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2:破尘北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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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2:
okenhokuto(破尘北斗)

坐靠石墙前的我们左等右等,alex一去不返。我不停窥透瓮门背后,希望无意中的一瞥能正巧发现他,可惜绿线如锦缎般平整。就在我打算跟随马洛转去第五座瓮房背后试试运气,这时石门缓缓侧开,有个人正站在面前,与我鼻尖贴鼻尖地相望。她对于瘦子而言毫无概念,可对我来说,却是噩梦般的存在。这个女人,正是花季般年龄的法鲁克斯吕库古。

眼前的她浑身连半个瘀斑都没有,不仅手足健全就连眼睛也是碧蓝无缺,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惨状。那柔滑的脸庞,微翘的鼻尖,几乎与儿时一模一样。

见她微启朱唇,似乎有话想说,我忙牵她出来打算询问。谁知法鲁克斯忽然眉头一拧,狂叫着扑来,立即将我掀翻在地,她顺势揪住我头发,不停猛抽我大耳刮子!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将我打得满眼金星,我来不及辩解便与她滚翻在地。望着这个眼珠简直要滴出血来的魔女,我只是屈起双臂护住脑袋不被重击。这样被她压在身下狠揍,终究不是回事,我伸出胳臂想去推,就被她一口咬住咽喉,立即体验到勿忘我大叫住手时的窒息。在她张口的那一刻,我发现女魔为何不应答的原因,小法鲁克斯的舌头也同样被人剪掉,留在口腔里的是个扁圆的舌根。

“快来帮手啊,将这疯丫头拖走,你们打算就这样站着看?”我向身后俩人高声疾呼,谁知,瘦子正看得瞠目结舌;而范胖更绝,居然倒退数步,抱着脑袋蹲倒在地。

我忽然明白过来,化作铁仙女的范斯应该对她仍有印象,但他显然更感性,当获悉碎骨骷髅与她之间的关系后泪流满面,是决计不忍向她下手的。而马洛由头至尾没经历过破窑大战,法鲁克斯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因此这家伙可能以为alex也成了个娘们,正举棋不定。

我眼前一片花白,嘴角不住淌下血沫早已奄奄一息,马洛见我翻了白眼,知道再不作为,我真就得驾鹤西去,这才举起步枪,大声喝止给自己壮胆。

女魔忽然松开口,开始用额头撞击我的面门,霎那间眼棱迸裂,乌珠进出,耳膜也同时产生沉闷鼓音。于是我心头便聚起一股怒火,心说我不忍下手伤你,并不代表你可以将我当沙袋般蹂躏,就算打架也得讲究个由头吧?哪有上来就往死打这种事?我究竟做了什么遭她痛恨?这已不是要不要回击的问题,再不还手,不出一分钟就将命丧黄泉。

与此同时,枪声响了,马洛见喝退无果,便手忙脚乱地开枪,两颗铁莲子擦着法鲁克斯发梢锲入花岗岩。我趁势蜷起膝盖死命一顶,才将疯丫头踹开,随后手脚并用往回倒爬。

刚退出没几步,女魔双腿往墙根一蹬,又扑跳回来,双手拧住我长发,拇指压迫太阳穴,拿我脑袋当棒槌不断砸地。我好不容易清醒,后脑勺撞地一下子又晕了过去。瘦子见状便抛了枪,上前帮忙撕扯。法鲁克斯贼精得很,她故意将手绕到我长发后,露出几截手指,而将我整个手掌暴露在外,从马洛的视角看,就像她的手那般。而马洛本就是个四眼田鸡,外加人影晃动昏黑一片,他狠狠握住我指尖一抽再一松,两条手指立即被他搞脱臼。瘦子扑进人堆里非但不起作用,反而增加反击的难度。我被这一男一女由两边猛揍,瞬间眼前发黑,待到稍清醒回来时,便见马洛抱着肚子滚在一旁,女魔大长腿凌空横扫,将他整个人踢飞出去。

而气壮如牛的碎颅者,依旧蹲在圆瓮小屋前,怯生生地干看。我见此番没活路了,忙掏出刮刀,打算给女魔放放血,恰在此时半空亮起一道堪比核弹爆炸的高亮,瞬间将法鲁克斯震慑得浑身发抖。我趁机揪住女魔长发,一个大背包将之甩出八丈远。

“撤,快撤,咱们另找机会,这次我小看她了!”打地上爬起,我拎住瘦子衣领开始倒拖,同时向着瓮门那头的alex挥手,示意我们已脱困,他可以动手放火了。谁知坏小子纹丝不动,任由机会白白流失,他举起手不耐烦地挥舞,让我们别碍他的事,先顾着自己逃跑再说。我正待发问,他却将身子一转,又窜回水斗怪屋内,眨眼间走得无影无踪。

想叫住他已绝无可能,我只得架起瘦子往回狂奔,来到范胖面前我狠狠踢了它两脚,这么大的块头却只当个看客,天下哪有这般做兄弟的。他这才缓过神来,跟着我没命地乱窜。

“范胖,我知你下不去手,我又何尝想与她打架?可你瞧瞧她,将我当仇人暴打,咱们哪怕不杀她,也得想个法子,将这大妞锁起来才行。哪怕锁不了,至少得减缓她脚步。”

话音未落,远处的法鲁克斯便疯狂追来,当她追到圆瓮小屋前忽然停下发愣,随后便一头扎进去。虽然我不知她在做什么,但机会不容错过,便让瘦子去推轻石,这些墙上石块都一般大小,我不懂他们是怎么看出区别来。马洛呜咽了几声,挣开眼往墙头一撞,随着嘶啦啦一阵微电流噪音,瓮门很快合上,同时他也顺着墙皮歪倒,昏死过去。

“诶?这老马怎么这般不经打?居然连个乡下大妞也斗不过?”我不由俯下身子摇他,仔细一看才觉出大事不妙。瘦子嘴角、鼻孔以及一侧眼窝都在咕嘟嘟往外淌血。俗话说拳脚无眼,并不取决于发难的是男还是女。女魔一记凌空飞腿,差点将他脖子扫断,同时膝盖重重撞击太阳穴,以这种七窍流血模样,往轻里说也是重度脑震荡。他好巧不巧被法鲁克斯拍中命门,只有吐出的气已没了吸入的气。

我只得将他一把抱起,继续往后撤退,沿途命令碎颅者将所有瓮门全部锁起来。这东西笨手笨脚手掌比石块还大,一顿乱摁什么门都关不上。我在一旁替他着急,久而久之看出端倪,原来轻石有个浑圆外型,但与墙体相同色差,昏黑中很难区分。

不过,我一个女子把个大男人公主抱,总是不太像话,脚步被拖慢不说,浑身都被马洛的口水和鲜血浸透。可这范胖却跟个没事人般笃悠悠看着。我感觉体力正被一点点抽空,便气恼地将瘦子往碎颅者怀中一塞,叫道:“办点实事吧,你这样活回来究竟能派什么用?老马可是你光屁股一起长大的玩伴,你就这样当甩手掌柜?”

我只是随口抱怨,却无意中触及了碎颅者的心境,他扫了眼瘦子,忽然毫无征兆探出蒲扇般的钢爪,照着马洛脑袋拍去。看这架势敢情是想捏爆四眼头颅。我不由倒抽一口寒气,就算不肯搭手,也犯不着杀人哪,这死胖子究竟在想些什么?见状我忙夺回瘦子,再用屁股狠狠一顶撞开胖子。不待站定便咬着牙狂奔,当越过火车厢般的过道,碎颅者已抖开钢爪追击上来,大有一副不掐死瘦子不作罢的姿态。我只得将沿途所有瓮门一一锁闭,当跑回圆窟石穴,再也没了体力,一头扎进黑水吐出好几口稠血。

人妖殊途,哪怕曾是亲密战友,一旦变成那副鬼模样,也难以沟通,谁能料到碎颅者会下此死手。好比阴宅那两只战死的铁仙女,触因是厌头罗金匣和廉价戒指,它们什么都不顾,只要有人胆敢去碰就不停追杀。而范胖为何忽然对马洛起了杀心?我对此迷惑不解。

会不会瘦子又动了不该动的东西?从而激怒了碎颅者?令范胖瞬间乱性?若这样可真是糟透了,本来法鲁克斯就极难应付,现在又多出个疯了的碎颅者,我却要如何是好?

这笔烂账根本釐不清,其实算下来最可恨就是alex,他明明可以脱险却又返身回去。我们落得如此被动的局面,正是因为担忧他的安危,可这小子太不让人省心,只考虑他自己。

瓮门背后噬金断铁般的狂刨持续了半分钟后逐渐消停下来,范胖慢慢走远了。我努力将这十多分钟发生的事在心头捋过一遍,可惜全无结果,不由望着粼粼脏水悲叹。

“我快要疯了!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我要怎么办?谁能来帮帮我?”

“是我连累了你。”高声大叫让瘦子缓缓醒来,他咽了口口水,似乎有了些神智。我忙爬到他身旁,让他靠上我的肩。他做了个勉强微笑,说:“好冷,浑身像浸在冰水里。”

“别再说话好好躺着吧,你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个杀千刀的范胖,居然想拧烂你脑袋!老马,你是不是又乱拿了什么东西而使他不悦?”

“我什么都没碰,老范为何发狂我也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就快死了。”瘦子朝背包努努嘴,让我提给他一支eed,破天荒地抽了起来。也许是药叶子起效果,他稍微来了些精神,说:“我好像脊椎断了,感受不到半边身子。老范是个厚道人,他那么做肯定有其用意,你必须要相信他。”

“我害怕的是万一他想出办法弄开石门闯进来,这要怎么办?毕竟他也在此待了很久。”我朝身后探了探,问:“这背后除了第五间瓮舱,还有哪里可以藏身?”

“我们的背后,就是过去爬舱下来的井口,但整一段全塌了,人根本没法下脚。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不用再顾着我。我从小到大就是这么没用,总成为别人的负担。常自以为说些灵异话题会比较受欢迎,结果别人全将我看成怪胎,唯有老范将我当朋友。”他两颗灰褐眼珠变得黯淡无华,鸡爪般的双手在空中乱掏,想要摸索我的脸在哪。

“怎么了,难道你看不见我?”我一把握住他的手,问:“只是被踢一脚,有这么严重?”

“那时你已经晕了,除了脊椎,我还被女魔放倒掏了肚子,她的一双手比刀片还锋利。所以小老妹你走吧,别再管我了,一切都完了。”马洛将身子放平,果然他腹部破衣血肉模糊,下身被血污浸透。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丝毫印象都没有。不过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当下该做的是立即给他止血。当问起范胖在柳条镇买的医药包在哪,马洛朝前努努嘴说那些都扛在alex的肩头,法国小青年见他身板孱弱,便独自挑大梁,将所有重物都自己背着。黑暗中瘦子抓到了我的手,叹道:“视线时有时无,不是完全瞧不见,将枪留下就行。你和法国佬都是好人,兰开斯特兄弟组团注定是春秋大梦,永无法实现了。”

“别那么沮丧,现在还未到完全放弃的一刻。”我口头虽这么说,但心里很明白,像这样淌血,瘦子很快就会休克,随后是失温最后是深度昏迷。这家伙真是个乌鸦嘴,在圆瓮小屋乱说自己的晦气话,结果却一语成谶。按说我才是被法鲁克斯暴揍的人,谁知受致命伤的却是他。

我爬起身,将背包翻了个底朝天,给马洛盖上全部衣物保住体温,让他什么都别去多想,自己朝着从未走过的第五座瓮房后大门方向摸去。

石穴背后是个半圆形的廊道,恰如马洛所形容,堆积着成百吨烂泥。在这个破屋天顶,有个直径两米半的爬井圆腔,此时已被封得严严实实,碎泥中垂着几条十四毫米标准登山索。我认得它们,当初购买时我就站在范胖身旁。换句话说,想从圆腔出去,就得打穿这么深的井腔,以我们单薄人力,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这是黄粱美梦。

我揉揉发闷的胸口,又吐了数口稠血,这才感觉清爽了一些,便开始窜上泥堆,照那头爬去。过道石穴看似短短一截,却如小山般积满烂泥,丝毫使不上力。就这般爬了七、八分钟,我才下到潺潺黑水中。抬头一看,便见得有扇巨大瓮门,那就是所谓的第五座大屋后门。廊下满是脚印和烟蒂,说明范胖活着时,他们仨曾在此品头论足过一番。门首果然没有圆形匙孔,却在同样位置上,有一对古怪的手印凹槽。

这片手印是五个足趾,每条都比我的手指长出许多,简直就像团乱树杈。手掌部分还基本靠谱,我可以紧密贴合,而指头却像长鞭,显得无比怪异。望着它们,我头脑中产生几百上千种凶禽猛兽,好像没一只能对得上。既然无法启开,我便找寻大门其他角落,定睛细瞧便见到头顶有个座饰,上面被烫着俩个团块。

两个图案分别是尘土沙砾和北斗瓢状,不论我怎么搜肠刮肚,都无法读解,因此只能按图形给它取个顺耳名称,唤做破尘北斗。不论这背后是哪种场所,必然为此建筑的重中之重,没有特制的锁匙从外打不开。我后退几步挪到墙根,将绿线投射出去。

这间瓮子大屋比其余四座更大,约合足球场面积,却是个扁圆瓮子形。四周浮着数不尽的雾气,像极光般流动,在眼前川流不息。我只得闭起双眼,剔除多余光线。绿线在大屋中央汇聚起来,那头有件东西,似乎是个水槽状的金属器。我看得好生奇怪,它为何会如此眼熟?便开始往左右移动,逐渐辩出它的外观。我不由大骇,这哪是水槽,分明就是缅床!

这只黑铁棺远比起修罗之松上的那只大许多,而且参看绿线扭曲程度,床板上应该镂刻着繁琐花纹。唯一不同点它是打开着的,缅床和侧倒一旁的冠盖都悬空浮着,完全不知所谓,也洞悉不出里头安放着什么。如果判断没错,这可能是法鲁克斯的棺冕。

我继续看了一阵,见屋内没有丝毫动静,便有些腻了,起身按原路折回,同时对这座充满仇杀与邪恶的雷音瓮伸出右手比出中指。这个血腥绞肉场,将所有不愿捉对厮杀的人逼成洪水猛兽,若想活着出去,就必须放倒法鲁克斯,对所有人而言,她是个致命威胁。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圆窟石穴,马洛依旧歪倒在黑水间,两只眼珠木然地盯着瓮门,似乎在想些什么。我向他摊摊手,表示自己已尽全力,他丝毫反应都没有,或许说根本就没在看我。我有许多话想对他说,但全是绝望的抱怨,且不说他现在的伤势,连我自己也觉得生无可恋。想着我沉默不语,扶墙走到瓮门前,打算看看那头现在是什么动静。

无限的绿线透过大门,在那端沉寂降下,范胖已然走远,半个人影都不见。原先封闭起来的瓮门纷纷侧开,四下里伏着无尽的薄雾。极目远眺,我也寻不到法鲁克斯的踪迹。恰在此时,马洛转过脸来向我微笑,似乎身子有些恢复过来,我不由一愣,想上前去扶他,瘦子忽然说了句怪话:“好美,这真是难以想象,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难以明瞭他在指什么,不由在一旁坐下,等待其继续开口。马洛凝视着我,说:“小老妹,我可能搞懂你的特殊视觉是怎么回事了。是不是当你盯着某堵墙看,它们便像烟尘般消散,露出背后的景致来?若继续深透,视野也将越跟越远,原来你的锐眼是这样回事。”

“对啊,可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现在也拥有了锐眼?”我大吃一惊,扶住他肩头,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离开后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何时感觉到变化的?”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感觉自己起了很大的变化,忽然能像你那样瞧见许多东西。被掏空的腹腔,和折断的脊梁,也都在慢慢恢复,整个人像在云中漫步,实在是太糟糕了。”

“糟糕?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也许你伤得很浅,只是我们想得过于严重,你试着起来看能不能走?这太好了,我们必须挪到更深处去,已防范胖想出办法硬闯进来。”

“不,我哪都不去,就待在这里。”他推开我的手,叹道:“你不明白,身子的苦痛承受得了,我所说太糟了,是指我能听懂老范的怪吼,当明白这些,也就彻底绝望了。”

“怎么回事?你详细说来。适才你打开过瓮门?见到胖子了?”我替他拍净破衣上的烟灰,迷惑地问:“我被你搞糊涂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曾经说,在自己那条时空线里,被人夺走锐眼。其实碎颅者也好,嚎灵也好,它们全部具备你那种视野。我并未打开门,毕竟被人拧爆脑袋太可怕,我生平最怕受折磨。老范从没开过口,他传递信息不是通过嘴,而是某种思维的交汇。就像你驳对了线路,自然而然就链接上了。”瘦子微笑着,声调越来越低沉,他示意我靠近些,说:“你猜的没错,老范刚才确实打算杀了我,但他并没有发疯,而是感受到我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他不希望我也化作他那种模样,而是以人的形态安详死去,带着尊严离去。不要跟他一样,永远活着,如行尸走肉般孤单,被困在这里直到世界毁灭。”

“这也许是你的某种幻觉。”我扶住瘦子肩头,无意识地轻拍,不知当说什么好。

“老范说魔女并不是凶手,他是被更邪恶的东西戕害,并死于声鼓,也就是雷音。在这里死去的人,都会慢慢化作半妖,我将很快步他后尘,结局可能比他更惨。真正夺走你锐眼的,是那个魔女,你除了杀她拿回外别无他法。她已不是曾经的小法鲁克斯,而是被毁灭心智的怪物,真是岂有此理。”他苦笑一声,道。

“怎么不是凶手?将你伤成这样就是她干的。老实说,当看着这张脸,可恶!我就是下不去手。”

“这就是人所无法体验的平行世界,如果是看书或电影,你丝毫不会融入感情色彩。你可能见过多个其他时空线的法鲁克斯,就像我明知你是另一个平时世界的霍利斯曼那样。但是,那都是真实的人,都是活生生的自己。现在想想,有些科幻电影利用这个原理,杜撰出找来不同时间段的自己为远大理想图谋,是件多么凶残和愚蠢的事,我为何过去会对此津津乐道?虽然如此,我还是对你有个残忍的请求。”瘦子呜咽了一声,叹道:“我想拜托你,现在就结束我的生命,十年来,我感到好累。”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使劲掏了掏耳朵,怀疑听觉出了毛病,问。

“听我说,你留着我不除,就将面对另一只碎颅者。”他用手指着我,又指了指步枪,道:“如果你心存怜悯,就开枪射杀我,老马我不愿成为那副鬼样,小苍兰,这交由你决定。”

“我做不到,我宁愿开枪射杀自己,也无法将枪口指向你。”我即便睁圆双眼,也无法抑制热泪滚滚淌下,更紧地搂住他,说:“也许,你会像范胖那样,保留下人性的一面。”

“不可能的,只有被声鼓摧毁的肉体,才能保有记忆。我其实比你想象的还要怕死,但继续拖延下去就会毫无理智地杀了你,明白吗?”他伸手抚摸着我的脸庞,笑了:“我曾经想过,在大学毕业后就立即结婚成家。可惜我貌丑如猪,活像只癞蛤蟆,没人瞧得上我。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孩,不仅温柔而且善解人意。也许这很无耻,我也不知这算不算奢求,只希望你别唾弃我,临死前,你要是能够。。。”

我捧起马洛那张瘦脸,将冷唇紧紧贴上他胡子拉碴的嘴,长时间地品味着这窒息又绝望的悲伤。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临死所求仅仅是梦中女孩的一个吻,那些婊气十足的货色凭啥瞧不起他?男人最可贵的精神便是勤勉与诚实,这两者都是瘦子的优点。非得寻求腰缠万贯的纨绔子弟?那样的人何曾有过真情流露?毒品、滥交、酒池肉林以及伴游女郎,才是他们的最爱,感情对其而言太过廉价,是随手可弃的消费品。

“我的时间到了,小苍兰,动手吧。”他松开我的舌头,身子开始剧烈颤抖。

环绕着我腰肢的手慢慢垂下,我知道马洛生命最后一刻来临了。他已说不出整话,皮肤开始变灰变硬,我哀叹一声,举起安贡灰,照准他下颚猛刺进去,锋锐的矛尖瞬间穿透他口腔,鼻翼蝶骨,直入脑髓。马洛浑身猛烈一颤,脑袋无力地耷拉在我怀中。

“谁能来帮帮我,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望着气绝倒地的马洛,我仰天高叫,只有不知哪传来的滴水声在回应我。

被隐藏记忆时空线的马洛就这样悲惨死去,时年三十一,战死于雷音瓮石穴。

“他如同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婴儿,侧躺在黑水中,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与我诀别。”我叹了口气,打开厨房电视,让那些表情夸张的记者喧闹声流遍整间屋子,那样会令我好受些,不至于陷在这种陈年往事中独自感伤。

“我能明白,往后我拿这事多说说迪伦,他可能没有经历过,难以感同身受。”ichael独自默哀了一分钟,拍拍我手背,道:“虽然他总对平行空间不屑一顾,但那是个好人。”

“我当然知道,因为在另一条时空线里,他是除林锐外我最好的朋友。迪伦常说,时空线里死个把人算得了什么?他们会在其他地方活着,可是,那不照样是活生生的人吗?他们同样有记忆,会感怀身边发生的事,心头惦记着重要的人。不经历雷音瓮大战,我根本无法体会,想要接受死亡会如此沉重,简直压迫得我难以喘息。”

妻子听闻屋内传来捶桌声,以为我同ichael吵起来了,便探头张望。我慌忙朝她摆摆手,让她忙自己的去。妻子见他笃定得很,便重新回到了院里。

“我知道之后将做的每件事,都会将这种假象无情击碎,我、迪伦、还有许多人,可能将不会继续存在。现在虽很美好,但我并不属于这里。一想到未来将要告别这个虚假的世界,我无数次想过自杀,甚至想要彻底放弃,但不能够。很多事必须要将它拨回,让所有屈死的人们,就像吕库古阴宅里默默死去的人们那样,灵魂得到飞升,得登天国!”

送老马上路后,我取下他的皮鞋换上,便在心中下定决心去找魔女拼命。然而这并不是冲动,我从不是鲁莽的人。念书时我就很有定力,有时还会在校园内打打太极拳。总被几个同学讥笑没有朝气。想要斗杀法鲁克斯谈何容易,现如今孤身一人,赢面却少得可怜。虽然我是吕库古小姐,但她才是正牌,而且熟知雷音瓮秘密,必须要设下韬略,才能寻机复仇。

最起码的,当初阵容现如今,只剩下我与alex俩人。他生死未卜,我最低限度要带着这坏小子逃离魔窟。而挡在面前的,可能是实力远超尸鬼女王的东西。虽然她无法用声鼓雷音灭杀我,但不计得失地死缠烂打也够我受的,最让我想不通的,她为何如此恨我?

我忽然就明白了嚎灵这对绝配组合,俩个妖人起先一直是我参透不了的困惑。他们几乎不带任何武器,只拿着一把破刀。咱们不妨扩展思维去想,假设妖人们没有遇上铁仙女成功闯进阴蜮,并去到水银心瓣,大概会怎么做?答案只有一个,他们有某种办法将自己在活着时化作嚎灵双杀,从而得到他们图谋的东西,也就是抓捕“兽突”这个人。

而能悄无声息穿梭万千敌军中,唯有弥利耶能办到,勿忘我姐妹素来看不上我,只将我视作玩物,常以这需要天赋作为借口回绝传授绝学。我肯定避不了法鲁克斯的锐眼,既如此,尖椒玻璃泡马洛已用不上了,不妨就靠这三个甩雷去试试身手,或许能寻到契机。

瓮门随着轻石按下缓缓移开,我投身一无所知的黑暗。范胖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大屋里,跪坐在自己死去的角落纹丝不动。我越过他身旁时,碎颅者正像只猫那般不住发出假声带的颤音,不知在自言自语些什么。总之,这个臂助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回头看向瓮门,它只在内侧有轻石,外侧还是花岗岩,合拢的时间大概为五秒。这也就是说,我可以获取三次逃生机会,牌面还是大大有利于我。

连续穿过两条过道,我距离第三座瓮房越来越近。起先魔女直愣愣追来,却一头闯进圆瓮小屋,动作到那时便停歇了。这亦表明,她始终在等第五个妖盒的出现,获得它们比弄死我更加重要。想着铁匣的出现,我渐渐有了领悟。跌入臭水前,铁布利希的矮男人判断它们是尸鬼女王的凤翼,也就是四个球型尖刺。而实际这东西是件穿梭时空的转移箱子,它被人为打开或者摧毁,便直接传入异世界的高台之上。法鲁克斯急着想拿走这些玩意儿,无非是为了图谋更险恶的勾当。换言之,上面的井底之蛙们,不知不觉中已毁了四个铁匣,却意犹未尽,打算继续焚烧第五个。而当这些东西全部凑齐,将会发生什么?我简直不敢想象,那很有可能将改变一切。不仅威胁到这条时空线里的人,也会报应到他们头上。

因此,当女魔窜进大屋,她头等大事便是去看高台,显然自己也不知它何时出现。只要不被她抱走,我就必须斩断这条虫洞般扭曲的穿梭端,在最后一只出现前将其劈碎捣烂。

想着,我蹑手蹑脚绕了个半圈,来到圆瓮小屋门前张望,之前出现的三只确实被抱走了,并在高台上留下一层轮廓模糊的烧灼痕迹。而第五个高台前仍蒙着薄砂,显然匣子还未传导进来。法鲁克斯特地跑来拿现成,可结果却很无奈,没准又回去高卧发梦了。可我总不能留在这等凶险之地等她再度出现,毕竟这里是女魔的老家。我需得加以设计,能在第一时间望穿破屋,利用她往返的时间差来破了妖盒谜局。

要解决这个问题很容易,无需时时刻刻调出第三瞳,这等耗费精力,东西没找到自己先垮了,实为不智。只需将镜灯调整位置,将强光打在高台上,使其阴影现在小屋门前即可。

想到此,我为自己高超智谋所倾倒,便决定立即动手。

谁知,当我前脚刚刚踏进,就感觉面前变得黑沉,头顶有只东西扑杀下来。魔女狡诈多端,她居然躲在我视线不及的小屋天顶,设下陷阱来等我自投罗网。我是图谋不成反为其所治。法鲁克斯跃到我背上,双手死命绞着长发,竟张开大口望着我脑门乱啃。一时间,各种血污和粘稠口水,顺着我头顶滴滴答答淌下来,瞬间迷离了双眼。我不停挥拳揍她,同时双腿发力猛蹬高台,将其重重撞进花岗岩里。趁她脱手,慌忙两个腾空翻跳回大屋中央。

“来,你这蠢透了的奥地利贱人,既然想撕打,老娘就陪你战到天崩地裂。念你悲惨遭遇大家都不忍下死手,你还真当我怕了你?既然你杀老马在先,老娘便送你下地狱,了却这段血仇!”我怒不可遏地吐完所有脏字,端紧刮刀安贡灰,向她一招手,道:“放马过来!”

女魔站在廊下,听完我一通怒斥,兴奋地狂啸数声,像颗炮弹般突刺上来。这种冲击我是捻熟的,首涅尸鬼就是这种攻势,利用速度外加体重一下子将人扑倒,随后便任其宰割了。我本可轻松避开,却更想试试自己实力,便迎着她直冲上前。当两具身躯撞在一起,显然我更胜一筹。虽然病恹恹的,但比这柴火妞丰腴得多,即便胸脯也比她大一轮。借助惯性我再度将其撞得腾空飞起,随后一个转身侧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又将女魔当空踹落。

法鲁克斯还没来得及爬起,我已骑将上去,左右开弓狂甩她带血耳光,并揪住她淡金长发撞向石墙,一下子扯得满手都是碎发。再照这么下去,我迟早会被养成一名泼妇,虽然并非本愿,但我实在想给她些教训。这种婊气十足的大妞就是欠揍。不过法鲁克斯岂是池中之物,她见自己被个气力更大的女人一顿组合拳打得没了方向,便双腿噌噌几下蹬墙头腾空避过,丝毫不顾柔美秀发被牵扯,使劲脱出死角。我大叫一声不好,慌忙掏口袋,将上面带下来的一把散物往身后乱抛,女魔怪笑一声,学着我腾空翻跃出重围。

她将手指朝天一举,我凌乱的长发纷纷倒竖,背后发来一股无端怪力,将我猛地拖拽进石壁。撞上墙倒没什么,只是被拖出去的轨迹,沿途杵着两根花岗岩柱,脊背和手肘被它们刮蹭得鲜血淋漓,同时双手被这股力固定在墙头。女魔大概以为自己扳回一局,我岂肯容她放肆,便将掌心松开,安贡灰掉落下来,我使足全力一踢,破叉子飞旋出去,不倚不偏正中女魔眼窝。她惨笑数声,便抱住伤处蹲倒下来。限制我的那股怪力霎那间消失,我失了重心扑倒在地,却也是慌了神。老实说我并没想要弄瞎她,只想给她些教训罢了。

这毕竟是个花样年华的少女,真狠下心来需要极大勇气,我毫无思想准备。女魔蹲倒在地,脊背从破衣烂衫下暴露出来,我只望了一眼,便惊得目瞪口呆。法鲁克斯整条脊椎都被人摘除,留下个巨大创伤,像条巨型蜈蚣爬在背上。更惊人的是,从这黑洞洞的豁口探进去,这具躯壳里竟空空如也,大部分骨架器官,全都不见踪影!

与我捉对厮杀的,实为一具皮囊,一具特殊处理过的皮囊。法鲁克斯根本就不是个女人!

4:26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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