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董郎身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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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望向庞统。

庞统在心中低叹了一声。伊籍哪里是不擅言辞?但的确较为忠厚,他或许能缠着董真不许离开,但心地也并不狠黑,令他以大义劝说董真尚可,若要他用别的手段却是不能。

出手狠辣,心地腹黑,这是他庞统才擅长的啊!

可是有谁知道,若论及本心,他亦有柔软之处,至少对于董真,那个曾与自己据案长谈,意气风发、时有惊人之语的年青郎君,他并不愿用上狠辣二字……然而人生,终究有需要抉择之时。

思忖片刻,长身而起,毅然道:“董真既有如此身价,当如拱璧,此番虽负气而去,但以他性』情,必然早有筹谋,若令其逃走,主公将无所得矣!必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我这就迅速下山,追赶董真!”

想到追赶之后,将要遇到一种怎样情形,心中泛起一缕说不出的苦涩,但随即被他自己强行化解,缓缓道:“无论生死,用与不用,董真皆为主公之人。”

刘备不知怎的,想起那凌厉无匹,有如银河飞泻的剑气,还有那剑气刀光之中,月色』清辉般的身影,忽然心头一凛。

轺车辘辘,一路急驰。拉车的只有一匹骏马,此时也是放蹄狂奔,除了崔妙慧和素月之外,其余婢妾都上了等候在府门外的另外车中,在众护卫簇拥之下,往城外飞奔而去。

一路有不少女子尖叫,甚至还有大胆些的女子和看热闹的闲人追上来,“董郎”“董郎”的呼声不绝于耳,另有一些栀子香花也掷过来。只是此时已过正午,平民百姓多在家中刚进过食物并稍事休息,街上人并不多。且那些追上来的女子和闲人们没想到董真这么早就离开,香花准备不足,与早上那花落如雪的盛景比起来,未免就稀疏了许多。

但那独唯绝艳的董郎,仍是端坐车中,轻纱飘飘,宛若云气。“他”端雅美丽的容貌,因了脸上红潮』的颜色』,却比早晨还更要显得妍丽。侍妾们坐在另外的车上,观看主君的受欢迎程度之盛,不时以绢帕捂口,吃吃而笑,倒是一派贵族富丽闲雅的气势。

车马行驶甚快,那些人渐渐追赶不上,董真这支队伍更不停驻,顺利出城。

出城之后,官道之上却少有人来,董真先前一直端坐微笑的美姿瞬间崩塌,她蓦地俯身靠向车边的矮栏,口唇一张,已喷出了一口鲜血!

崔妙慧与素月在一旁早有准备,左右连忙将她扶住,又拿出准备在先的伤药』,喂董真吞服而下。但药』丸虽已服下,却并不见什么明显疗效,反而是鲜血源源不断,自她口唇之间涌出,脸上红潮』越来越盛,虽更增华光,却显得甚是妖艳,并不是什么好颜色』。

崔妙慧与素月不象平常女子,也不会大惊小怪,但见董真这样情形,也不由得惊骇起来,连声道:“如何是好?这郊野之中……”

龙居虽是策马跟随在车旁,但一直注意车内,此时发现有异,已是驱马过来,低声急呼道:“主君!”

“快走!”

董真深吸一口气,压住胸口翻涌的痛楚之感,奋力道:“赶紧离开涪城!按原计划不……不变……”

一语未了,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崔妙慧抬起头来,向龙居焦急问道:“伤药』无效,奈何?”

龙居脸色』大变,他自然看出董真这是内力大为受损,道:“我与主君渡气!”言毕便经纵马入车,却被董真厉声喝止,道:“快走!到了前面,我……我自有办法……”

所谓渡气,便是指内力受损之后,由另一内力高强之人将自己真气渡入,帮助疏通受滞且薄弱的元气。但需在胸、背各处要穴』以手掌渡入真气,董真一向是扮作男子,虽然用了白绫将胸口紧紧缠裹,但女子仍与男子身躯有异,平时借着衣衫的遮掩还能蒙骗过去,如果龙居近在咫尺,手掌相贴,岂能看不出董真的真实身份乃是一个女子?

虽然龙居是杨阿若所荐,对自己料想并无二心,但董真出于一种自我保护意识,仍是不愿被这些男性』属下得知自己这位主君竟是一个女子。他们再怎样忠义,终究是男子,这个时代的男子不可能有后世的民主和文明,比如刘备,他猜到董真的女儿身后,无论董真如何努力,他仍有收服打压之意。但不如董真的吴兰之辈,却能被他奉为上宾。而崔妙慧与素月等人,却始终守口如瓶,并对她真正俯首称臣,大概是因为心中,也有着同为女子的骄傲吧。

因为在潜意识中,但凡是男子,都不愿面前有一个不那么温柔驯顺的女子。尤其是董真还是龙居等人的主君,时逢非常之刻,董真不愿意冒险,哪怕一点也不愿。

此时她虽然觉得肝胆剌痛,仿佛片片裂开一般,痛不堪言,却仍然拒绝龙居的好意。

眼前一片轻纱,蓦地飘开,李不归清秀安然的脸庞近在眼前。

董真吃了一惊,迅速坐直身子,厉声道:“不归!你这是做甚么?”

“主君所习内功,并不是寻常之人的路数,便是龙兄你愿意渡气,只怕也于事无补。”李不归不回答她的质问,反而抬头向满脸郁闷的龙居解释。

董真心中一动,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不归的表情也有些古怪,他恭敬地一膝跪伏,手扶车栏,轻声道:“不归有心诀一篇,愿诵与主君听闻。”

言毕也不管董真回答与否,低声道:“分辉入脉,凝皎逸潔,敛神于内,发散于外……”

董真只听了这四句,心头已是大惊,心诀并不长,不过百余字,李不归口唇翕动,很快便将其诵完,而董真已经完全明白过来:这分明就是金水诀心法与自己所练的天一神功的综合性』变种心诀!也正因与自己平时功法太过相似,所以李不归只这么诵了一遍,她便已记了下来。

自己早在铜雀之乱』时就知道,所练功法与陆焉颇为相似。李不归此时竟然念了这样一篇心诀给自己疗伤,他本身是陆焉的天师道弟子,这心诀自然也是属于天师道,却被他就这样轻易地念了出来,难道……难道李不归已误认为她也是天师道中人?如果联系到陆焉将李不归等十六人送来之事,更加笃定才是。

可是……可是她不是啊……

不管是不是,性』命总是最重要的。

李不归既然念了这样的心诀,那必然是有用的。

李不归又看了她一眼,依然是神情古怪,低声道:“此乃天师道不传之秘,只要不是经脉皆断,依此诀疗伤,皆有奇效。”

不传之秘!你传我作甚!董真虽不是江湖中人,也知道教派中不传之秘,即使是陆焉与自己有些交情,亦不能相传的。李不归是不是也太好心了一些?

幸好崔素二人已在李不归低声诵念时,知是人家功法之秘,便识趣地坐远了一些。不然听到这几句话,只怕比董真还觉得奇怪。

但性』命要紧,董真也顾不得许多,遂坐直身子,努力在这颠簸不已的车厢之内运气流转。只是依这心诀的路子,不再强提真气疗伤,反而依言将其压制在丹田之处,宛若静水一般,只等那水底有微弱气泡,轻轻浮出,化为一缕柔弱气流,再善为导引,令之徐徐变强。便如那水底暗泉,先前只是一缕清水,渐渐流出地面,途经山涧溪石,不断收集水源,最后终有潺澉之音,如水之柔净轻软,很快便将心肺所受重伤包含其中,来回流转,为之疗伤,先前那种撕裂般的疼痛,顿时轻松了不少。

但再诵念几遍,却也不再有什么明显的缓和。显然这种心诀也不可能是一蹴而成。至少需要一段时间来调养才会真正痊愈,但眼下情形危急,逃命要紧,可没什么空隙让她停下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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