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首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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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真正面对面的捉对厮杀,其实伤亡率并不是太高,只是看起来很是热闹而已。

战壕的最大作用,在于限制了对方人数上的优势,大量强弓和强弩的使用,遏制了部分叛军从战壕爬出,想要迂回包抄的举动,将战事牢牢控制在战壕之内。

童文宝发现本方久攻不下,进攻受阻的状况后,对身边传令兵道:“去,传某家将令,命许阿牛带一千人马绕到北面、命韩山带一千人从东面,发起攻击,务必于今日解决战事。”

不能不说,童文宝眼光很毒,他看出来,对面官军最大的弱点就是兵力不足,根本无法在比较广阔的营地内,所有地方都能进行防御,初期投入的两千兵力,虽然没有取得什么进展,却极大地牵制了官军兵力,而自己在东、北两个方面,再投入两千兵力,相信应该可以打开僵持局面。

由于这是一片广阔小平原,双方的调兵遣将,谁也瞒不住谁,所以谢岩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叛军的战略意图。

让兵力分批分期的投入战场,敌人造成持久、连续不断的压力,此战术本身并没有太大问题,可是,这种战术有一个专用名词间“添油战术”,它的成功与否取决于统兵将领对于战局的把握,很多时候,如果用不好,反而是一个对自己伤害很大的战术。

应该说,童文宝的选择本身没有太大问题,但关键是他忽视了一件事,即对方是不可能和你想的完全一样。

假设,官军如果始终在营地内被动防御,此战术完全正确。可谢岩不是傻子,当他意识到叛军意图时,立刻对王三狗道:“三狗,命你率两百预备队,上马,自东面出击,从北面返回,务必冲散叛军两支队伍,不得有误。”

王三狗那是想都没想的答应下来,至于怎么冲击,如何穿过铁丝网,他甚至问都没问,因为在他的心里,对谢岩那是百分百的信任,相信等自己做好准备的时候,自然可以。

事实也的确如此,谢岩快步跑向“工兵营”,一把拉住常远对他说:“快,带上你的人,先往东面铺设好骑兵出击道路,等骑兵冲出去以后,全部撤回,再去北面铺好道路等骑兵回来。”

谢岩说的简单,但常远完全明白其中意思,一个多余的字也没问,马上开始组织人手以及工具、材料,并亲自带队向东跑而去。

材料是预备好的,每块木板上都有铁链扣着,人拖在地上跑就可以了;巨大的专用铁丝剪,将东面的铁丝网剪断,再拖走,形成一个十步宽的缺口,与后面架设在战壕上的木板相连,可形成一条供三马并行的道路。

简易道路刚刚铺设好,东面叛军已经只有百步距离了。

“弟兄们,冲啊!”王三狗大喊一句,随即放下面甲,策马当先而出,其后是列阵骑兵,相继紧跟。

“轰隆隆”地马蹄声响起,两百重甲骑兵从启动到加速,只有很短的时间,在冷兵器时代,它就跟后世的坦克一样,有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和震撼力!

王三狗一马当先,手执马槊,直接就往人群里面冲过……

“羽林左卫”的骑兵战术,是后世蒙古铁骑无敌天下的“锋矢”阵型,王三狗就是“锋矢”的箭头,他冲到哪里,后面的骑兵就跟着冲向哪里,整齐划一,不需要多余的指挥。

南方本就少马,更没见过如此骑兵冲锋,再加上叛军本就缺少防御骑兵的手段,仅仅一个冲锋,东面的一千叛军就被完全冲散,等到王三狗调转马头,预备二次冲锋的时候,发现叛军四散而逃,形成溃军态势,不觉暗自摇头,叛军就是叛军,毫无斗志可言。

王三狗不作多想,立刻转向北面。

北面的叛军因为距离较远,抵达北面距离营寨五百步左右时,发现官军一支骑兵正向自己扑过来;叛军首领许阿牛再看东面,发现韩山的一千人整个都在四散逃窜,已完全失去战斗力了,他知道,自己的队伍马上也要面对骑兵的考验了。

许阿牛是府兵,曾经戍过边,知道面对骑兵冲锋,跑是没用的,唯一方法就是利用重甲骑兵转向不够灵活的缺点避让。

重甲骑兵由于自身重量过大,实际冲锋距离和次数都很有限,只要躲过前两次,那就有机会反击了。

因此,许阿牛迅速做出调整,让自己的队伍分成数个小队,每个小队之间保持二十步距离,以用来避让。

应当说,许阿牛的应对非常正确,一只久经操练的军队,在不慌乱、不紧张的情况下,不仅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还能够随时保持反击,毕竟,重甲骑兵的缺点非常明显,真正的大战中,实际是轻装骑兵为主角的。

王三狗可不懂什么骑兵战术,他只知道,只要自己再冲锋一次、至多两次,就必须回营,马匹是承受不了高强度连续负重冲锋的。

这一次的冲锋,效果差了很多,但是在许阿牛看来,本部已经再无什么战斗能力了,虽然没有出现四散而逃的情况,但士兵们在骑兵冲击下那恐惧的眼神,就已经告诉了他,如果对方再来一次,士兵们恐怕就得真的跑路了。

许阿牛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挥手示意自己本部人马,结阵缓缓南退。

王三狗也没有追赶,他也很清楚,重甲骑兵不可能持久作战,等对方退远一些后,便率骑兵退入营地。

从骑兵出击,到退入营地,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所造成的影响力,却是极为震撼人心。

“工兵营”里,随军的学生和商贾,都是平生第一次目睹真正的战争,眼看自己的军队,在战场之上横冲直撞,所向披靡,无不深切的意识到,大唐的强盛,源于百战百胜的强军!原有的顾虑、害怕和担心,全都被铁蹄碾得粉碎,一股身为“唐人”的骄傲感,油然升起。

谢岩之所以把他们带进战场,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目的正在于此,他以为,拥有一颗“骄傲的心”的民族,才可能真正缔造一个无比强大的国家,而这颗“骄傲的心”,只能用不断的胜利,和敌人的鲜血铸就,哪怕是一支叛军。

童文宝很失落,他没有想到眼前一千人的军队,如此难以对付。

根据退回来的部下禀报,对面官军不仅全部是甲兵,且弩箭跟不要钱一样,从接近营地开始,一直到他们退出,从未停止过。

甲兵、强弩、重甲骑兵,这些哪怕在一支数万人的大军中,也不见得能有多少,然而对面这一千人,却似乎装备着大唐最精良的军械,幸好对方也没有“八牛弩”一类的大型武器,否则这仗根本就没必要再打了。

军帐里一片沉寂,所有人都看着童文宝,等他开口,主帅不发话,谁也不敢造次。

“弟兄们,今日一战大家也都看到了,对面官军,装备太好,战力很强,若不拼上老命、搭上血本,想要将其拿下,那根本就不可能。”童文宝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看了众人一眼,而后又道:“可反过来说,如果能够拿下,对方所有的物资、装备都是咱们的了,那会是怎样一副光景,相信弟兄们也都明白吧。”

帐中所有人一头,谁会不知道呢,他们要是有这样的装备,早就打进“杭州”、“扬州”这样的大城了,还用得着躲在山里啊!

“阿牛兄弟,你是我军中为数不多识字之人,见识也多,今日一战,能够完好无损的退回来,殊为不易,你来说说,我军下面应该怎么办?”

许阿牛并不是“睦州”人,他来自“青州”,看起来似乎三十多,实际仅有二十五,他加入叛军纯属巧合。

陈硕真夜袭“睦州”,他刚巧生病,住在“睦洲城”中,因为其识字,当过府兵,所以叛军就将他交给陈硕真处置。

陈硕真觉得他是一个人才,便主动替他治了病,且流露招揽之意。

许阿牛感激其救命之恩,加上自己只有一个人,故投效叛军不至于牵连到家里。

“将军,某家觉得,为今之计,要么退兵,要么全军出动,唯如此,方有一线可能。”许阿牛随后进一步道:“对面官军营地里,插着一面旗帜,某家问过突进营地的弟兄们,那上面写的是‘武平’什么,记得某家当年从军时,曾有听同僚说过,在‘贞观二十二年’,辽东有个‘武平堡’,那里的军队,以数百人大破高句丽军数千,某家以为,我军遇到的,很可能就是那支军队。”

许阿牛一席话,令帐中众人无不吃了一惊,他们没想到,对面的官军居然如此有来历,难怪如此难以对付。

“许兄弟的意思是,除了全军压上,别无他法?”童文宝皱着眉头问道。

“很难有其他方法。”许阿牛道:“官军防御很奇怪,那些沟壑,按理说并无太大用处,可是,他们的弩箭太多了,反而看似无用的沟壑,成为限制我军展开兵力的利器,好在对方人数少,无法覆盖整个营地,所以,如果要想取得胜利,必须孤注一掷,全军压上。”

童文宝沉默不语,他承认许阿牛说的非常有道理,但全军出动的后果……简直不敢想下去!七千人的队伍里,有两千多是陛下(陈硕真)最重要的力量,陛下所以交给他,就是怕在“歙州”城下损失太大,不回“睦州”,那也是担心章叔胤得到后,会另起炉灶,所以由自己带着在野外待着。若按许阿牛说的那样做,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仗打胜了,可是队伍也打残了。

童文宝实在是太难下这个决心了!

“童兄,某家倒是觉得,不一定要全军压上。”

“章老弟有何高见?”童文宝心下甚喜,却没有任何表情地问章哲,刚刚那一句话正是他说的。

“某家今日观战,发现对方之所以能用骑兵出击,根本原因在于,东、北两个方向没有能够同时抵达,这才给了官军机会,明日,我军四个方向同时杀进去,官军必定顾此失彼,难以应对。”

“有道理。”童文宝第一时间接过话道,且有意无意的瞄了许阿牛一眼。

果然,许阿牛见童文宝开了口,只能欲言又止,不再说了。

童文宝道:“章老弟说的很是有道理,某家也觉得,四面同时出击,定可攻破官军防御,不知众兄弟以为如何?”

“没错,官军再厉害,终归人数太少,做不到四面防御的。”

“就是,咱们几千号弟兄,要是连一千官兵也打不过,那还不如干脆投降得了。”

“对!”

……

一时间,军帐里群情激愤,除了许阿牛,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许阿牛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万一官军也改变了战术,只怕四面出击还是无用功啊!”

同一时刻,谢岩在军帐里也在开会,他首先问的是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总共阵亡三十七人,伤八十六人,好在没有重伤员。”冯宝将自己统计后数字报了出来。

“唉——”谢岩重重的叹息一下,而后道:“记下逝者的名字,以备向朝廷请功。”

冯宝应道:“放心,都记着呢。”

谢岩道:“今日一战,叛军损失不到千人,明日必定会攻势更加猛烈,诸位还请切莫大意,不管怎么说,在人数上对方占据着绝对优势。”

“将军放心,末将誓死守住,绝不让叛军越过。”

赵贺胜刚说完,方进现在后面,也表达出相同的意思。

“二位不必如此想,我们没有必要和叛军硬抗,能够把时间拖下去,就是胜利。”谢岩接着又道:“叛军今日算是试探,明日必定全力以赴,只要拖过明天,叛军士气必定大损,除非明日连夜撤走,否则待到第三天时,他们想撤恐怕都跑不了了,所以,请两位记住,明日一战,拖延时间最为主要,尤其是要降低自身伤亡。”

方进、赵贺胜同时应道:“末将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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