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改变主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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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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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但见衣衫飘动,宛若流云。

陆焉的身形,已浮现在云气翠色』之中。

仙境般的居所,神仙般的人。

有时董真觉着,自己那个胡诌的被谪神女的身份,还比不上说陆焉是神仙更令人可信。

他此时穿着雪白的衣服,不同于第一次出现在铜雀台那样如雪一般华贵,只是普通的麻衣。但因了那神清秀骨,反而是这麻衣,多了些清净自然之意。

便是辛苑,瞧着他自远处翩翩而来,也不由得赞叹了一句,道:“师君不愧是天师后人,即使在邺都那样红尘富贵之地长大,竟是不染半分尘埃般。”

董真摇摇头,笑道:“何止如此?他便是行霹雳手段,亦是菩萨心怀。”

虽然如今她已经知道,这仙境般的阳平观,一样波涛诡谲。而看似尊荣清贵的天师,也一样殊不容易。

乱』世之中,首要依恃的,除了实力,还是实力。 锦绣洛神409

即使贵为天师,即使天师道初衷不过是教化百姓向善抑恶,却也一样不得不先占地盘、养道卒,否则便极易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所吞啮。

陆焉若当真不染红尘,又如何能在这红尘中风生水起?

自当时与曹丕、刘备联合,诱使刘璋大军分兵于青阳山,令刘备与曹陆联军一起,势如破竹,一路夺取了巴郡、涪陵郡、巴西郡、巴东郡、东广汉郡等地,眼下巴西、巴东、巴郡三地,已在陆焉的实际控制之中。

而这三地又恰与汉中郡联为一体,且皆为益州东南沿线的大门,恰好与荆襄接壤。

这也正是当初曹陆二人与刘备联手所取得的“报酬”之一。

看似刘备得二人之助,很快击败了刘璋,兵临雒州,且与彭州的阳平观遥为犄角,恰将成都克住。但实际上,即使刘备彻底打败刘璋,得到益州其他郡县,但因了陆焉的地盘,恰好是掐断了他与荆州的联系。而关羽恰好还在荆州,原先有五郡,现在南郡还了曹丕的人情,只有武陵、零陵、长沙、桂阳四郡,势头又弱了几分,刘备事实上也是被困居一隅,动辄仰人鼻息。

陆焉这些时日,一直居于阳平观,他身份超然,天师道势力又大,即使阳平观与成都隔得这样近,但刘璋始终是不敢动阳平观分毫。何况现在还有一个刘备,就在不远的雒城虎视眈眈?

陆焉得了空闲,不免要好好经营新得的三郡之地,对自己在益州打下的第一块地盘汉中郡也不能放下。近日来虽在观中,但十分忙碌,若不是此时董真主动要见,他并无这样的闲暇。

进入室来,见董真正坐于室中,辛苑侍立一旁,脸上神情皆有些淡漠,只到见他来了,才不约而同,微微一笑。

身在病中,董真难得的没有挽髻,一头疏落了许多的乌发垂落下来,倒多了几分楚楚的风致。在阳平观呆得久了,也如陆焉一般穿起了白衣。宽袍大袖,裾袂堆迭,她整个人宛若身处雪野之中。

只不过董真终究不似陆焉,陆焉着白衣,如天上谪仙,飘逸出尘。

她着白衣,即使是病后初愈,脸上殊少血色』,但因了那轮廓起伏的眉眼,也一样有种明丽肃杀之气。仿佛是那白雪之中的红梅,素白无垢,越发显出了梅花的殷红似血。

只是这样静静地端坐,身边只一个辛苑,便仿佛身边簇拥有千军万马。

是从何时起,当初洛水中那个翩若游龙自由自在的女郎,变成了今日的模样?

“听闻女郎伤无大碍,故这几日疏于看顾。但正有一物,要让你看看呢。” 锦绣洛神409

陆焉首先表示抱歉,又转身令外面跟随的小弟子进来,穿着翠蓝袍子的年轻弟子快步入内,手中捧着一只菱形水波纹样的青瓷盆,盆中种有一花,却是先所未见:

叶片纤细,交差生长,形若草兰,淡淡的绿意中,捧出顶端一茎花朵,却只有五铢钱大小,花瓣幽蓝如纱,边沿是一圈淡淡的白。映着冰青瓷色』,越显出一种飘渺脆弱之美。

董真一见此花,却是蓦地从席上站起身来,面上也浮出喜色』,看向陆焉,喃喃道:“可是……可是茫茫?”

那日退守崖顶,不知多少茫茫的植株被毁。原想着这样娇贵又脆弱的花株,一定是在这一役中毁坏殆尽,没想到此时却再次见到,且还盛放出传说中那一口气即能吹化的花朵,实在是意外之喜。

陆焉蓦见笑容自她颊上盛绽,便如这雪野之中,忽然春花盛放一般。心中只觉又暖又涩,只觉过去那许多时日的心血,果然没有白白付与。

遂从弟子手中接过那花,示意其退下,道:“你且吹上一口气,试试看它可能消散。”

没想到董真却退后一步,小心翼翼,摇头道:“你辛辛苦苦种出来,我可不愿毁了它。”

她抬头看他一眼,认真道:“这世间真正的心意与这茫茫一般,都是易逝而更显珍贵之物,自然要小心呵护才是。”

她先前看到茫茫时乍然的喜色』,此时已散入眉间,郁意却早在不知不觉中,又浮现出来。

陆焉看向她旁边的漆几,那封帛书正静静卧于其上。

他身为天师,自然对外界的讯息知道得更多,此时心中一沉,竟不知如何接下去这话头。

顿了顿,笑道:“不错,实属不易得很。我是让人将这花置于冰窖之中,精心培育,才在今日开出花来。你便是不令人去叫我,我也会在今日前来呢。”

茫茫喜寒畏暖,故此往往在冰雪中开放。

不过时下的贵族们喜在冬日藏冰于窖,夏日取出享用。陆焉名为天师,但天师道在益州和汉中之地,俨然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其用度仪制,也绝不逊于诸侯,自然也是有冰窖的。

但有冰窖是一回事,在这样的繁忙之中,尚能想到小小一株茫茫,不但将它从那崖上小心翼翼地带下来,还精心培植开花,这样的心意,的确已是相当珍贵了。

也许连曹丕都未曾做到吧……

她脑海里忽然掠过这样的念头,但随即在心中暗暗苦笑。

曹丕一向也不屑如此罢?至少他是从来未曾这样对过自己。

那么对于他的郭夫人呢?那居于月出之殿的“佼人”,或许他会更多些耐心与真情?

她向陆焉由衷地感激一笑,伸手接过那茫茫,小心地放置在离自己更远一些的漆几上。陆焉不禁笑了,道:“此花只在冰雪之中盛开,此时从冰窖中拿出来,即使是你不将其吹化,恐怕再过片刻,也会凋零了。”

辛苑不由得定晴看去,果见只这片刻之际,那幽蓝色』的花瓣边沿,竟开始出现微微的萎色』,薄纱般的质地上,也起了不少绉纹。

不由得道:“花开花落,本是寻常。开也不由我,凋也不由我。”

这几句话倒是大有机锋,不要说陆焉眼神一转,落了过来。便是董真也叹了口气,道:“正是。浮生斯世,所作所为,无非是率性』而为罢了。”

遂站直身子,向陆焉恭敬地行礼,道:“董真将别矣,特向师君辞行。”

“辞行?”

陆焉大出意外,眉心微微一蹙,道:“你伤势方愈,还应小心休养才是。你的锦园和别馆,甚至是洛阳那边,我都阴使人来照看,刘备如今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绝不会与你那几处为难而自惹麻烦,你又何必急着离开?”

目光一黯,歉然道:“何况子桓……子桓接你的人,尚未到来……而时日短暂,汝之嫁妆,我亦未筹办完毕……”

当初曹丕走时,曾通过陆焉向董真传述,待董真养好病体,他自会派人自邺都前来,将董真风光迎回洛阳。经曹操』应允之后,再以洛阳作为发嫁之地,迎往邺都。

曹丕这种建议,的确是十分真诚而且对董真极尽尊荣。

更重要的是,这的确也是魏王世子纳妃的派场之一。

陆焉也表示,当为董真置办嫁妆,以壮行色』。

董真低下头来,淡淡一笑,道:“阿兄你误会我矣。我此番离开,却不是为了要嫁给曹子桓,而是去投奔刘备。”

“投奔刘备?”

陆焉这一次真是惊愕莫名,蹙眉道:“刘玄德此人,状虽仁厚,心实奸』滑。昔日因慕你织锦绝技,尚一再设计陷害。他如今不敢主动招惹于你,你何必又投入这虎穴』中去?”

“我想问阿兄一句,如今汉室将倾,群雄蜂起,阿兄得这汉中三郡之地,意欲如何安放天师道?”

董真开口之言,便是直言不讳。

陆焉一怔,但他心中早已不知千遍万遍,想过这个问题。而董真亦并非外人,故此也淡淡一笑,直言应道:

“无冕之王。”

这四个字,直接将董真惊愕住了。

多么熟悉的四个字,但此时经这位天师亲口说出,却多了几分肃杀金戈之气!

他说得没错!

天师道一直以来颇具势力,发展到如今这地步,拥有了自己的地盘、军队、财富,但论其本质,并不象其他的诸侯,是来自世家大族团抱的利益集团,而是由百姓信仰而组成的教派。他们最初的宗旨,本就不是立地为王,搏取富贵,而是为了济救苍生,垂怜万民。

陆焉如果逐鹿天下,便会失去本意,也失去了立足之根。

但如果他超然事外,如今借着地盘来保全、发展自己,将来等候明主安定天下之后,安份地传播教义,却是最好的选择。

而从后世的记载来看,也正因为争即不争、不争即争的思想,天师道绵延不绝,甚至连天师在多个朝代都受到敕封,的确是享受到了“无冕之王”的地位待遇。

她最初担心陆焉会被眼下的优势冲昏头脑,现在发现他比自己想象的要清醒得多,倒是自己在庸人自扰。

因为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眼下的天师不应该是陆焉,而是一个名叫张鲁的人。

张鲁同样是拿下了汉中之地,并且实现了政教合一,自己在任天师的同时又担任汉中太守,令汉中成为独立王国。

但也正因为此,张鲁最后不得不投降曹操』,虽有一时荣华,但因为曾经拥有过这样强大的实力,又曾拥兵自重,一直受到曹操』的顾忌,而他的下场也并不好。

陆焉虽与曹氏关系特殊,但只要曾经自立为诸侯,一样会引起忌惮。

曹操』也就罢了,曹丕可是后来连自己的亲弟曹植都忌惮过、贬谪过的皇帝,岂能对陆焉放心?

陆焉眼下这四个字,恰是最好的定位。

她松了一口气,笑道:“阿兄果然志谋高远,是我唐突了。”

自从称陆焉阿兄之后,从前的瑜郎二字,便再难出口。

陆焉既觉得自己与她亲近了许多,又有些怅然若失。

遂问道:“阿宓何有此言相询?”

董真坦然道:“因我将投刘备,助其兴锦绣、开商路、强兵马,恐与阿兄筹谋有所冲突。但阿兄既然志不在天下,我自然可以放心去做了。”

陆焉疑惑』地看着她,但见她苍白的脸上,却是眉眼逸彩、意态神飞,显然是极有兴趣去做此事。

不觉轻声道:“阿宓,你……为何要与虎谋皮?你分明已得了子桓之心……”

“我刚得到消息,子桓封郭照为侧夫人,居月出殿。”

董真毫不讳言地指了指那封帛书:“所以我忽然改变了主意。”

若是曹植,听这话必会反驳说:“阿兄最爱,仍然是你,大丈夫不过是喜姬妾之颜色』,如玩物耳,何须在意郭氏?”

若是何晏,必会冷笑一声,说:“区区郭氏,不过侧室,你若为正妻,欲夺其生死,何其容易?何须畏惧?”

但陆焉却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是,是我心中,总对子桓,还抱有几分故人之情。也总觉他终究会待你不同……”

他不似曹植的任侠意气,也不似何晏的阴冷多谋,心思缜密,通透世情,故此对董真的心绪感同身受。

董真只听他继续道:“然世间人心,多如流水,今日平川,来日危涧。子桓身居高位,未必事事顾及于你,你多经营些,将来也多些依恃。阿宓你但有所遣,为兄定全力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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