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雨夜攻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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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雨夜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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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一声裂帛般的响声,随着扭曲如蛇般的金光闪过,似乎黑沉沉的天幕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密集的雨水倾盆般泼洒下来。

葭萌关城仿佛被密密地锁在一片雨索之中,远处的山峦树木,皆都模糊一片,只有角楼上高挂的风灯,在雨中化出一团朦胧的黄光。

织成伏在墙头,努力地睁大眼睛,但也无法看到更远。她以前在铜雀之乱』中以水晶片聚阳光生火,后来也曾动过念头,想让工匠用水晶片儿磨出镜片,做一种类似后世望远镜的东西,此时也不禁无奈地想道:“这样的雨夜,就算有望远镜也是无用的罢。”

但是也算是有军旅经验的她,却也知道,这样的雨夜,实在是偷袭的最好时机。这一点霍峻显然也已经想到了,所以在她坚持要留守城头时,霍峻自己也没有离开。他们连同士卒,披着织成从府中取出来的仅存的昂贵的雨衣,静静地伏在雨水之中。

这些雨衣还是当时刘备订货后的剩余,织成理所当然地收入了自己的库藏之中。但眼下显然不是太在乎钱的时候,她大方地令人取出来,共有一百余件,都分给了霍峻的部卒。

雨衣是什么价格,眼下人人都知道。当初刘备和东吴都购买了,但是也没有分到霍峻所部来。这个可以理解,毕竟与雒城等地相比,葭萌看上去要安全得多。谁会料到最安全的葭萌,如今却变成了最有风险的前阵?

闷雷般的声响,隐隐在耳边响起。

即使没有用到伏地听声的那种专用的瓦罐,胜于常人的灵敏六识,也迅速将听到的异样声响传到了她的耳中。 锦绣洛神437

“果然来了!”

织成扭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霍峻:“霍将军,恐怕生死存亡,就在此一战了!”

向存大军围城之战,已支撑到足足七日。

这七日之中,是织成前所未见过的艰难苦战。霍峻果然有些才能,他性』情坚厚,其作战风格也如其性』格一般,不擅进攻,但能防守。无论这七日里向存怎么拼命进攻,他只又绵又硬地守住城头,所用的手法更是层出不穷。

箭枝是不够用的,早就不用来射』关城之下了。好在葭萌四周皆山,有的是山石擂木,便都用来砸那些攀城的敌卒。山石擂木用了不少后,他又住了手,因为城下地势太窄,用得多了反而堵塞石阶道路,倒给那些攻城的敌卒多了垫脚之物。

这次是从城中各家茅厕弄来的黄白之物,加大锅熬得滚开,再从城上浇下去,中者被烫得皮开肉绽不说,且那糞汤极毒,皮肉但凡沾着点,很快便被腐蚀,简直是另一个版本的稀硫酸,让织成看得目瞪口呆。

又有那种“剌拍子”,即是用长长的木板上,钉入巴掌长的铁钉,宛若大面积的狼牙棒,两端叫士卒执紧,见有人冲上关城墙头,便猛地拍过去,中者应声堕城,即便不死也是重伤。

七日过去,这城头血腥气、焦臭气以及各类说不出的味道汇融在一起,当真是令人作呕。不过织成坚持不离城头,食干饼,饮清水,卧石台,而且一直与众士卒同抗来敌,手刃了三个爬上城来的敌卒,却是令她的威望如日中天,而霍峻对她的敬佩之意,也是与日倍增。

对于军中将卒而言,这样的苦楚并不算什么。但她既有封诰,且身份高贵,还是女人,却能天天呆在城头不离一步,以示与百姓军民共苦存亡之决心,甚至自己的府第都变成了伤病营,侍从婢女尽数上场,当真做到了大公无私,霍峻不要听看过了,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她的作为,终于让城中各世族豪强坐不住身,一一打开府门,倾其资财,仿效她之作为。也正因此,士气得到了很大提升,甚至士卒和百姓的关系,也是前所未有的融洽。七日守城,霍峻看似居首功,但他知道,若无这个女子,恐怕士卒们早已生了畏惧倦怠之意。

好在今日午后这一场暴雨,将关城之前冲刷得干干净净,至少眼下这关城墙头的积水,只是浑浊而已,并没有那些污物。否则,总觉得对她是一种亵渎。

霍峻忽地一怔,自己觉得完全自己是想得太远了:难道伏在没有血污的水中是亵渎,眼前伏在这雨水里,对她就不是亵渎?

织成根本没有留意这位提前将自己代入“忠将”角色』的霍峻有些什么想法,她紧紧盯着前方雨幕,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耳中那闷雷般的声音越来越近,仍是觉得有些紧张: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霍峻答道:“若要夺得葭萌,除非踩着我等尸首!” 锦绣洛神437

他的话语并不紧张,还有着一种久战老军对于生死的漠然,和对于荣誉的本能捍卫。

但织成的心中却是一酸:“不!”

她蓦地扭过头,雨水越过雨衣的帽沿,打在她许久没有认真洗过的脸上,冲出一道道浅浅的“槽”来:

“霍将军!你可知我为何没有逃走,反而要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守城么?其实我很怕很怕,这七日来,每天我都想要逃走。”

她的声音并不低,周围伏着的兵卒又是密密麻麻,倒有大半人都听到了她的话,却无一人动弹出声,只是默默地聆听。

贪生怕死,是每个人的本能。即算是视死如等闲的军卒,能不死的时候,谁想要死呢?何况她本来就是贵人,她本来就应该在锦绣丛中娇养,而非象现在一样,与他们共伏在污浊的泥水中。

“可是我想,我随从也有百余人,留下来,也是一股力量。城中其他世族派来私人部曲相助,也是力量。也许咱们的这些弱小力量汇在一起,就能打败向存。”

角楼的灯光微弱,她的眼睛却熠熠生光:“你也知道,我擅于织业,现在手中有一种新的织物,不是锦,不是丝纨,也不是葛麻,到了明年秋天,很快就会出来。做成衣服穿,柔软舒适,又经久耐磨。我想等打退了向存,把这第一批织物做成衣服,和大家一起穿,纪念这段同生共死的日子。”

她轻声吟』唱起来,在哗哗的雨声中:“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与兴师,修我戈矛……”

最古老的歌声中,那闷雷般的声响,终于越来越近。

雨幕之中,出现一大片黑压压的阴影,那是严甲利兵的向存部卒,刃在手,箭上弦,杀气腾腾往关前扑来!

向存勒马立于雨中,只觉雨点打在盔甲之上,即使是隔了雨蓑,也一样扑扑作响。葭萌关城,有一如头巨兽,静静伏在黑沉沉的雨夜中。

葭萌关虽然雄险,但对于他这样可算是征战南北的名将来说,并不值得怎样在意。甚至是因为长驻于益州,见过了雒城、江州等地那种以主城为基、设数城为防御点、互成犄角之势,可前后支援、交替防御的战事格局,葭萌这种地方,也不过就是倚山川之险而建的一个小城寨罢了。原以为霹雳一轰,对方便会肝胆皆丧,很快攻打下来,没想到不但儿子折殒此处,甚至攻打时间也达到了七日!

七日!

这七日是他有生以来最为耻辱的七日,以五千对五百,他向存亲率部曲,以十倍于对方的兵力,至今未拿下该城,反已殒一子,更失了所有的霹雳散。

幸好涪城守军也一样顽固,又离雒城更近,且更为富庶重要,本就比葭萌兵力雄厚得多,即使以扶禁之能,也一时难以拿下,这才冲淡了对他的问罪。

再拖延下去,恐怕就算攻下葭萌,他也要得个延误战机之罪。

他呛地一声,拔出腰间长刀,正待呼令攻击,眼前忽然一花!

蓦的,有无数灯笼在关墙上、角楼下亮起,照得城头上光明一片。

震耳欲聩的歌声,在雨夜中响起,雄壮激昂,甚至压住了哗哗雨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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