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君为羽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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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君为羽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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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论槿妍急忙向曹陆二人讲述仙使的劣迹,董真这边已经穿破云气,再次降落在那幽静的山谷之中。

阳光照亮了半边山崖,但山谷太深,暂时还未能沐浴那温暖的气息。

但抬起头来,可见崖上少得可怜的植被和远处山峦的树木,被阳光照成了青碧的颜色』,朝气蓬勃。

与之相比,勉强依于一块石边的仙使,此时却分外的奄奄一息。

只这片刻的时间,她已经用了最大的能力,把自己认真地梳洗过。董真的外衣,是一件男装袍子,已经在她身上穿得整整齐齐,连衣带的褶结都打得十分仔细。那些伤痕自然是掩盖得严严实实了。

她的脸自然也洗得干干净净,还蘸水梳理了头发,认真地挽了一个男式发髻,与身上的男装十分相配。且因了这样的打扮,她那种过于浓郁的柔媚之气,反而冲淡了不少,倒有了清新宜人的味道。

董真瞧了瞧离她原来卧着的地方距离数丈的温泉,想着爱美之心对这女人来说实在太过强烈,拖着这样重伤的身体,竟然还能用如此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清爽。

瞧董真看着她,仙使微微一笑,手腕一挥,当啷一声,一柄熟悉的物事落在了董真足下,正是那柄陆焉所赠的“渊清”短剑。

“你再来搜一搜,我身上没有利器了。” 锦绣洛神397

她又掷过两只鞋履,董真这才发现她足上只着两条白色』布袜,紧口处绑了绿色』的带子。董真想了想,似乎这是从她之前的衣服上扯下来的。

爱美之心啊!都到了这种小细节。

董真不得不动容了。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带你走?”董真俯身,拾起那柄渊清短剑,拔剑出鞘,熟悉的寒气随之泄出,指定了仙使的喉颈:

“也许我回来只是为了杀掉你。”

“你不会。”

仙使微笑道。

先前抛过短剑和鞋履,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对于重伤的她来说,其实已经相当痛苦。她喘了几口气,脸上掠过了病态的红晕,眼波却灿然生辉,全然不似重伤的人。但单从这样媚的眼波,董真也可以想象,她昔日在富安侯府,是如何得宠了。

仙使仿佛有些变化。先前那样暴戾易怒的神情,仿佛无影无踪。就仿佛是满天的彤云,在太阳出来时就消散了。

“你若真要杀我,就该借了槿妍那个贱婢的手。”

仙使笑意盈盈:“你回来,是为了接我。”

“你再敢说槿妍一个字的坏话,你倒看看,我杀不杀得了你!”

董真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不错,我不滥杀,但我敢杀。你缀了我这么久,也知道我手底下究竟死了多少人。”

是了。

太阳很好,但仙使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锦绣洛神397

这几天董真都被她囚着,不闹不吵,俨然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不知不觉中就忘了她原来的那些事迹了么?

这位据说出身破落世家,毫不起眼的甄氏,从她在织室起,手上就沾了人命,后来的铜雀台,再后来的邺城逃亡,还有襄阳,葭萌,涪城和成都……

尤其是铜雀台……

她的眼中闪过一道阴霾,却是微微点了点头,道:“原是妾失言了,望神女宽宥。”

难道是因为见到了阳光么?还是因为太想要活着出去?

另一个仙使不见了,眼前这一个,端庄有礼,温媚清新。

董真不久前才将她脱了个干净洗过伤口,想来除了这渊清短剑和履中尖刃之外,仙使手上应该再没有什么利器。髻上的簪子虽是金质,但簪头甚钝,并不锋利。想了想,董真还是拔下金簪,从地上拣了根小树枝,用渊清三两下削了根木簪,递给了仙使。

仙使淡淡一笑,很顺从地将木簪挽在簪上。

不过仙使全身是伤,董真自然不能象先前对待槿妍那样,将其紧紧抱住。于是用一根衣带将她缚在背上,这才腾空飞起。

迎风而行,云雾和阳光便在身边,山川大地却在身下,这样的场景并非人人能见,但仙使却并不如槿妍那样惊奇欢喜,只是扫了几眼,微露』诧异后,便一直默不作声。

她伏在自己背上,董真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但手中一直紧握着渊清短剑,想着若是仙使有什么动静,就直接割断衣带,令她跌下这高空,摔个粉身碎骨!

但一路上仙使竟是老老实实,什么异动也没有。

山谷下少见阳光,还颇多云雾,随着不断飞高,云雾迎面扑来,又飞快散去。阳光披满全身时,董真再次看到了峰顶那三个正眺望过来的熟悉身影。

她忽觉背上一紧,却是仙使也在挣扎着抬起头来。

董真衣袖挥处,便待飞掠到那峰顶的地面上去。

或许是太过专注,她并不曾留意到曹丕和陆焉的神色』已经大变。

却听背上仙使笑了一声,道:“神女,请稍等片刻,先莫要落过去。”

董真一怔,道:“你这是何意?”手中握紧了渊清短剑。

仙使笑道:“我知道神女想着一剑割断这衣带,好叫我跌个半死是不是?我此时受了重伤,并无气力伤你,又无利器在手,所以你并不怕我。”

董真听她语气好整以暇,似乎对于自己能令她跌死,竟是一点也不害怕,不由得心中警钟大鸣,道:“你但有什么谋划,不防说出来便是。”

“妾什么也没有,只是抓着了神女的衣裳。神女这天衣,当真是好素锦,轻薄如雾,触手生润,”

仙使的话语,还是那样温柔婉顺,却令董真背上起了一排冷栗:

“妾生得蠢,人也沉重得紧,若是摔下去了,这衣裳一定承受不了妾的重量,到时若破个洞,不知神女还能不能御得了风,还驾不驾得住云?”

她的话声,不大不小,此时与那峰顶岩石,只有十步远的距离,恰好将这些言语,都送到那三人耳中。

曹丕色』变,槿妍已是锐声叫道:

“你好歹也是教中仙使,竟如此无耻!女郎救了你几次性』命,你却依然不知悔改!”

“是啊,她是冰清玉洁、高贵慈悲的神女,我却是卑鄙无耻、阴险毒辣的蛇蝎女人,”仙使淡淡应道:“可是那又如何?同在这世间,谁都有自己未了之心愿。若是了结了我的心愿,我便放她一命,又如何?”

董真索性』不再飞往前,只在云中缓缓游戈,心中却是又惊又怒。

诚如仙使所言,如果天衣被强行拉破,那么自然不能再御风飞行!虽说这天衣的质料虽轻薄却极为耐用,便是穿越至水底山间也不虞会被石块树枝轻易划破,但如果是这仙使运足内力,刻意为之呢?

万一有个损坏,自己可就永远回不去了!

想到此处,不禁背上已经出汗。

自己实在是太疏忽了!

分明知道这仙使素来狡毒,却偏偏还动了妇』人之仁。说起来自己并非对所有的女子都是如此,起码当初对梁姬和襄城县主,便是说杀就杀。

偏偏到了仙使这个罪魁祸首时,却一再忍让。

莫非这也是仙使的特长之一?令人一见之下,便生出熟悉的某种气质,然后不忍下手?

脑海中正思绪纷纷,忽听一人厉声喝道:“任儿!你胡闹到这个地步,难道还不肯罢休么?”

任儿?任儿!

好熟悉的名字……

“呵,夫主已经知道任儿是出身无涧教,难道还肯就此罢休么?”

董真忽觉心头如锤重击,顿时震得全身都发麻僵直了:任儿!

曹丕昔日所言,一时尽数响在耳边:“那一次我病了一个多月,最初几日都昏昏噩噩,全身如火炭般滚烫,药』石无效。阿父初镇兖州,阿母又在坐褥,根本无暇来照看我。只有那个粗使的小婢任儿,不眠不休地照顾我,最后见我实在烧得厉害,以巾敷凉水亦不能退,便偷偷脱了衣服,先去雪地里冻得透凉,再上榻抱住我。如此数番,方将我自那虚妄的火焰之苦中救了过来。……”

“任儿后来便生下元仲……”

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因了偷听到襄城县主与侍女的说话,襄城县主一心想嫁曹丕为侧夫人,才请到仙使相助,加上仙使对自己如此嫉恨,如此便先入为主,以为那仙使是何晏姬妾!

当初求亲的共有三人,只道陆焉是天师,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后宅姬妾,却不曾想到,除了何晏之外,还有一人的后宅,同样是乱』七八糟——那就是曹丕!

如此想来,一切便在情理之中了!

任儿虽无家族相护,但与曹丕情份不同,又生下曹丕唯一的儿子,且儿子元仲还颇得到曹操』的宠爱。襄城县主一个失势已久的刘氏宗室,要嫁给曹丕为侧室,任儿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大助力!

但仙使、不,是任儿,却嫣然一笑,苍白的脸上,仿佛镀上一层霞光:

“夫主,妾并非有意如此。妾也多么希望,出身良家子,长成之后,侍奉夫主。等到生下元仲,便与夫主、元仲一起,和和美美,朝夕相守……”

元仲,呵,元仲。

怪不得自己屡次觉得仙使颇为眼熟,想元仲年岁尚稚,除了一双眼睛颇似其父,脸形神情,却当真有几分任儿的影子。

或许也正是如此,自己对待任儿,才未象对待梁姬那样,不由分说,径下杀手罢?

“可是夫主的后宅,生存下去,殊是不易。若是有家族相恃,又或得到夫主的另眼相待,也许境况会好一些罢。然而我不过是一个平凡女子,单凭一腔深情,又如何令夫主另眼相待?”

任儿在背上轻声细语,不难想象,平素她便是这样对待曹丕。而在多年前的那个雪夜,也是这样柔言相慰,陪伴病重中的小小曹丕,才有了后来的情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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