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将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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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将至

第2章锦绣篇

第36节

刚走入室中时,只觉眼前一片昏暗,几乎不能辨物。那样明媚的阳光,也似乎未能照入这斗室之中。

槿妍一动不动地卧于木榻之上,满头秀发一如乌云,堆积在灰色的枕上。只到织成走到近前,才发现她双眼睁得大大的,竟没有入睡,反而是直瞪着室顶。那里因长期浸雨,留下了许多奇怪的渍印,有些地方还长出了淡淡的苔痕,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值得她瞪上这许久的地方。

“槿妍姐姐,”明河出声叫她,她也置若罔闻,织成摆了摆手,示意明河先退出去,又掩上了房门。

她好整以暇地在榻边坐下,槿妍始终瞪着室顶。织成忽然冷笑一声,道:

“陆少君花了那样多精力,让你进入这辛室,难不成就为了让你来挺尸不成?”

“你还敢提少君!”

槿妍果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腾地昂过头来,狠狠地瞪向织成:“你辜负了少君的好意,又何必此时假惺惺地来提他!”

“好意?”

织成收敛了冷冷的笑意,目光直视槿妍,低声道:

“我不知你家少君究竟告诉了你多少事,但他让你前来辛室,绝不仅是为了照料我!我与他……各取所需,心知肚明!”

“你说什么?你……”槿妍一翻身坐起来,气道:“到这时你还说这种话!”

“我有什么不能说的?便是到了陆焉的面前,我依然是这番话!”

织成针锋相对:“看来你是并不知情了,槿妍姑娘,你自幼生在陆府,固然有几分聪明心思,便以为天下女子都如你陆府的女子一般!你只道一个男子关注一个女子,便是对她颇有情意?你可是错得太离谱了!”

“我们少君是谪仙一样的人物,谁说他对你有情意……”槿妍红了脸,本能地反驳道。

“你终于说了句心里话,”织成冷笑道:“在你的心里尚且不信他对我有情意,那又如何要我相信,他派你在我身边,只是为了对我心存怜惜,让你仅是单纯地照料我?”

“我……”槿妍一时语塞,辩道:“可是你身无长物,出身……亦并不高贵,又为富安侯所弃,少君对你就算不是倾慕,至少也是怜惜……”

“怜惜?”

织成饶有兴味地盯着他:

“在你心中,你家少君还真是完美的谪仙啊。这天下身无长物的可怜女子多了,王侯府的弃姬也多如沙砾,怎的你家少君不一一怜惜?”

“你……”槿妍理屈词穷,不禁恼怒起来:“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要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怪话?”

“我是来提醒你,别忘了你来此的任务。”织成冷冷道:“这些天你使性子我也懒得理你,你那陆府宠婢的派头也别拿到我辛室来!可是你如此废柴,却是丢了你们少君的脸,到时候误了他的事,可休要怪我没提醒你!”

“废……废柴?你的意思是说我全无用处?可我家少君能有什么事是与你相关?”槿妍一脸狐疑地望着织成,后者始终是镇定如亘:

“你既能入辛室,当然有与陆少君互通消息的方法,不然上次他也不会来得如此之快。今日我来找你,便是为了此事。乙室前几天闹出来的事,你也是知晓了。若是由得她们这样下去,恐怕我麻烦难免。我倒是有个法子,但需借助下你们少君之力。何时需要,何时我自会让人来传信给你的。”

槿妍盯着她,却不再说话。

“我若是死了,少君所谋之物,便永不可得了。这几句话,烦槿妍姑娘一定带到。”织成冷笑一声,站起来拍拍衣衫,扬长而去。

敬神衣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各织室之间的紧张气氛,也渐渐地浮了起来,越来越是明显。

先是那嗡嗡轧轧的织机声音小了下来,但织奴们并没有因此获得放松的休息,反而人人眼下都有了些青痕,一看便知是过度熬眼了的缘故。

这也难怪,神衣是极精细的活儿,沤丝染色织锦描绣,样样都要亲自动手,十二万分的小心不说,还要力求新颖出众,极费心神。若还象以前一般的织锦强度,自然是完不成神衣的。

就连向来苛刻的院丞夷则,也若有若无地放松了对织奴们的监管,对于织锦速度的明显减慢也抱着一种放任自流的态度。他自己固然极少前来,但他手下的那些宦者,过来的次数却比以前疏落了许多。

只是,这样紧张又忙碌的氛围中,总象有一股暗流在缓缓涌动。

练丝如雪,丰仪伸出去的手,不禁微微一滞。

曾几何时,自己也有着如这练丝一般雪白滑腻的手指,笼在丝绸的衣袖里,矜持而优雅的,端起有折技花鸟图案的青瓷盏。

盏盖缓缓滑开,碧清茶水,香气扑鼻。

茶是时下的稀罕物,只有贵人们才能享用。自入织室后,那梦牵魂绕的茶香,便只能随风飘入梦魂中来。

狠狠摒去那些往昔的暇思,丰仪蹲在侧室中,把手插进沤好的练丝中去。

把还有些许润意的拣到一边,准备稍后再拿去重新曝晒。

最近织成借口要沤丝,安排了专人看着丰仪,派给她的活计繁重不说,还派了明河协从,其实也就是监视,明河为人实在精细,与丰仪几乎是同食同住,连入厕也随了去。

丰仪不是傻瓜,几次嚷到织成跟前来,都被她以不咸不淡的理由打发了。但如此一来,那幅被丰仪私藏起来的五色锦,便实实在在递不到乙大娘手中去。

不过,这样一来,乙大娘对织成的恨意,就会更强了罢?她丰仪如今的处境,乙大娘又不是看不到,想必是不会怪她。然而通幅五色锦是如此稀有之物,拿在手中,敬神衣的胜算就又多了三成,乙大娘也势必不会轻易罢手。

那么,以乙大娘睚眦必报的性子,对上织成那样狠厉的心肠……得利者又会是谁呢?但纵然得利,亦会元气大伤,对辛室一时都会无暇顾及。那时……二娘还是十一娘,甚至是四娘她们,纵然有几分本事,但在自己手下,全部是任揉任捏的团子。

丰仪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只要有机会,先得到辛室,再巴结夷则,才会有机会。不管是入宫,还是引起贵人的青睐,都有机会给自己带来那种富贵的生活,到了那时,这织室中的一切,才算是一场梦。

只是今天有些奇怪,一大早的便见明河慌慌张张地被一个织奴叫走,说是大娘有事问询,倒是一反常态没有跟在自己身边。

明河狡诈多智,并不象外表那样天真无邪。以前的辛大娘在时,丰仪与她相处也从未落下半点好去,此时她忽然走了,倒不敢轻举妄动去找乙大娘。

反寻了这间无人的侧室来沤丝,就是为了把嫌疑择出去。

只要织成一日是辛室大娘,自己一日便要小心谨慎。

她的手忽然顿住了,是隔壁有人在说话,是个熟悉的声音。

侧室有半截墙是空心的,当初这里原是没有墙,后来因要充作库房的一部分,便草草砌了起来,也只是在内外各加了层木板,并糊上些白泥便完事了。

所以并不隔音,在外面说话,里面依稀也能听清。

侧室的外面,是一处偏僻的园子,平时胡乱地丢弃一些不用的材料,也种有几株歪歪扭扭的竹子。因有些阴暗,少有人来,倒是谈些私房话的好地方。

好奇心促使她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恰好几句话飘了过来:

“姐姐说了,让你拿着这只盘子,稍后便悄悄地随了姐姐过去,务必要先下手为强,给乙室抢在头里,院丞便是帮我们,也得打了几分折扣。”

说话的人虽是压低了声音,但那独有的娇甜,让她一听便辨出来:是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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