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如他所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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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意渐消,但他的气息里任留有残香,惹人心醉。

“若你一去数年,甚至数十年不回,我留在这儿空等是毫无意义。”留她一人在这院里,该是多么寂寞啊。

虽然回深山河底的洞府内闭关也是寂寞,但心境却是不同的。

“你留在这儿等我回来,怎会没有意义?”

“我会写信回来的,一日一封,跟你说说我在外面遇到的事情,定不会让你无聊的,好不好?”

他每说一句都会更近一分,直至她可以看清他眼底的人影,像是一只被猎人困在陷井里,惶恐不安的兔子

她的眼神东躲xz,在他与桃花树间来回打转,就是不敢直视他过分明亮的眼睛,心思游移不定间,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发间那支桃木如意簪子,深思了起来。

这是她不知从何时起养出的习惯,每逢有心事,或陷入沉思时,便会摸两下簪子,若是沉思的时间过久,她甚至会将簪子取下,放在手心里把玩。

待想好了,再插回发间。

她似乎还未发现自己的这个习惯,可韩勨却早早的发觉了,看着素白的手指在簪子上来回轻抚,他心头没由来的一片火热。

看向她的眼眸瞬间暗沉下来,凝出一道精光,死死的盯着她的手不放。

他知道,她已然动摇了想远去的心,自己只需再装得无辜可怜一些就能将她留下。

只要她答应了自己,就定会遵守诺言,一直等到他回来。

丹墨璃陷在自己的犹豫和深思里不知要做何抉择,丝毫未发觉到自己无意间的小动作已经出卖了她此刻的想法。

“你就如我愿吧……留在儿等我……”他垂眸压下眼底的算计与火热,对她喃喃低语道:“只要一想到姐姐会在这里等着我回来,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丹墨璃听着忽然低下去的声音,像一片桃叶落在她的心里,轻软微凉,也勾得她心酸。意外的,她竟又一次从他的话音里听出了委屈,惶恐和不安。

回想起来,似是有二三年不曾再听到韩像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了,即便偶尔会有,也是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如这般惴惴不安杂着几分乞求,是他长大后的这几年来,头一次听到。

相处多年,她知晓在他君子风度下,掩藏着一个心思深沉,锱铢必较的男人,所以她已不会如第一次相见时那般心软。但心底却时不时会多出一些莫名的情绪,她不知要如何形容这种初次感受到的情绪。

就像,桃花划过脸颊时,让她心醉的柔软与芬芳。

也像,灵性初开时,脑中那一刹的清明与光亮。

更像,吞下那枝花蕊时,心头的轻颤与燥热。

这种感觉,即陌生,又熟悉,好似她应该知晓些什么,却又总也想不出所以然来。那答案是如此的昭然若揭,她却揭不开,也不敢揭开眼前的那层轻纱。

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心绪,让她看着眼前靠得极近的男人,如带上一层如坠云雾的模糊。

她不敢同他讲,仿佛只要捅破这层窗户纸,让她看清了藏在自己心底的秘密就再也不能坦然的看着他了。所以早在去年时她就打定主意,待他成年后,便与他道别,离开这里前往南方寻处僻静清幽之地,再潜心心修炼几年。

这两年她隐约觉得自己的天雷劫即将降临,此前她极力压修为近两千年,为的就是不想过早渡劫。虽然每过一劫修为会大增,道行也有所精进,但她有自己的打算,妖修虽不能做人,亦不能成神,可她也不愿终身为妖。

近两年里,每到盛夏雷雨季来临时,她都觉察到自己幽府内的金丹越来越躁动不安,似乎再也压制不住了。

所以,她需要尽快离开,找一处合适的地方以便迎接天雷劫的到来。

可是,有些事情,明明已是避无可避,她却仍不敢直视面对。

但即便再不敢直视自己的心,她也清楚的明白,这些年里自己的心性早已不如以前那般坚定不移的一心只为求修仙问道。她已不再如早前那般清心寡欲,变得心事重重,脑中杂事繁多,牵挂无数,使得她每每打座时都无法安心入定,脑海总是不停的想起这座满是桃花的小院,以及,坐在桃树下,读书写字的人。

往日里她还会找各样的借口,说服自己再多留一年,再多照顾他一年。

可如今,他已行过加冠礼,便是成年男子,早就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也有能力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她一直担心自己身份特殊,此后若再多番留恋恐是会给他招来祸事。况且即便她是凡人,也要遵从世间的男女大防,更不应再与他过从亲密。

况且,他终有一日会洞房花烛,会娶妻生子。

她,不想强留到那一刻,若等到那时自己才转身离去,总会有一种落荒而逃的不甘。

她更怕若自己再这般流连忘返,徘徊不定下去,终是会有损她修身炼道的心性,即误了自己,也误了他的前程。

所以,她明白,事到如今,无论如何她都找不到借再留下,更不应该,也不再留在他的身边不走。

若能静下心仔细想来,其实她什么都明白,都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有人不想让她清醒的思考,不想听她深思熟虑的,于是,绕着发丝的手指会时不时的轻扯拉拽一下,跟捣乱似的,总会在最着急的时刻去分散她的注意力。

而她,终是越来越无力控制自己时而浮躁,时而迟钝的心,有些事想得越深,越是害怕,于是她就只能一如既往的,选择了逃避。

有些事不想去面对,就会自欺欺的以为问题不存在,自己解决不了的,那就留给时间来解决吧。

“也好,那就听你的,我留在此处等你回来。”

他灿然一笑,眉眼如春,唇红齿白,呼吸间酒香袭人,让人心生醉意。

像极了多年前,那坛让她醉上三天三夜也醒不来的凤泉陈酿。

破晓时,晨曦里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丹墨璃趴在树梢间,竖起的紫金瞳孔分外妖异,细碎的反射着晨光里艳红,让她凭添了几分诡媚。她抖了抖近手处的一簇花枝,十分粗暴的叫醒了还在沉睡的桃花树。

清晨时分是最适合花精们用来吸收天地灵气,吐纳光华,更有益修炼,如此这么美好的时光,怎能用来睡觉呢。

桃花树抖着繁枝茂叶醒来,落下一阵雨滴般的露珠,无数点的晨露似是被风串成珠帘,井然有序的都落在了树下桌上的紫晶葫芦里。

丹墨璃懒懒的转身向树下望去,通过敞开的窗看到床上正在酣睡的人,昨晚他趁着酒意撒欢耍赖,比平时睡得迟,亥时过半才赖在她怀里睡去。

一整晚嘴里反复念叨的都是不许她走,要她留下等他回来,将她的长发系在手腕上,说这样她就不能趁他睡着时偷偷的离开。

许久不曾见他如此撒娇了,乍来一回她觉得挺新鲜有趣的,也就随他闹了。

其实她知道韩勨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他只是喜欢在她面前装疯卖傻,偶尔还会撒娇耍赖。但他早就觉察到自己身份的殊异之处,只是他不曾明说,也不曾问,自己也就假装他不知道,相互的装傻罢了。

初始时,她曾以为他乖乖的讨好自己是为了那些钱财珠宝,可相处久了,她就发现他对自己好并非是为会那些钱财,他是真真切切的把自己当成家人一般的信任和依赖,他叫自己一声姐姐,是出自肺腑的真情实感,并非虚情假意的讨好。

而她也越来越觉得韩勨应是把自己当成他娘亲在依赖,也许是因自己曾在他最虚弱的时候照顾过他吧,让他有错觉,所以他才会把自己当成亲人一般信任。

正因为他是真心待自己好,所以才会总能先一步感知到自己的想法,虽然有时她明明已经藏得很好了,可他总能在一些她不曾在意的细节里轻易看穿自己真实的想法。

就像,他竟能看出她一年四季都披散着头发,并非是因为喜欢,而是因她懒得打理,也不太会打理的缘故。

于是,他会每日早晨都会给她梳发,从开始的生疏,到现在的得心应手,他还学会了不同的样式,时不时会送她一些各式各样的簪子。

她曾嘲笑他,待日后娶了媳妇,人家若是问他一个大男人怎会如此娴熟的梳女子发髻,他该如何回答。

他听后笑了笑,却什么也没有说,依旧每日早起半个时辰为她梳发。

三年前他弃考后,将自己关在屋里十多天,待他从屋里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支桃木如意簪子,轻轻插进她的发里。

他说,这支簪子是他亲自磨的,上面有他刻的桃花。

他说,只要她一日戴这支桃木簪子,他就只会为她一人梳发。

此后,那支簪子就一直戴在了她的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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