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八十五章奔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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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曹植终是不忿,重又问道:“织成她……”

“你以为自己天姿聪颖,却恰恰看不懂人心。”曹操叹了口气,似乎是无意地向九仙媛挥了挥手,她赶紧如蒙大赦般退下去,很快消失在幔帐深处。

“比如织成,你可知你大兄已赠她新字,名宓?如今便是她的贴身侍婢,都是称呼的阿宓姐姐,你大兄若是当真对她无意,又何必如此?”

曹植摸了摸头,喃喃道:“阿宓?”

“在你之前,子桓与平叔也都来过,与你一样的目的,却是婉言相劝,在被我斥责之后,又都惶恐辞去。有谁会象你一样,不顾后果,冲进来就大叫大嚷?你为我之爱子,却因一妇人忤逆父亲,若再论一个失仪之罪,你首先就要被拖下去打一顿板子!”

曹操重又在案后坐下,温言道:“子建,阿父对你一向期望颇高,也向来知道你天性温良,从不屑鬼域之伎,故此对你多有宠爱容忍。兼之你才华横溢,襟怀宽广,实如阿父心珠一般。然做一贵公子,诗酒娱生可矣,若更往前一步,便远远不够。”

“阿父!”

曹植脸色微变,无意识抬起手来,拂了拂裘上毛尖儿的水珠,簌簌落了下来,濡湿了足边地毡:

“儿只愿高卧林泉,诗酒终生,永远做您的子建,做阿兄的子建。”

“诗酒终生?高卧林泉?”曹操哑然失笑,目光盯在他脸上:“痴儿痴儿,生于这乱世之中,犹如刀尖行走,毗于虎狼之侧,如果没有权力,如何能尽兴肆意,诗酒林泉?不能自保,更不能保护他人。便是今日,我以丞相之名、魏公之尊,下令让城门令不放任何人出城,你便知许褚正追杀甄氏,又能如何?”

“阿父?”

曹植脸色大变,秀挺的眉尖紧蹙,惶急之色溢于言表:“你当真命许褚去追杀织成?”

“我并不愿,然,居高位者,大有无奈,我亦不能免。”曹操的话语颇为沉重,更多感嗟之意,但曹植哪里还听得下去,拂袖叫道:“不行不行!她不能死!阿父!天地之间,人命最贵,权利高位又值得几何?”

“值得几何?原来我曹氏一门数代殚心竭虑所创基业,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不值!为父一直宠你,未想到锦衣玉食,竟令你不知一稼一穑之艰难!”

曹操怒意涌现,但随即又按了下去,只是沉声喝道:“来人!”

帘外立即有卫士恭声应道:“属下听令!”

“去城门令处,看好了临淄侯!万万不能准许他擅出城去!”

“喏!”

曹植不禁惊怒交加,他从未被父亲这样断然拒绝过:“阿父!”

“你既如此崖岸,认为天下名利皆不重要,唯有义气忠节最高。又一心要去救她,不若我们便来试一试。”曹操冷冷道:“我现在答应你出城,可是你也听到了,我同时下令城门令,不准你出城。可是你若不出城拦住许褚,她就死定了!”

他端坐案后,看着自己最爱的儿子怔在那里,脸上青白不定,叹了一口气,道:“你大兄来求情时,我也是一样回答。如何机变,全靠你们自己了!去罢!”

话音未落,只见曹植一跺脚,转身就走。

曹操一怔,想要拦阻时,却见他早如旋风般冲了出去,顿时没了影子。只余那被他冲开的帘幔犹自飘荡不定,将室内外的冷暖之意,翻覆拍送。

邺城经曹操精心改建之后,宫殿在北,市里在南,自城南正门有街直抵宫门,夹街建官署,形成全城中轴线的布局,这也是后代宫城建造的模板。

邺城共有七座城门,分别是厩门、广德门、建春门、广阳门、中阳门、凤阳门、金明门等。

铜雀台也在这中轴线旁,其中厩门与金明门是开在铜雀台的两座城门,可以由此直接出邺城。但这是为了最后迫不得以时的出城通道,平时都是紧紧关闭,且有重兵把守,根本不会打开。

最近也是最常用的出入城的城门,是俗称南门的中阳门。此时正是商贾小民入城的时机,纵然漫天大雪,居然也不比寻常冷清。街衢交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此时曹植自铜雀台中狂奔出来,他的义从先前早就在台下准备了骏马,曹植跃身上马,一路狂奔,也顾不得将义从侍卫等都远远抛在身后,径直奔向城南正门——中阳门。此时街上人多,他一路狂奔而来,偏又是锦衣狐裘,衣裾风流,只引得人人躲避、道途侧目。幸得他骑术甚精,虽然快如一阵旋风,但并未撞到任何行人,便是连担子都没弄翻半个,算是有惊无险地奔到了南门。

门口戒备森严,与往日相比,足足增加了一倍有余的兵士,且大半竟是甲士!对入城者几乎都是挥手放行,对于出城者却在细细盘问,便是放行一两个,也都是些一望便知的老弱妇孺,壮年男子几乎被一律挡住。幸而是早上,出城者并不多,尚未在此发生涌堵。

那些百姓虽然不明就里,但眼下正是乱世,也知各地诸侯之间向来争战,又多有谍者往来,只道是发生了什么紧急军情,有被挡住的,便也顺从地离去。

曹植在马上早已看见,心中不禁一沉,知道阿父是当真下了命令,就是为了防备他们出城。

却听背后蹄声蓦起,越来越近,有人高声呼道:“子建!子建!”

曹植虽然刚刚被封了临淄侯,虽然与平原侯一样是侯,封地却要膏腴丰富许多,一看便知是备受曹操的宠爱,所以趋奉之人有如过江之鲫,一时间风头无两,便是正宗的嫡长子曹丕也略显黯淡。

但是曹植本人一向旷达放纵,身边真正亲近的人都从不称呼他的封号或官职,一向只以字称之。

此时他一听这叫声,不禁一喜,眉梢扬起,双臂一勒马缰,回身应道:“文修!”

来者正是织成初来时,于洛神庙中所见过的那个眼神灵动却淡漠的少年。他身着一袭黑氅,于白雪中骑马驰来,当真有翩翩之概。此时他纵马与曹植并行,一手挽住曹植缰绳,问道:

“你见过魏公之后,情况如何?我早就跟你说过,魏公行事向来缜密,今日他以大雪之故,早就令人封了城门,只进不出,恐怕就是担心你与中郎将并平叔等人赶出城去,拦住了许褚。”

“我依你所言,用义节之言来激他,他果然发怒,准许我出城,却又设下难题,当面让人告知城门令,绝不许我出城。这样两难的旨令,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正在犹豫该如何出城呢。”曹植有些歉疚地拍拍杨文修的肩:“不过阿父实在精明,料到我没这个能耐猜出甄氏之事,又猜到是你让我如此吵闹。说不定稍后就会狠狠骂你一顿呢!”

杨文修有些愕然,但眼底却浮起一缕欣喜,苦笑道:“魏公向来宽厚,若当真是骂修一顿,倒是对我的看重。只可惜他从来不肯相骂,倒是客气的时候多。”

曹植根本未曾发现他的复杂心绪,笑道:“文修你出身簪缨之家,又是世间少见的俊才,如此出色儿郎,我朝屈指可数。阿父向来爱才,对你只有喜欢才是,如何肯来相骂?倒是我从小顽劣,至今仍常常被骂的多,有一次若非娘亲拦着,恐怕还要被阿父狠狠抽上几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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