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传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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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曹操之子,地位高贵,又是亲友团成员。陆焉若当真有事,他们说也就罢了,怎么要拉扯上她这个织奴出身的小人物?

曹植注视着她,墨玉般的眼瞳里,渐渐浮起了笑意,终于扑噗一声笑了出来。

“甄娘子不必肃肃如对大宾,惶惶若待宰之羔羊。”他饶有兴趣地瞧着她:“大兄说甄娘子一向胆大,我原也以为是的,没想到……”

他往后舒服地一靠,墨色长发如流水般泻下来,有几缕随意地披拂过了素色的衫子,那衫袖也如流水,水底却露出象牙般的手指,随意搁在一旁的绫纱靠枕上,有一下、没一下,随着不远不近的丝竹声,轻轻地敲打着。打骨子里透出一股慵懒不胜的情态来,细细看时,却也清艳无匹。

织成以前只觉曹植生得端丽,又透着几分骄狂不羁,比起端重的曹丕来,更象是个贵公子的品格,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也会用“清艳”二字,来形容这个男子。

明河站在榻边,紧紧靠着织成,只觉得看着这样的曹植,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又要慢慢红起来了。

“世途艰险,奴又胆小,怎敢不谨慎从事。”织成收回瞬间惊艳的目光,认真答道。

曹植正微微起身,随手端起旁边一盏茶,那茶尚冒出袅袅白气,显然是他们来之前,刚刚才泡好的。

看来早有准备,难道当真是曹丕传她来的?

织成正想到此,便听噗地一声,曹植满口茶喷了出来,吓得明河一跳而起,幸好他全喷在了藏青地衣上,那毡遇水则吸,只留下许多大小不一的深色点子。

“你这样的人,也敢称胆小?”

他连连咳嗽,以手捶胸,砰砰有声,再也顾不得保持那样清艳慵懒的风度:“你在织造司中风波不断也就罢了,便是来了三台,又何曾消停过?变织奴为卫士,救元仲而堕城,杀武卫,收方士,治陆焉,还变出个玉印玩儿……你这叫胆小?!先前丞相见你身负元仲,以一对十尚不畏惧时,便说过‘此女郎狡如狐、狠如狼,赤子心肠,罕矣!’唯独不曾说过你胆小二字!”

他对于曹丕,是亲昵地称为大兄,对自己的父亲,却是敬重地称为丞相。这种细微的分别,很有意思。

织成忽然觉得,有点喜欢眼前这个年青男子了。

不是因为他那贵气清艳各类造型都能驾驭的出色相貌,她所在的那个时空,各类影视节目中也是美男如云。

也不是他那后世传颂赞叹不绝的才华,她本身也不是什么才女,对诗文一道不感兴趣,再说在他之后的千年时空中,好诗好赋也是层出不穷。

她喜欢他那种毫不做作的磊落坦荡之气。这种气质,在她的那个时空中,在遍地乱走的矫揉做作的花样美男、奇形怪状的洗剪吹和留个胡子装大叔的猥琐男中,几乎是凤毛麟角。

即使在这个时空,在他这样地位的男子中,亦不多见。

何况他面对的,是自己这样一个在别人看来身份低贱的女郎面前。

虽然他先前对她的亲近,有些刻意,但是想必是有着其他的用意?

甄洛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呢?其实,对于一生谨小慎微的世家女郎来说,这样的男子,也是弥足珍贵的吧?

织成的八卦热血又在翻滚。

“狡如狐、狠如狼,赤子心肠?”她好笑地反问道:“丞相对奴下了这样的论断,侯爷还认为我敢在他老人家面前出现么?”

“此时还敢反问我,却不是双股战战面如土色,足证甄娘子心性之强、胆识之大了。”

曹植一跃而起,拍拍他方才靠过的地方,道:“甄娘子有伤在身,还是靠着的好。”

明河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结结巴巴道:“姐……姐姐……”

“多承侯爷看顾,奴不敢辞。”织成已经老大不客气地挪过去,砰地躺在了那里。那榻背的形状,有些象如意,都是那样微微拱起的弧形,恰好托住了颈下至腰间的椎骨,又垫了柔软的绫纱枕头,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

明河本来觉得不妥,但知道织成一向随意,而且悄悄看向曹植时,见他也并没有愠怒之色。对织成的心疼,渐渐盖过了对这种僭越行为的不安,索性横下一条心,将织成垂下的半条小腿帮着往榻上移了移,又将那“阳台”上的帐幔拉了半边,挡住了直吹进来的夜风。

曹植好笑地看着她,眼中若有所思的神情,越来越浓。

“还是说正事罢。”

他笑意中隐有忧思:“其实是丞相先前问到了你的安危,还有……天师道一事。甄娘子你能祭起那阳平治都功印,且那印……似乎还在你的手中,不知你与瑜郎,是否早就相识?”

织成盯着曹植。

最初将她带去洛神庙的人,正是陆焉。

说起来,这世上唯一知道她来历神秘的人,也是陆焉。

即使是曹氏兄弟,在见到她竟是那些方士们口中的“神女”时,也必然会忖度,是否她早就是天师道中之人。

或许,想要问清此事的人,正是曹操。曹丕是出于对陆焉的保护,所以让弟弟先将自己带来此处,盘问清楚。

“那印的事情,其实我也不甚明白。只是当初洛水畔遇见少君,机缘巧合,它便藏在我处,但我也不知道,它藏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如果陆少君的真气输入我体内,便会呼应玉印出现。”织成苦笑道,也不知道眼前这男子信不信,反正一般人肯定是不信,但说不知玉印藏在何处,其实她也在说谎。

“所以看上去这玉印是我在操纵,其实真正祭印之人,还是陆少君。”

这样说,似乎也不完全是在撒谎。

其实她是留了个心眼,如果将玉印说成只有陆焉可以祭出,那么陆焉的价值,便又多了一分。毕竟那天师道,还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势力。当初太平道教主张角,便曾险些弄覆了汉室,认真说起来,三国时代的诞生,还要拜他所赐。

那么身为天师道现任教主的陆焉,能用得好,便也是极大的助力。曹操身为枭雄,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陆少君到底出了什么事?”

织成蹙了蹙眉,单刀直入:“还望侯爷赐告。”

“你在洛水,救了瑜郎一命。便是先前他走火入魔,也是靠你才能醒转。论理说来,他的事情,我们不该隐瞒你。”

曹植踌躇片刻,还是道:“等到瑜郎平安归来,他若决定告诉你,你再知道也不迟。”他手扶隔扇,目光越过“阳台”,向下面的战阵之中投去,良久,方叹了口气,道:

“其实是丞相传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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