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江上春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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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街上,逃走实属不易,就算逃走了也会惊动旁人,若是知道是那位“仁德爱民”的刘使君府中的,不免要众志成城地追捕一番,惹些麻烦。

织成不仅庆幸,自己一开始就制定了投江遁走的计策。

走了大约一刻钟,车忽然停下来,前面车队一阵热闹,却是女子兴奋的吱吱喳喳声,隐约听得清是:“江上!江上!”“明灯……星河……”“真美……”

织成心中好奇,掀起帷帘往外一看,顿时也惊得呆住了:

轻风习习,带着春寒独有的料峭之意,却又有着草木的清香和湿润的水气。

春天,是真的快到来了。

放眼望去,但见一带碧江,自远处迤逦而来,暮色之下,波光粼粼,令人心旷神怡。

这就是嘉陵江,当然此时的称呼叫作阆水。发源自秦岭的崇山峻岭之间,河谷险峻,水流湍急,然而在到达地形开阔的葭萌城后,水流变缓,江面也变得宽阔起来,如碧玉一般,映入两岸屏山,宛若水墨画卷般,即使未曾有春盛之时的华艳,然也自有一种疏淡有致的意味。

此时江边抛下大锚,停有一艘画舫。上面竟然有双层楼阁,绮窗高轩,延阁飞榭,凌波而立,如传说中的海上仙阁般华美。一路舷窗檐角之下,皆挑有纱灯,此时灯火盈然,便如星河连缀。

众姬伎数日来不是在路上奔波于郊野,便是偏居于刘府一隅,此等奢华场景,蓦然重见,便如在梦中一般。喜悦过后,便有好几个伎人忍不住喜极而泣。

温玉却大是不耐,喝道:“哭哭啼啼作甚,没得败了主君兴致!今日江上春宴之宾,皆是嘉客。若是惹得他们不高兴,只怕你们小命都无法保全,还敢在这里忸怩作态?”

她这番叱喝虽不中听,但也是实情。这些姬伎们从小便是训练这种营生,岂能不懂媚上之理?闻言赶紧匆匆拾掇好容颜,由温玉带着登上那画舫。

此宴本就是刘府所安排,而且温玉自然与守舫的护卫是认识的,很容易便带着姬伎们入内,直上二楼,来到那最为开阔的轩台之侧,这才含笑迎上前去,向着一位彩衣侍婢道:“香姊,姬伎们都带来了。”

那被称为香姊的彩衣侍婢,无论容貌气度,又胜彩玉一筹,只是年轻大些,显得稳沉许多。她向温玉点头答礼,然后便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这批姬伎。

这舫上轩台甚大,安置有十余条黑漆长几,并铺有精美的草席。几上布满各色佳肴美酒,却空无一人,显然主宾们都还尚未到达。

彩衣侍婢与其余几个婢女仆妇一起安排,倒也有条不紊。

织成当然就并入了婢仆之列,帮着端茶递水。而辛苑等人都跪坐于一侧,作出一副被挑选的模样。她二人知道一开始是无法逃走的,准备酒过三巡,便悄悄溜出来,“不慎失足落水”逃走,织成虽没了刚穿越过来的那套装置,但看这阆水江面平缓,并没有什么激流漩涡,想来也不至于殒身于此。何况还有杨阿若在旁边接应,单看他获得曹操等人的讯息那样快捷,便知道他已经联系到了这里的游侠儿。

他这个游侠首领,平时独来独往,不知到了关键时刻,是如何纠集起天下游侠?

想来无非也是昔日市恩于彼,或又互通意气的缘故。

正胡乱思量之间,忽见彩衣侍婢往岸上一望,轻呼道:“主君将至!你们留下几人,其作人快随我前去迎接!”

她这话却是对其余仆婢所言,辛苑等人犹豫了一下,仍然端端正正地跪坐于一边的草席之上。

织成夹在众婢仆之间,随之下了舫中的“一楼”。垂手低首,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也不过多时,先是甲板吱压,但听衣履声响,夹杂着剑器玉佩叮咚之音,显然是过来了十余人。

所有婢仆都低着头,她自然也是不敢抬头,心中却着实好奇:“马上就要看到刘备了,这位将来的蜀国之主,不知又长着什么样子?难道真的象后世书中所写,双手过膝,身具异相?”

一念未了,却听一个温厚和缓的声音响起来道:“葭萌僻远,不及陇西繁华,但幸喜风物淳和,景致秀美,在这初春之夜,游宴于江上,或可慰孟起思乡之意。”

这番话说得文绉绉的,一方面在谦虚,一方面又在夸赞,且还在安慰对方,且语调轻缓有序,入耳只觉十分熨贴舒适,竟有电台主持人的那种“心灵鸡汤”式嗓音范儿。

便是织成第一次听闻,也蓦地反应过来:“是刘备!”

只有主人才会这样说话,何况那话语如此熨贴温柔,听到的人无不觉得诚恳真挚,这样“鸡汤”功效,在这小小葭萌,除了那位以个人魅力取胜的刘备刘玄德,更有何人!

还未激动完毕,织成脑子里嗡地一响,反应过来:“孟起?哪个孟起?听起来怎的这样熟悉又不妙?”

一念未了,便听刘备蔼然道:“备军务繁忙,驻扎葭萌之后,一直无暇回益州述职,但不知使君安否?”

问得情真意切,似乎对刘璋当真心心念念,无时或忘。

使君,是对州牧的尊称。刘备自己也曾经领过豫州牧,所以后人称他为刘豫州、刘使君。可是他这个州牧是空头支票,既无实权也无地盘。

但他此时口中所称的使君,除了那位数代盘踞益州,军政兼收的益州牧刘璋,更有何人?

故籍陇西,且能作为刘璋使者前来慰问刘备,且字孟起之人,不用多想,因为这天下只有一个!

马超!

辛苑的未婚夫、昔日陇西军阀首领、武勇过人、威名赫赫的马超!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织成顿时焦急万分,只恨不得抢先一步,甩开腿就奔上楼顶,拉着辛苑直接跳入江水!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衣衫掠过,是刘备等人已走过了她的身前,十余人将舫中通道挤得满满当当,便是她甘冒着失仪的罪名,也挤不到他们前面去通知辛苑!

辛苑可是没有易容的啊……马超与她青梅竹马,难道会认不出自己曾经的未婚妻?

韩嘉死了,襄城死了,辛苑失踪了,益州方面若是知道辛苑下落,必然会将她带走。而马超,虽然辛苑对他犹存情意,但织成心里却明明白白:辛苑的遭遇,他脱不了干系!这样一个在乎荣华富贵之人,为了讨好刘璋与歧山侯兄弟,既然能舍她第一次,又如何不会舍她第二次?

织成心急如焚,手不由自主,已伸向了暗藏于腰间的匕首。

但听这些人脚步声绝无迟缓,很快便上了二楼,自有留在那里的奴婢迎上前来侍候。

见主宾都已上楼,那彩衣侍婢走在最前,带领织成等人跟随其后,拾阶而上。

织成上得楼来,放眼一观,但见主宾皆已分席列坐,辛苑在姬伎之中,垂首以示谦卑,尚未抬起头来。这一片莺莺燕燕之中,暂时也未引起主宾注意,织成不禁松了口气,再定晴看时,但见正中席上坐着一人,玄袍玉冠,身形削瘦,不但没有什么过膝的双手,便是其相貌看上去也很是普通,唯一双眼睛明亮温和,望之如拂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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