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家里来了四个女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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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才4岁,她就如同突然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洞一眼恐惧而无助,她哭喊着,摇晃着。

可母亲却只能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干出一层皮的嘴唇发不出一点声音。

谨月颤抖着双手给母亲喂水,可水刚进去又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陈老爹喊来了村子里几个有经验的长辈,他们看了都直摇头,说准备后事吧。

谨月开始日夜不停地守在母亲身边,任凭父亲怎么喊她睡觉,她都不睡,固执地睁着大眼睛,抵抗着袭来的睡意。

她生怕自己一睡就再也看不到母亲了。

王氏昏迷了5天,第6天她突然醒了,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她摸着睡着了的谨月的脸,一次又一次,禁不住就泪流满面。

她还这么小,这往后的日子,她该怎么办?

王氏顾不上想太多,她知道她的情况,她想借这点时间再替他们爷俩做点事。

她拆洗被褥和衣服、打扫院子、烙了几张高粱面饼。

那是谨月记忆中开心日子的最后一天,母亲给她梳了羊角辫,绑上了红头绳。

她感激老天把母亲又还给了她,雀跃之余还嚷着要给母亲梳头。

那天的阳光很好,地面上黄的光、黑的影,王氏洗着衣服哼着歌,任由谨月在她头发上折腾。

当天夜里,谨月早早就躺在王氏的怀里睡着了,直到后半夜,陈老爹突然起来点灯,谨月才被惊醒。

王氏一直在抖。

“娘,娘,您怎么了?”谨月一骨碌翻起来,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浑身发冷,牙齿发颤。

王氏伸出干枯的手,借着昏暗的煤油灯,颤抖地拨了下垂在女儿额头上的乱发,她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

她断断续续地说:“月儿,娘,娘要走了,娘没法,看着你,长大成人了,娘也,没法,看着你嫁人了,你,要听你爹的话,好好,孝顺他。”

任凭谨月再怎么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王氏还是走了。

走了,永远走了,永远离开了她。

她的幸福、她的快乐、她的心,也一并被带走了。

谨月记得很清楚,那是初秋,却是一个冷得不能再冷的深夜,窗外的乌鸦拍打着破窗户,凄厉的叫声中发出啪啪的声音。

谨月也是在那一天彻底长大了。

陈老爹也很痛苦,但这个痛苦没有持续多久,在不满5岁的谨月学会担起属于母亲的责任——每天给父亲做饭时,陈老爹就开始考虑起续弦的事。

无论如何,没个儿子总是件让人无法释怀的事。

那是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冬天,也就是王氏去世三个多月的时候。

那天一大早,陈老爹就拿出只盖住了口袋底的一点白面,对谨月说:“娃,爹最近有事,要出去几天,估计十天半个月不能回来,这点面,你就给自己做点吃的,啊?”

“您去哪儿,爹?”

记忆中的爹种地时常晚归,但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他突然这样慎重其事地交代,倒是让谨月感到害怕。

苏老爹摸了下谨月的头,说:“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你一个人在家要锁好门,有事就去找大伯,他会关照你。”

那是谨月第一次一个人在家,偌大的院子,下个不停的大雪,还有门外时不时的走动声以及狗吠声,都让她全身的肌肉紧绷。

没有火炉,没有热炕,她扯着被子紧紧包着头,蜷缩着,颤抖着,尽量不去想鬼之类的东西。

可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幻影就越会出现在眼前。

谨月开始怀念母亲,不觉悲从中来。

这样的煎熬整整持续了十二天,这期间邻居大伯过来过几次,每次都会给她带一点干馍,每次也都摇着头叹气,说谨月命苦。

第十三天,陈老爹回来了,让谨月意外的是父亲出门时的那套破褂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新做的黑色中山服,脚上也是新布鞋。

更让谨月意外的是,父亲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斜背着一个大包袱,牵着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和两个跟自己个头相差不多的小女孩。

那个女人,年约三十岁,头发在后面挽起,侧面露出一点发髻,鹅蛋脸。

她微笑着看着谨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分,谨月总觉得那点笑容有点刻意为之。

“娃,叫娘。”陈老爹精神振奋,声音洪亮。

谨月在周氏和女孩们脸上环视着,环视了好几圈还是没有喊出声。

陈老爹不死心,几步向前,把谨月拉到周氏面前,指着周氏和三个女孩对谨月说:“娃,她以后就是你娘了,她们几个就是你的姐姐妹妹,知道了吗?快叫娘。”

谨月还是怔怔地看着他们。

“哎呀,不想叫就不叫吧,对了,几个孩子睡哪?”周氏似乎很不耐烦,看了谨月一眼,就扫视着院子中的两座土屋子。

“有地方,有地方。”陈老爹狠狠地剜了谨月一眼,就带着周氏她们,绕过院子里的核桃树,指点着前面走过去了。

空旷的院子里除了陈老爹的正屋,以及谨月的住房兼厨房外,并没有多余的屋子。

但是陈老爹似乎一点都不犯愁,他似乎早已在心里规划好了一切。

谨月从来没觉得父亲这样能说会道过,在他比比画画了半天后,谨月听到了周氏的笑声。

谨月是在午饭时分知道父亲的规划的。

那天,陈老爹破天荒拿出了两碗白面,周氏擀了面片,陈老爹端着碗狼吞虎咽,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三碗面片下肚后,他抹抹嘴,对谨月说:“娃,你看家里现在多了几个人,一时半会也盖不成房,爹打算把西边那儿给你收拾一下,你看咋样?”

谨月并不能准确地区分东西南北,不过她还是敏感地意识到了西边指的是哪。

整个院子,除了两间屋子,还能收拾出来的就只有屋子对面的驴圈了。

“爹,你说的是驴圈吗?”谨月停下吃到一半的饭,茫然地看着陈老爹。

三个女孩互相对视了下,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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