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龙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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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龙居

只听旁边厢房里一阵乱响,似乎是打碎了什么碗盏,随即有人吼道:“嚎什么嚎?你自己来得晚了,赶不上饭点儿,老子却还要涮洗碗筷!这跌碎了的碗盏,要算你的银钱来赔!”

杨阿若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这笑意竟是十分罕见的明朗而欢快,但他口中却喝道:

“你开店卖汤饼,我来吃你却不在,嚎上两声也是天经地义,你再不给老子煮汤饼,当心老子把你的锅釜碗盏尽数打个稀烂,连你这牛肉汤釜都掀个底朝天!”

他声音颇大,比起那人吼声简直还要厉害,织成不妨,全身吓得一震,不敢置信地向他看了过去。可乐言情首发』

杨阿若虽然不是什么世族子弟,但天然美姿,举手投足间,即使是何晏等人相比也绝不逊色。

谁知此时与往昔相比,竟是判若两人。

不过即使如此,杨阿若呼喝之中,也唯见豪气,而毫无粗俗。

一个人旋风般的从厢房里冲出来,气呼呼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谁不知道我龙居每天只卖五十碗汤饼,过期不候!唯有你每次来都是趁我收了摊!你知不知道过了那时辰再让老子做汤饼,正如半老徐娘让她跳风荷舞一般力不从心?这样做汤饼哪里还是享受?简直就是折磨!我是怎么惹了你这个魔星!”

嘴里嘟嘟哝哝,人却冲到了那铜釜之侧,那里搭着两块宽阔的木板,与那些桌凳不同,倒是擦洗得干干净净,且看来已年长月久,磨挲颇多,透出木质所特有的柔和光华来。

十根胖乎乎如小棒锤般的肥手指,掀开了板上一角处盖着的葛布,露出里面拳头大小的三个面团来。

杨阿若的笑意更深:“昨夜你接到了我传的讯息,知道我会来襄城,分明就是等着我来吃汤饼,不然怎的会在这布里藏了三个面团?”

织成扑噗一笑,看向那个满面通红、怒目圆睁的中年男子。

胖,很胖,实在胖。从前只以为史万石最胖了,没想到这个龙居还胖上一倍!

身高与腰围似乎是同样的长度,挤得脸上只有一双细缝般的小眼。偏偏行动灵活,且不论方才那旋风般冲出来的速度,便是此时,他伸手攫过一只面团,胖乎乎的十根小“棒槌”只是一挑,那面团便奇迹般地变成了一把面索,皆串在十指之上。

织成险些要叫出声来了!

汉朝人的主食,一是各类豆、米所熬的粥类,二就是面食。后世所吃的面,此时被称为汤饼。织成也吃过几次,但这汤饼多半是如另一个时空所说的刀削面那样,用刀削下,或者干脆便是手指揪下来的面片。但眼前的龙居所做的……分明是面条!是面条!还是拉面啊!

龙居十指翻飞,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将面索顷刻间化为越来越细的面条、面丝,然后他双手一震,整团面丝如云朵般掠空而过,砰地落在了旁边另一只铜釜烧着的滚水里。

然后他灵巧地扯过两只陶碗,大杓一挥,在那龙首铜釜中舀起两杓滚烫的牛肉汤,动作敏捷之极,长有一臂的大杓,滚烫的牛肉汤,凌空而过直入碗中,竟然没有洒上一滴!此时另一只釜中汤饼(其实是拉面吧?)已烫熟,胖乎乎的“棒槌”丢了大杓,随手抄起两把同样长度的竹箸,已抄起釜中汤饼,如此两番,那些汤饼如银丝般窝已尽数盘入陶碗之中,藏身于牛肉汤之列。

然后是两根碧绿油亮的菠菜横空出世,千娇百媚地卧在了那碗汤色鲜亮、面丝洁白的牛肉汤饼之上。红、绿、白三色辉映,肉香扑鼻,莫说是吃,便是看一看,嗅一嗅,便当真是令人食指大动!

汉时习俗,寻常百姓只食早晚两餐,贵族可食三餐,天子才有食四餐的权利。织成与杨阿若随车队而行,一日只有两餐,且因忙着要入襄阳城,自早上进餐过后,腹中空空如也。本来这些时日车马劳顿,加上车队的饮食不过烹熟罢了,毫无滋味可言。那样淡出鸟来,吃与不吃倒也关系不大。

如今蓦然瞧见了这碗色香味俱全的银丝汤饼,只觉全身细胞都齐声喊出一个“馋”字,二话不说,抢过一碗,吸溜声中,已有一口银丝汤饼满满地塞入口中。

那龙居满面鄙夷地正待继续与杨阿若打嘴仗,孰料这位一声不响的小“哥儿”竟比杨阿若下手还快,不过顷刻功夫,但闻吸溜之声不绝,那汤饼便消失了半碗,也真难为“他”那张润红小巧的咀儿,是如何又准又狠地将这半碗汤饼吞下肚去。

因为惊呆太甚,龙居竟忘了嘲讽叫骂,扎煞着两只胖手站在釜边,呆望着那风卷残云般的小“哥儿”,喃喃道:“还有胡饼……”

织成吃完第三张胡饼,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小嗝儿,眼神却还是不断瞟向桌上。杨阿若面前也是空空的一只陶碗,连汤都喝得罄净。此时修长的手指之间,还卷有一张胡饼,不时往口中送去。他的面前放有一只陶盘,上面还有一盘胡饼,虽然是切成两寸左右的饼段,然而算一算,尚足有四张之多。

织成又惊又“气”,心中恨道:“看不出杨阿若这小子还真能吃!我才不过吃了一碗汤饼三张胡饼,他倒好,一碗汤饼外加十张胡饼!!吃这么多不撑还不胖,真是岂有此理!”

所谓胡饼,与另一个时空所谓的墨西哥鸡肉卷之流的颇为相似。先是将面揉熟,摊成薄饼,两边煎得微黄,再以酱瓜、烤肉、生菜卷于薄饼之中,密密实实地卷上两层,然后以刀切成段后,蘸特制的酱料食之。

汉朝时蔬菜品种已经很多,调味品除了没有辣椒之外,如酱料、醋、蒜、葱、姜、花椒等样样齐全。吃肉也是比较普遍的,六畜都有。如这胡饼中的烤肉,便是俗称的“五花”,以特制的烤具细细烤出油来,再卷于饼中,一咬之下,油汤四溅。偏偏这饼的外面还蘸上了特制的果酱,酸酸甜甜,正好中和了其油腻,变得分外喷香。

织成过去在邺宫和铜雀台,常赴贵族之宴,但是却没有一道菜和点心,比得上龙居这简简单单的汤饼和胡饼。看这地方十分简陋,龙居却大剌剌地自称每天只卖五十碗,可见正是饭点儿时生意多么兴隆。果然是美食出自苍蝇馆子,古今始然。

杨阿若从从容容,将十张胡饼尽数下肚后,这才扯过一片菜叶,擦了擦沾了油腻的指尖。这一番派头做下来,倒仿佛是在赴琼台之宴般优雅自然。

龙居看样子对他这种作派也是深恶痛绝,又皱起眉头,嚷道:“吃便吃了,非要做出这么幅破样子来,却是装什么贵族,又没有什么小姑子在旁边……”

说到此处,仿佛蓦地惊觉,扫了织成一跟,继续咕哝道:“不过这么能吃的小姑子,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织成第二次扑噗笑出声来,忽然觉得这胖乎乎的龙居十分可爱。他嘴上虽一再挖苦杨阿若,但是做起汤饼和胡饼来却毫不含糊,看得出是用心制作这样的美食,难道不是因为在意即将享用美食之人么?

杨阿若也是一笑,道:“我知道你一向就是嫉妒我的美色。嫉妒我受小姑子喜欢,而你却苦苦求之而不得。”

他第一次这样大吹法螺,且如此俏皮,织成不禁又呆住了。

杨阿若指了指龙居,笑道:“他昔日有个外号,叫作玉面修罗。你倒是看看,如今他哪来的玉面,又如何会象个修罗?”

玉面二字,无非是形容一个人的美貌。修罗二字,则说明此人煞气极重,凶狠果决。织成张大了嘴,瞧了瞧眼前胖乎乎、肉团团,俨然是弥勒佛形象的龙居,实在是跟那四个字联系不到分毫。

龙居的胖脸之上,却忽然浮现出一抹羞赧之意来。他瞪了杨阿若一眼,手指却抓紧了一块抹布,口中道:“可人家就是喜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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