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国士之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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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国士之诺

织成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之下,再次见到曹丕。

一路上她设想过无数情形,或许他见到她时,有惊喜,有不安,有疑惑,甚至有嫌弃……但她是心志坚定之人,既然答应曹操来邺城,自然不会因为惧怕他的情绪变化而有丝毫退缩。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什么情绪也没有。

因为,他尚在昏迷之中。

高大幽深的殿室,博山炉中徐徐吐出幽幽的异香,这才是传说中的华芜之香。曹操每日燃烧这种据说来自扶余国、比黄金还要珍贵的异香,根本不是为了什么供奉神仙,而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

织成只觉自己仿佛在梦中一般,身畔所有声音、气息、情状均在远去,只是高一脚、低一脚,迷迷糊糊地往他的床榻之前走去。

不知是谁,或许是侍婢——撩开床榻之前的帐幔,又悄没声地退下,织成什么也顾不得,跌坐在他的榻上。

没错,那是他。

纵然分别日久,却也是那样清晰地记得他的模样。

眼线的弧度、鼻骨的笔挺,嘴唇的轮廊,甚至是那一根根的眉毛,也宛若在记忆里曾纤毫毕现。

只是,卧床了这么久,他已消瘦得太多太多。但那有什么关系,就算是他化成了灰,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这样熟悉的认知,即使是此时昏迷不醒的他,与坐在榻前的她,也仿佛有了某种紧密的联系。

那一瞬间,她心中跳出一个念头:她绝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到他!

她掀开被角,已经看到他胸口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白绫巾。包得那样厚,那样紧,当初他为她挡那一箭,后来的伤势包扎后她也见过,此时有了经验,一看便能猜到伤势会有多么深。她垂下头去,便是曹操这样历阅世情之人,忽然间也感到一阵悲伤:不仅是为了儿子的伤势,还因为她的难过。

那个华衣锦服的女郎,先前还有着昂然的气概和飞扬的神采,却在这一刻都停住了。虽然她一滴泪也没流,但是单单便是她坐着的样子,垂首的姿势,都让旁人看了,觉得非常非常难过。

夏侯渊只觉胸口一阵绞痛,赶紧低下头去,用力挤了挤眼睛,将热泪逼了回去。

“子桓于玄武池练水军,不慎被剑术高明的剌客所伤……”曹操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低沉:“那剌客乃是死士,当时便自尽身亡。孤担心此事传出之后,令民心大乱,故严封左右之口,将子桓移于摘星楼中看护……”

“子桓身边护卫森严,便是自己也颇精剑术,这剌客既剑术高明,想必是近身行剌。这世上能有何人,能轻易击退子桓身边护卫,近到他的身前?想来当是平素熟识之人,子桓万万未曾想到那人竟会行剌,才会轻易着了毒手,是也不是?”

织成忽然抬起头来,一连串的置问之下,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谁人指使?是平原侯?”

这四个字,如同天雷霹雳弹般,蓦地在虚空之中炸响,炸得人的神魂都仿佛飞裂成了数片。

夏侯渊身形一颤。

这女郎……还真的敢问出来……

“放肆!”

曹操厉声喝道,眼中闪出寒光,仿佛瞬间便会飞出千万刀剑,将眼前的女郎砍为碎片:“平原侯乃我爱子,岂容你来抵訾?”

“平原侯是你爱子,那卧榻之人又是你之何人?”

织成蓦地长身而起,反向曹操跨出一步,反手指向床榻之上昏睡之人:“若你一直将他视为爱子,他又怎会至此!”

她的话又快又疾,如果说方才曹操的目光如千万刀剑,她此时的话语便是铺天盖地的箭雨,令人无法闪避:

“堂堂世子遇剌,若是正常情况之下,当全城搜捕,得背后指使之真凶而诏告天下,凌迟其身,以儆天下作恶之徒!可魏王你做了什么?自我从葭萌一路而来,只至入城,竟未曾得知丝毫消息!”

“我身份低微,纵迎为世子妇,又何须典满亲自带领虎豹骑,千里驰奔葭萌将我迎回?既以虎豹骑相迎,足见我之珍贵,然为何入邺之时悄无声息?魏王知我虽身为女子,心乃国士,既要用我,断不会起着借此打压我的愚蠢念头!”

“还有方才!那两个娘子分明就要毁我名声,然我世子妇之名并未明诏于天下,故此对魏王并无任何损害。魏王只须纳我为姬,便轻松揭过,然如此一来,我却是永生永世,也不能再来到他的身边!”

说到此处,忽然心中有什么地方,猛地抽痛起来。

永生永世?

难道在自己心底,竟是在暗暗盼望着,能够永生永世地跟他在一起?

难道自己从葭萌一路奔回,所谓的两年之期不过是安慰自己的念头,真实的想法,竟是永生永世也不要离开才好?

若不是,那为何方才说出这四个字时,心中竟有如此之痛?

她长吸一口气,捺下心神,冷冷道:“魏王权倾天下,纵是天子陛前亦可着履带剑,又何曾惧过什么人?但魏王一不追究,二不索捕,却又对世子如此怜惜,焉知不是心中偏心太过,因而愧疚之故?”

“大胆!”

曹操厉叱一声,连殿中灯火都仿佛为之一晃。

夏侯渊更是肝胆欲裂,但看那女郎时,非常没有害怕,还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妾自葭萌应魏王密诏而来,便已是世子的亲人。魏王做得出来这种偏心之事,难道就不允许人家说出来么?”

“你……”

曹操只气得脸色雪白,手指织成,身形微晃,却一时语塞,再也说不出话来。夏侯渊见势不好,不能再装木头,赶紧上前一步扶住曹操,遂向织成歉道:

“世子乃魏王嫡长子,岂能不疼爱怜惜?只是天下父母之心,并非铁石,甄侯亦是至情至性之人,难道就不能体谅魏王难处?魏王若当真不爱世子,又何须请甄侯到此?”

“我自然知道,魏王心中亦爱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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