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疑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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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成瞪着他看了片刻,忍不住道:“谁让你跟过来的?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

她自听杨修说到曹植不顾一切出来救自己起,便觉心中似有暖流涌动,却又百感交集,虽是到得后来却是她一路奔来搭救于他,却似乎更有千言万语。此时好不容易救下了曹植,原是有无数话语可说,但一张口,却偏偏是这样干巴巴的两句质问。话刚出口,心中便觉内疚,但除了瞪着他,那满腔的无论是感激还是内疚,竟然都说不出来。

曹植也回瞪着她,两人大眼看小眼地互瞪良久,才是曹植“害”的一声叹出气来,嚷道:“你就算救了我罢,也不用这样凶巴巴呐!我好歹也是来救你的不是?”

他既然猜出救他之人是织成,自然也知道她已听到了自己与崔妙慧的对话。

织成失笑道:“救我?只怕是我救你罢。”

曹植哪里肯信,摇头道:“你又不是鬼谷子,能猜出那恶女郎于我不利?”

织成掩口笑道:“什么恶女郎,说起来你还要叫她一声阿姨呢。”

这个时代称妻子之姐妹,不是姨姐、姨妹,而是统称为阿姨,与后世的同名词是大相径庭。

“阿姨?”曹植惊道:“难道她是崔氏女?”

“你正妻为崔氏女,说不定你还听过此女的名声。”织成笑着将崔妙慧的来历讲了一遍,曹植却是惊异满面,连声道:“原来是她?曾听人说‘崔庭芝兰,最佳行三。’意思是说崔氏的女郎风姿出众,就象芝兰开满了庭院,唯有排行第三者最佳。说的便是崔氏三娘,闺名妙慧的这一位啊。没想到这样一位女郎,竟是毒如蛇蝎,还敢来剌杀我!”

“此事不能怪她,原是我拖她下了水,她有族不能归,有名不能用,偏偏你又不知死活地大加刻薄,怎能不杀你泄愤?”

织成无意再隐瞒曹植,也一向欣赏他爽郎朴直,遂委婉地讲出了自己是如何将崔妙慧从栖凤堂掳走,一路挟制到此,以她为诱饵吸引了许褚的注意力,自己再趁机逃走之事。

只不过那条万年公主旧居的密道实在是兹事体大,故此她隐下不言。曹植虽然听出她有所隐瞒,但也知道她向来行事沉稳,也不愿深问。却已忍不住瞧了一眼织成手中的短弩,道:

“这柄短弩我记得是在铜雀台那次严才叛乱时,你借着率织奴平叛为名,向伍正强提出来要几张短弩添在绫锦院。后来平乱之后,大兄便让伍正强送了两张过去,没想到你却带在身边。”

他目光闪动:“只是你入宫做了少府,为何还要将这短弩带入宫中?若说防身,你已有了瑜郎所赠的‘渊清’短剑;若说担忧,你那时已得阿父之宠,谁不知你有当朝丞相、新晋魏公做后台?难道……”

曹植表情复杂,注视着那短弩,一霎不霎:

“难道从那时起,你便蓄意想要逃走?昨日宫中之变,其实与你无碍,你为何趁机逃出来?或者……”

他的声音更低沉了一些:

“或者那宫变根本就是你搅出来的?为的便是要趁乱逃出宫来,逃出……逃出阿父的手掌?”

他素来聪慧,平时虽不拘小节,不过是天性如此,并非不通人情世务。织成说话虽然隐瞒了许多,但他一听便觉得不对,且直接便问了出来。

雪纷纷扬扬,二人又是在雪地里说话,头顶上没有片瓦相遮,很快又落满了雪。

在他质问的时候,她已起身到一旁丘后搭了些雪下枯枝来,枝干大多粗如手腕,也有细如手指的,她拔出“渊清”,仔细地去削那些枝条。

这是曹植第二次如此认真地凝视一个女郎。而第一次凝视的那个女郎,也是她。

不同的是,那次他是高高凭踞在铜雀台摘星楼上,远望着一袭绛衣,在虎狼般的武卫阵中冲杀奔突。而这一次,他才如此清晰地看到了这个女郎的眉眼。

正如大兄所言,他与甄洛,其实只是粗略的相像。仔细看时,两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甄洛是温柔的、娴丽的、典雅的,是柳梢上轻盈的蝴蝶、阳光下潋滟的湖水,玉阑中夺目的姣花,紫檀盒子里藏着的润洁碧玉。她的美高贵而精致,只能被藏于朱门深闺,掩映在权贵的宠溺中。亦只有强大的权势和力量,才能呵护这种美的存在。

所以甄洛一生,因为她的美,所遇男子无不呵之爱之,怜之惜之。从前是她的夫君袁熙,后来是大兄,还有……

阿父。

可是她的殒落,也是因了她的美,在先后失去袁熙和大兄的庇护后,她便不能再见容于这个世界。

而眼前的这个女郎,纵然有时会在恍惚间将她看成了甄洛,她的美却是明朗的、坚定的、冷冽的。是柔中带韧的柳条,碧绿难测的深潭……是她手中的“渊清”——静时有如一泓秋水,动时有如万年玄冰。

她的美不需要任何人的呵护,即使是抛在荒野之中,仍有着自己独特的光芒。因为她的美,所遇男子无不敬之尊之、护之忌之。从前有陆焉,后来是大兄,还有……

阿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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