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三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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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三愿

第2章锦绣篇

第113节

她眼珠一转,忙不迭的捧起衣物,退回到那堆狼藉之中,借着杂物的遮弊,迅速地换去沾了污渍的旧衣。发髻什么的,她干脆就用手指梳通了长发,随意地束了一绺,绾髻于顶,其余的发丝全部垂落肩后。

这些动作她做得极快,待到全部收拾停当,垂手侍立在幔帐外时,曹操还未从里面出来。

但听幔帐里一片悉卒声响,过了片刻,曹操掀幔出来,灯火映照下,只见他整个人焕然一新:换上了一领绛地交龙锦袍,腰束织金锦带,头戴金冠,面上也擦拭干净,髭须根根分明,显得十分精神。

他既说这里是他在摘星楼的起居之所,备下衣物之类,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曹操看她一眼,便皱起了眉:“你身为女子,随身竟未携梳妆之物?便是没有脂粉,篦梳也无一把?乱糟糟的,象什么样子?”

“我又不是以色事人,相貌亦是平常,打不打扮,又有什么关系?”织成辩道:“一个将赴黄泉之人,打扮得好,亦是枉然。”

要是曹操知道她来这个时空后,除了这一日敬神衣大典之前,由槿妍亲自为她妆扮过之外,她从未碰过这些胭脂珠粉,甚至根本不会用,也不会梳髻,他会不会气得眼睛瞪到更大?

“你……”曹操瞪眼看她,片刻之后,才长长地吐了口气:“中山无极甄氏,怎会出了你这样的女郎?”

“中山无极甄氏,与我有什么干系?”人之将死,更不愿莫明背着个陌生的身份。若不是怕连累陆焉,她早就抛却了这个甄氏的姓氏。

“我早就改姓董,我叫董织成。”

“甄氏有亏于你?岂能轻易更改姓氏?”曹操皱眉看着她:“当今时世,家族便是最好的庇佑,你若抛了甄氏这个姓氏,只怕……”

说到此处,他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个甄氏是旁支,且家人皆已殁于战乱,这个姓氏的确未能给她提供庇佑,也难怪她干脆俐落地表示放弃。

这个自称董织成的女郎,自见到她第一面起,便处处显得与众不同。

寻常女子的柔弱驯顺,在她身上似乎见不着半分。即使是她在面对自己时,有过那么一两次害怕,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倔强冷静,说起话来,其条理分明,犹胜男子。

他这一生中,象这样的女郎,以前也只见过一个,若论决绝狠辣,且还比不上眼前这个董织成。

可是那个女郎,乃是天湟贵胄,故能处变不惊、且又当即立断。眼前这个董织成是世家的旁支,能见过多少世面,则这样的性子,却是从何而来?

然而从方才那一瞬起,他才蓦然惊觉过来:她也是一个会脸红、会害怕、会失态的女郎,度其年岁,也只与自己的儿子相仿佛,或许更小些。此时灯下看她,因未挽髻子,那把长发飘于背后,倒多了几分纯然清丽;穿的是他方才丢过去的一身纱罗长袍,那原是为他侍妾准备的华服,穿在她瘦弱的身上,宽宽大大,飘然若举。倒显出那不胜一握的腰身,分明是个纤纤弱质的女流,却不知为何这身躯内所藏的灵魂,为何竟那样坚韧强硬。

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心。

瑜郎那孩子,也当真是好福气,竟得到这样女郎的知心。

不象自己当年,终究是错过了,那段也许可能的知心。

曹操一挥袍袖,仿佛要拂去所有的思绪。袖底卷起的冷风,带动了几台上的烛火,飘摇的影子投射在幔间,如一段扭曲的回忆。

“随我来罢。”

织成一怔,但见他龙腾虎步,向着内室深处行去,不敢问为何不是直接从外室出去,只好静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这宫室建得当真奇怪,一间套一间,象深不见底、永远走不完的山洞。烛火通明,映照四周,入眼皆是金碧辉煌,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层层的罗帐纱幔,无风自动,便仿佛是洞中缭绕的云气,人在这洞中,只有一瞬,世上似乎已过千万年。

“你若是死了,心中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

曹操忽然问道。

织成一顿。

“您一定要破坏我的心情么?”她皱眉道:“我正沉浸于即将见到少君的兴奋之中,您却来谈什么死不死的事情。”

话虽如此,曹操仍从她的语气之中,听到了一丝轻快。

“她知道自己将死,没有哭哭啼啼倒也罢了,居然到了此时还未失态,脚步安稳,也未见丝毫惊惶。”

他暗暗想道,形若无意地侧了侧头,似乎在看向窗外的星空,眼角余光却扫了织成一眼。

只这一瞥之下,便见织成目光正停驻在那些飞舞的帐幔之上,眼波盈盈,神情专注,嘴角甚至还带有一丝笑意。

不禁又想:“这女郎看来是当真喜爱织物,我这里的帐幔皆用的吴绫越纱,纹理质地,确与寻常之物不同。她在织造司中,恐怕也未曾见过。但她在明知将死之前,还能看得这样专注,难怪当初瑜郎将她送入织室,而不是留在陆府之中。”

他并不知道,织成此时盯着那些帐幔,心思却早神游天外,顷刻间想了七八种逃跑的办法,其中一种便是:“若曹操将我在摘星楼赐死可多好!我寻机会摒退了众人,再将这些帐幔收集一些结成绳索,应该可以坠下玄武湖逃走罢?不知那水大不大?湖底可有铁栅相拦?”

却听曹操哼道:

“本相并非不知恩图报之辈,你毕竟于本相有恩,有何要求,本相可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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