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深夜走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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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深夜走水

董媛心直口快,道:“听她那意思,她先前不参见主君,为的倒是拿个假作不和、引人入局的由头。只是这样虽得了些消息,却丢了世子府的颜面,更是坏了主君的名声。主君身为正室夫人,放在别家也是大妻,怎的一个小妻,就敢这样作耗起来呢?”

辛苑冷笑道:“我也瞧不出别的,只是觉得她行事做人,看上去样样妥贴,细想却都不过是工于心巧,只是想着怎样撇清自己,哪里想过主君。”

崔妙慧一直在旁听着,此时才说了一句:“她心中除了她自己,恐怕也只是一个咱们那位主君了。”

她们在私下称织成,一直是以主君呼之。

至于那位主君,指的当然是曹丕这位府中的男主人。

织成正待说话,却见有一行青袍椎髻的侍婢过来,手中各托着一尺见方的朱色漆笥,那盖子压根挡不住缕缕香气,一扑入鼻中,便觉肚子有些饥饿,知是传膳了。道:“别的且放下罢,先吃了饭再说。”

送来的饭食原本就有崔妙慧等人的分例,只是菜色比织成的少些罢了。织成虽然觉得一起吃饭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入乡随俗,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空,自己也不能太显得独特异行。故此众人虽在一室进膳,却是分开来食。

织成已令从简,但送来的仍有八个菜。如今她也算是有过不少见识,不过从前就是赴宴,哪里有心思去看菜肴?唯一的好处便是认得不少。往案几上草草一看,的确也没有什么山珍海味、驼峰猩唇,但是除炮小豚肉、炙羊陌、腊兔切丝、牛肉韭黄等四样荤菜外,另有藕巾羹、炒绿菜(其实就是菠菜)、胡萝卜片等,此外甚至还有一个铜染炉,就是铜制的类似后世小火锅的存在,里面鲜汤翻滚,是雪白的鳜鱼片。此时虽没有辣椒,却有花椒、胡椒诸味,又有当时独有一种名为紫芫的香草叶子作为调料,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便是崔妙慧等人,也各有分例三道,一荤一素一汤,也是色香味俱全。

织成不由得在心中大叹。

说起来她穿越之后,一直在忙于求生存,居然从来没玩过什么风花雪月的把戏,对衣食住行四字,除了这个“衣”字是她立身之本,故此打扮得素来讲究之外,其他三字,竟都是潦草而过。在葭萌时,也不过两三个菜罢了,如今安稳地坐在府中,这一餐之费,竟抵过平素两日。

便是这样,崔妙慧还说:“自商周之时起,国君为食,用九鼎三十六豆,诸公卿用七鼎十六豆,那是多少菜肴?周天子日常进膳时,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饮用六清,馐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特,酱用百有二十瓮。那又是什么排场?就是我朝天子,说的是“饮食之肴,必有八珍之味,甘肥饮美,殚天下之味”,单论设有专奉膳食的官员便有太官、汤官和导官,分别主膳食、主饼饵和主择米。太官令下又设有七丞,太官和汤官各拥有奴婢三千人,每天开支五十余万钱,一年竟达二万万钱。那可是近三千石上好的梁米,又或是近十万斤好肉,如今主君为魏王世子妇,至少也仪同诸侯,七鼎十二豆五十道菜肴并不过份罢?只是如今非常时期,主君顾虑着世子犹在病中,不忍咽玉蔬金粒罢了,却不是享不了这些。”

并且有些严肃地告诫织成道:“邺都如今乃天下最为繁华之地,多权贵高门。主君虽素来体谅民生之多艰,不忍靡费物力,但在邺都立足,却不能再如从前。”

铜染炉做得极精臻,盘、炉和耳杯三部分组合而成,盘为长方形宽平沿浅底盘,盘上放置着四足炉,其平底镂空,腰沿上方为镂空博山式支边,悬空支撑着一只耳杯,腰沿下炉膛。炉壁四周设置十四道竖条状气孔,炉底亦有条状气孔数道,炉下置一横穿炉底的长方形孔道,这样火头既旺,风又通畅。

用的炭也是上好的银霜炭,没一丝呛人的灰气。咕嘟咕嘟煮着,倒叫一室生温,多了些家常的安宁味儿,与崔妙慧话语中的肃杀之意,却不太相合。

但她说得没错。其实织成心中也清楚,正如她再以礼相待崔妙慧辛苑等人,心里也认为大家是平等的,表面上却终究不曾真正以朋友之礼来相处。

人心原是最难测的东西,各居本份,才能相安无事。

若是抬到了不该的位置,反有了不该的心事。

织成以箸拈起一片鳜鱼片,想道:

便如现在的郭煦一般。

郭煦说的那一番话,情真意切,哀恳殷殷。看上去说出的完全是她的真心话,甚至连一些拙劣的算计和小九九都不曾掩盖过。

也是这样的话,最容易打动人心吧,因为那么真实。

鳜鱼片滑嫩肥美,入口即化,织成微微咀嚼,不觉有些出神。

这个时空的女孩子,小小年纪,便是这般奸滑了。自己比起郭煦,要年长许多,若不是在另一个时空经了很多的蹉磨,从小那样滚打着长大,怕也是看不透这许多世情。

一个郭煦,不过在后宅呆了半年,便是这样。那些个姬妾呢,千伶百俐的,只怕还会翻出更多事。

不过,她董织成,没有这么多的心情与她们闲耗。

她耳朵动了动,缓缓道:“是有些风了么?吹得庭里树枝子,倒有些哗哗的轻响呢。”

辛苑还未说话,但见眼前灯火一跳,织成又叹道:“这后宅便是个泥潭,若是当真要陷了进去,只怕是越挣扎越深陷。倒不如还是用咱们从前的法子。”

董媛睁大了眼,问道:“杀人?放火?”

辛苑再忍不住,噗地一声,险些把汤羹喷了出来。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处院落之中,正有人轻手轻脚推开门扇,步入室中,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室角处放着一株数尺高的珊瑚树,树顶置有烛台,虽只燃着一支蜡烛,却映得整株珊瑚树莹莹生光,通红照人。

淡红的珊瑚宝光,就投映在一边榻上卧着的人身上。被褥起伏,勾勒出那虽瘦弱却玲珑的身形线条。

听见声音,这才缓缓坐起身来,锦褥柔滑地堆积下来,露出那张虽有病容,仍不失姣美的面庞来。

正是郭煦。

她咳嗽一声,哑着喉咙道:“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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