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云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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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云霞

第2章锦绣篇

第76节

那护卫见她害怕,才得意洋洋地收回鞭子,还要再说,却被那何少使伸手止住。

身为少使,她本性倨傲,平时根本不会正眼看一看这些织奴,而且她前来的目标只有织成,对其他人根本不曾在意。何况这织奴一经喝斥,便不敢再看织成一眼,且满面惧色,料想又是一个明哲保身的贱奴,于大事无碍,自不愿为了她而节外生枝。

她城府颇深,心中恼怒非常,面上却毫不动容,只是目光灼灼,射向织成。

织成却并不在意,然而槿妍的行为落在眼中,她的唇角,终于流露出一缕笑意。

她再一转眼,只见素月亦以微不可察的速度,向着槿妍那边移去,唇角的笑意,更是有些深了。

这笑意有何少使看来,却是带着明显的挑衅。她面色阴沉,只将帛书往袖中一塞,便下令道:

“这贱奴不知好歹,言行无状,不堪为一院之首,且带回去让公主发落!”

她阴冷到了极点的目光,看似盯在织成脸上,却又仿佛乌云般,笼罩了所有人:

“若是有些贱奴狗胆包天,胆敢冒犯了宫中贵人,当视为谋逆之举!若有这样的贱奴,立杀无赦!要说起来,如今这天下,最不值钱的,便是人命了。何况是不识好歹、不认尊卑的贱命?”

呛啷数声,却是护卫们拔出了腰间长剑,齐声道:“喏!”

那金铁交击的寒音,和杀气腾腾的话语,令得众织奴更是颤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

远处方士们的诵咒之声遥遥传来:

“太上大道君,太上老君,太上丈人,天师嗣师系师等三师文书事门下君将吏兵,六质六直六端六慇二十四君等,臣某稽首再拜上言,今世微薄,运劫欲尽,人民凶逆,相习来久……”

看来这篇《太上正一咒鬼经》篇幅甚长,一时还不能完结。但这样谋乱的大事,理应抢分夺秒才对,这些方士们却一再诵咒,虽说有激励士气的功能,但难道是摘星楼中还有什么图谋未成?

“奴之所言,皆在情理,怎敢辱及宗室,又何来以下犯上?少使此言,惭不敢当。”织成迎上何少使阴沉的目光,微笑道:

“倒是少使你,既是奉公主令前来召见奴,怎的却喊打喊杀起来?我大汉以仁德治天下,我大汉天子更非商纣夏桀的残暴之君,少使身为宫中贵人,又怎能说出‘最不值钱的,便是人命’这种话来?”

众人心中,都微微一颤。

那何少使盛怒之下,果然言语上也有了不妥之处。若是寻常织奴,在她威压之下,能战战兢兢站稳已是不容易了,却没想到眼前这个甄氏,果然不同常人,非但始终神色自若,甚至还故意先以行为激怒于她,再寻出她的漏洞,以言语反击!

那陈顺常栽在这甄氏手中,如此看来,倒是在情理之中了。

“果然是牙尖嘴利!”

何少使在宫中多年,见惯诸般翻云覆雨的手段,却并不象陈顺常一般草包,对于织成这诛心之极的话语并不惊慌,反而冷笑道:

“商纣在朝亦有比干贤臣,尧舜之治亦有极恶之徒,当今天子圣明仁德,岂是你这样的贱奴可以随意议论?果然心中存在不臣之念,还不与我拿下!”

这女官当真厉害!

织成虽来到这个时空不久,但是经过凝晖殿之宴后,她发现后世也就是魏晋时期的清淡风气,此时已在达官贵人间露出了端倪。无论是名士还是权贵,对任何一件事都喜欢寻章摘句,滔滔不绝,各类宴会上,论辨辞令之术大行其道。

只不过,与魏晋时谈玄说理不同,此时由于群雄割据的军阀政治局势,谈论的内容较少空灵的老庄学派,更多的是谈论一些比较切合实际的话题。

而在朝中,因了曹操本人一向礼贤下士,并不拘于门第之见,所以这种论辨更有了一些后世民主的意味,众人各抒已见,鼓唇动舌,以论点的精准、论据的充分、逻辑的严密来判定高低,并不以身份的不同而有所限制。

所以在凝晖殿上,身份低微的织成,才能够因为“为天下衣”的言论获得曹操的赏识,即使是面对身份显赫的富安侯,她一样能够侃侃而谈,甚至可以通过自己犀利的辞锋,攻击他“自己百无一用,只知媚上欺下,用人但观门第,毫无识用之明!这才是真正的巧言邀幸!”,而富安侯在辨驳不了的情况下,也只能强行咽下这口恶气,并不能以自己贵人的权利来当众惩罚她。

也正因为这种论辨问道的风气,贵人们往往自矜身份,即使是在寻常谈话中,也有着论辨上的追求完美主义倾向。若是与人言辞争锋时,一旦失利,便气焰大减,束手缚脚。

织成先激怒何少使,再抓住她话语中的漏洞来反击,便是想打击她的气焰,同时为自己争取转圜的余地。

谁知这何少使外面一副贵重气象,内在竟是与织成一样作派,行事准狠,对于嘴皮官司全不在意,半分转圜也欠奉,上来便直奔主题,对织成的言语置之不理,且毫不掩饰自己不善的来意。

织成不禁有些头痛起来。

她一向擅长与所谓的贵人作对,他们身份高于她,是优势也是劣势。优势是他们掌握生杀予夺大权,但劣势也是因为自重身份,他们不能轻易运用这种权利。

可是遇上和自己一样光棍又有身份的何少使,又该如何?

槿妍藏在背后的双手一阵摸索,果然已经碰上了一件物事,指端传来了熟悉的冰凉感。

是陶罐!装有石漆的陶罐!

事实上在她后退之时,便已瞧中了这两只放在墙洞之中的陶罐。

它们属于那个给她让路的织奴,那织奴原本是属于那近百名手不能执剑,亦不能放弩的“肥羊”之一,所以也领到了两罐石漆。

但她又被那些持剑带弩的“同僚”们激发了热血,执意要跟着上墙头来看看,所以那两罐石漆便被带了上来,随手放在一处墙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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