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问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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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些琉璃片毕竟太小,光点也不大。”

真聪明,这么快就看透了自己的想法。织成暗暗吃惊,但也很高兴他的反应如此灵敏:“不是还有冰盆么?我瞧过了,盆底的琉璃片,也是这样,中间厚,四面薄。另外再加上几十面铜镜,想必是没有问题了。”

她拉过元仲,随手揉了揉他茸茸的小脑袋:“要感谢我们元仲呢,我之前让他没事儿就帮我找面镜子来,他没找着,倒是在冰室里发现了琉璃片,这大功可有他的一半儿!”

她是没指望这个时空会有放大镜,但又不甘心那石漆没有火种。于是想着,以前似乎看过一个故事,阿基米德曾经教士兵们取很多镜子,反射太阳光到敌人的战船上,能使战船起火。于是想到让元仲帮着去找镜子,来试试热度,没想到还多了些放大镜,真是意外之喜。

“我的……我的金冠……”元仲忙不迭地伸手扶住头顶的小小金冠,又偏着头努力想要避开“魔爪”:“这冰井台又没住女人,哪来的镜子?你以为天下女人都象你一样,蓬头垢面,仪容不整么?”

不说没注意,一说织成才发现自己的样子着实狼狈。她漫不在乎地把垂下来的发绺往耳后一夹,笑道:“是,我不象女人,那又怎样?”她的话语中有一缕隐约的骄傲:“可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想得出我这样的计谋唷!”

元仲翻了翻白眼,曹丕却已经命令身边的一个随从:

“去按甄娘子说的办,将弄到的冰盆盆底与铜镜全部搬上冰井台的城墙!”

“还有那些灯笼!”织成赶紧插了一句:“灯笼与这些镜子如何配合,是我与素月槿妍一起想出来的,适此非常之际,正是用人之时,若有她们帮着去做,想必会事半功倍,亦可将功折过。”

“唔?”

曹丕伸手止住了正要离开的随从,目光落到了织成的脸上。

那张因了日晒汗流,已经脱去了娇艳妆容,露出光滑微黑的皮肤的面孔上,是一双看似十分诚挚的双眸,似乎她所说的话,当真是十足十的在为他这一方考虑。

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只要看一眼素月槿妍二人又是吃惊、又是感动的模样,便知所谓的三人一起想出来云云,不过是为那二人纵火一事的脱罪之辞。

可是这女子也太大胆了些,需知那些冰井台的卫士还站在一旁呢,就等着把槿妍二人押回去。她这时贸然求赦,且还是打着将功折过的旗号,其实也是在以功挟报吧:我为你解决了问题,你怎好不卖我一个人情?

曹丕不悦地微微挑了挑眉。如果任由她大胆下去,或许有一天连自己也无奈她何……

这个荒谬的念头在脑海中一掠即逝。不不,自己怎会奈何不了她?因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也因了天生的冷峻端方,不知有多少美人战战兢兢,就连临汾,在自己面前也一向温柔顺从,不敢造次。

对眼前这个女子,实在是多虑了。

但是曹丕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她。知道她是藏起虎爪的小猫,就不能让她有机会将虎爪在自己面前露出来。

当那子夜般漆黑的眸子,一霎不霎地盯住自己时,织成蓦地一惊,只觉自己被那目光笼罩下的脸上,有着火辣辣的生疼,千万根汗毛一起竖起,仿佛有汗意正要从内钻出。

自己行事一向是谨慎的,在绫锦院中,对以前的辛大娘和夷则都能虚与委蛇,不露破绽;为何在曹丕面前,却总是随意自在,竟忘了上下尊卑之别?

今日她已犯了两次这种错了,一次是在摘星楼的侧室,一次就是此时。

或许,是因为陆焉?在那次辛室的争斗中,陆焉在相助自己时,曹丕也敲了敲边鼓。在后来的夷则之死里,又是得了曹丕之力。所以心中便悄悄滋生了亲近之情,以为他就成了自己的朋友?

又或许,在千年后的另一个时空里,通过书籍和影视,自己看过了太多关于这个男人的故事,自以为对他十分熟悉,不知不觉中,说话也大大咧咧了许多?

她不怕临汾公主,因为知道即使对方身份高贵,其实汉室势微,也不过是要借曹家势力支撑自己身份的可怜人。

而她董织成,也在不断借势,陆焉也好、曹丕也罢,和临汾的情况,在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不一样,他不需要借势,他本身就是“势”!

因为他是居丞相副、一人之下的五官中郎将,他是众所周之的曹操接班人,他是未来的大魏国的开国皇帝!

伴君如伴虎!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一点?他既然喜欢的是识大体、解人意的甄洛,那么是不是可以说,他讨厌的便是自己这种不知进退、得寸进尺的女子?

如果惹得他动了怒,或者只是心有芥蒂,只怕下场都会很惨。不要被他沉静的外表所蒙骗,而忘了这是一个对亲弟弟都能限作七步诗来断生死的、多疑而敏感的君王啊!

千万条冰冷的汗意,仿佛一起从毛孔里窜了出来。对于元仲藏在曹丕身后,又比又划地做出抹脖子的焦急神情,就没怎么注意了。

忽听扑通两声,却是素月槿妍二人跪倒在地,齐声道:“奴等自知罪责深重,不敢恳请将军饶恕。但奴等愿以戴罪之身,效绵薄之力,望将军成全!”

好一对忠心的手下啊,不惜推了这个脱罪的机会,想来也是担心织成的请言触怒自己吧。

槿妍是陆焉的近婢,了解自己脾性不足为怪。倒是那个叫什么素月的,也能想到这一层,倒不容小觑,也不枉了织成敢言一场。

织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却是沉稳之极:“望将军成全!”她豁出去了!

便是惹得曹丕不悦,也顾不得了。若曹氏父子当真是枭雄人物,应该会对自己接下来的谋划感兴趣,不会计较这些小小情绪。

就算被曹丕认为挟功图报又怎样?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便是曹丕也不行!

曹丕冷冷地看着她们三人,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元仲小心地舔了舔干枯的嘴唇。

他听到一句淡淡的话语:“若计谋可行,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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