……”

艾克哽咽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湿润的信纸最末尾:爷爷写信的毛病还是没改过来,永远不把落款和结尾分开来,而且油墨都被泪水的痕迹打湿了,完全都看不清了。也不知是格林留下来的,还是艾克流下来的。

双手颤抖地折好了信纸放入内衣口袋当中,艾克用力揉搓着干涸的泪痕,从亚森的手中将钥匙讨要了回来。当钥匙放到了自己手中的同时,肩膀上传来了一阵轻柔的拍打,艾克猛地回头看去:身后什么也不存在,幽影界的天幕依旧是漆黑无比,但却依旧能让人看清前方的道路。

“谢谢。”

艾克握紧了手中余温尚存的钥匙,向着亚森、布里亚特还有他们身后的空无颔首致谢。然后,他重新站了起来,身体像是旗杆一样的笔直。对着天幕高举着钥匙,朗声下达着他的第一道命令:“我以费城议会暨戒严执行委员会的名义宣布,从即日下夜三时起,全费城进入为期两周的戒严状态!”

“通知所有议员在下夜二时五十分必须到达主议事厅,拒不参加者一律以阴谋颠覆的党徒论处。如遇反抗,戒严执行部可依据临时状态条例,视情况严重程度进行逮捕或就地枪决!”

“现在是中午十一时,我们还有九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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