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尘埃落定(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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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此时却只觉心头满满的,那种说不出的悦然仿佛随时便要流溢出来。

“你放心罢。子建如今也不会落在我手里,他私闯御街,天子和皇后必不会再装聋作哑,此时只怕他已被拘在宫里了。最迟的话,父王明天就要回来。”

他又恢复成了那个冷静沉稳的曹丕,露出淡淡的笑意:“从明日起,父王也好,阿母也罢,还有那些弟弟们,也该收一收心了!”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有新的消息送入府中。

果然曹植再是得到曹操的宠爱,他们兄弟阅墙别人可以假作无视,但公然违返宫规却是冒犯了天家尊严,任是谁也不敢再装聋作哑,当即被南军左卫的人扣了下来,天子大怒,着令送至曹皇后处斥饬。

“天子终究还是胆小了些。”织成蹙眉道:“私开宫门,擅闯御街,这样的罪名,便是天子大怒亲自训斥,也是在情理之中。虽不会对曹植有什么伤筋动骨的处罚,但至少天子一怒,可彰国威。天子却将子建送到曹皇后处斥饬,却不是国法,这便是要利用曹皇后兄妹的关系,算是庭训家教了。”

好好的一次立威,又被皇帝亲手放过。

说到底,还是他终究没有硬骨头,一次次退让,让汉室最后的尊严,一点点消磨殆尽。织成想起那一夜邺宫大火之中,他背对着伏皇后离开的身影,便觉此人怯懦又可悲。而曹皇后竟然还因为嫁了这样的人,就一门心思为所谓的大汉天下考虑,连自己的父兄都因此而疏远生份了,简直是不可理喻。

曹丕昔年虽然对不起甄洛,但也或许是因为嫉妒的缘故,才说出那样的话来……但至少他不会象皇帝刘协那样没有骨头,连自己的结发妻子和妃嫔都无法相护。

只是曹植这一被送入宫中,曹皇后无论于公于私,要保护这位兄长,自然是不可能放人出宫。

而曹丕的“读书已毕”的消息,也很快就传了出去。

被派去传讯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典满。

先前典满本是做好了厮杀一番的准备,谁知世子府中竟然换了天地,那陈列的甲兵并非临淄侯方的人马,倒是曹丕自己的布置。

而更没想到的是,连曹操都认为是“一病不起,长期昏迷”的世子曹丕,竟然神采奕奕立于府中,更无丝毫的病态。

而曹丕并没有放他离开,让他亲耳听到了一柱香后的消息:临淄侯曹植私开宫门,被执于宫中受饬。

曹植都没入宫中,与之一起做乱的人全都被拿下,便是杨修亦已陷身牢狱。

动作如此狠辣快疾,若说曹植闯门乃是个意外,任是谁都不会相信。

以典满的聪明,哪里还能猜不出个中深义?不觉惊了一身冷汗。

幸而他秉承其父生前的教诲,唯一忠于的便是主公曹操。曹操指定谁是世子,谁就是第二值得效力的。若是先前他动了邪心,竟想要投靠临淄侯曹植,更或者是对世子妇不敬,是否此时他自己亦是身首两处?

从前他尊重曹丕,只因为是大公子,又是嫡长子,曹昂死了,就该曹丕继承主公的家业。一切皆是名份所定,他也是一样的服从,但从来没有从心眼里觉得曹丕就有多了不起。

他少时便跟随其父典韦,出入曹操左右,那里的嫡长子是曹昂,就连他自己的槊法,还得到过曹昂的指点。曹昂为人热忱爽朗,比他又大,他心里是真的把曹昂当成了主君,也当成了兄长,心甘情愿为之效力。

那时卞夫人尚未扶正,曹丕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子,论威望比不过曹昂,论聪慧比不过曹冲,典满只是淡淡地对他。便是后来曹昂战死,丁夫人自请下堂,卞夫人扶正,曹冲又病死,曹丕成了世子,对于典满来说,他心心念念钦服的真正世子,还是那个已经曾经热忱爽朗的大公子曹昂。

他素来只在曹操身边相随,虎豹骑地位特殊,并不需要受到这位五官中郎将兼丞相副的世子辖制。

故此只到这一天,才发现这位世子的手段,竟与曹操不相上下。

而曹丕令他传话的对象,正是自己的老爹曹操。

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令得典满难以忘记:

“派人去洛川告知父王,我读书已毕,出阁理事了。”

一切事态皆已平息,便是崔妙慧和辛苑、董媛等人,也被从一处废弃的宫殿中解救了出来,回到这世子府时,只觉如劫后余生一般,彼此相望,都是心有余悸。

当晚曹丕便在府中开了家宴,正式出场。

春阳殿被烧毁,曹丕也并没有反对织成从前的安排,仍然住在桐花台。就在正堂中设了宴,又令厨下造饭,府中上下所有执役之人,皆在堂下垂手等候。

赵年站在一众婢仆的最前方,远远见堂阶之上,点了一溜十来盏绛纱灯笼,室中除各处烛台之外,还燃了高过人头的那盏凤鸟栖枝的铜灯,足足有百来枝蜡烛,照得正堂上下明晃晃的,有如白昼。

靠右侧角落里有几张榻几,是设了薄纱的屏风,想来是女眷坐的。

若是这般讲究,则今晚除了府中的内眷,难道还有旁人?

赵年只觉自己心头怦怦乱跳,皆因今天的事情发生得特别多,又乍闻世子出现的消息,不免有些觉得脑子不够用。幸好今晚竟不用他张罗,堂上一应事务,皆是世子妇身边那个名为董媛的女官负责。

听闻世子妇母家姓董,当初在巴蜀也是自称董姓,这女官能得赐同姓,可见着实是受到信任的。而世子举行的第一次家宴,便是由这董媛主持,是给了世子妇怎样的颜面,也就不言而喻了。

在阶下等了不久,先是看见几名姬妾袅袅婷婷过来,各自跟着数名侍婢。这些姬妾因都是入府久的,也被曹丕置闲许久,知道他的性子,还不敢十分华丽,却也是着意打扮过的。战战兢兢地入了正堂,便被董媛指在了一角端坐,果然就是张有屏风的那几张榻几之一。

接下来是郭煦,她不敢再坐着小榻被人抬来,走得汗喘微微,一张脸本来就没有擦胭脂,看上去更苍白了几分。她倒不曾怎样打扮,连脂粉都没施,只是梳了净亮的髻发,穿着颜色致些罢了。

这倒是个聪明人。

赵年在心中暗暗忖道:世子最厌恶的,便是摆弄心机之人。郭煦是为世子受的伤,这样素着脸过来,又显得体弱不支,世子也好,旁人也罢,难道想不起她是什么原因才落得这般模样?这不争即是争了。

只是……争了又如何?

赵年想到世子妇那一双璀璨冷然的星眸,摇了摇头。

董媛对待郭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的品级超过那些姬妾,比起郭煦却是低了一级,也不见有什么不忿之色,照样引了郭煦入席。当然郭煦的席位,要比那些姬妾更近一些。

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赵年忍不住微微侧首,这才真正的吃了一惊。

这次进来的一群人全是男子,都戴冠着袍,行走倨,虽高矮胖瘦皆有,年纪也参差不齐,却都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清逸气度。

赵年睁大了眼睛!

那些熟悉的面孔——目光呆滞却最擅识人的刘桢、才敏捷却言语讷讷的王昶、和气老成行事谨密的郑冲、面容消瘦质彬彬的徐干……还有一个衣衫落拓,甚至襟上还洒有酒痕,发髻也有些散乱的中年人,眸子昏沉,一看便知耽于酒色,却掩不住那眸中时而掠过的狡黠之光:那是吴质!

走在最后的年轻人相貌俊美,在夜色之中,如一块上好的玉石般微微发光,那是新进的杨卫率!家丞、家令、仓令、食官令、舍人、洗马、卫率……

这些人正是世子的僚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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