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晚摆摊(1 / 1)

加入书签


梁小野是梁吴庄梁风习家大儿子,在姜塘镇中学读初二,因为数学成绩比较突出,城里来的支教老师程默清想带他进城见见世面。昨天,程默清告诉他,下周二,市里有一个初二年级组的数学选拔赛,她己经给他报了名,准备带他去开开眼界。

梁小野问道:“程老师,我能得到名次吗?在班里我可是次次第一名,如果得到名次会有奖金吗?”

程老师说:“小野,我知道你次次第一,但你可知道,你的第一不是满分,是建立在同学普遍成绩不突出的基础上的。市里的比赛面对的不仅有山里的同学,更多的是城里的同龄人,去了你会知道。”

今天是周四,梁小野一早从家里来时就背了一袋土豆,他要给自己准备一双可以走远路的鞋,下午放学后,他没有及时回家,一个人蹲在小镇的街头,看着十多斤的土豆。

时间一分一秒,小镇只有逢集时才有人流,更不要说晚上,有几个山村闲溜达的男女,甚至路过他的摊子都不多看一眼。

远山的山尖提前遮住了太阳,梁风习发现儿子没有及时回家时有些慌张,山里的孩子泼皮,虽然没有城里的娇贵,但,也是父母的心头肉,梁母就让他沿着放学的路去迎。

梁小野的母亲叫胡月兰,虽然岁数不是很大,但,认字很少,却极有见识。她一直认为,养儿子,哪怕是女儿也是一份极大的事业,她生了三个,坚信,一定会至少有一个帮她争气,总有一天能带她到山外看看。

从家到学校,有近一个小时的山路,梁风习走到一半时慌了,他的小野可是村里出了名的懂事、孝顺,从来没有这样不声不响的不按时回家。

加快了脚步,在学校保安的指引下,他敲响了程老师的房间,听说梁小野没有回家,程老师一惊,立即披上外套,拿上电筒,跟着梁风习出来了。

在校门口,他们遇到了同样支教的一名老师,告诉他们,有一个学生在街头卖土豆。两个人快步按对方说的方向,远远的,不明的路灯下,梁小野那弱瘦的身形,蹲在那如同一张写过作业的纸,皱巴,没有价值。

梁风习上前一个巴掌,问道:“哪个让你出来卖土豆的?没钱可以要,你为何要做这事?卖钱干啥用的?”

梁小野闪着可怜的小眼,下意识躲到程老师的身后,一种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异香沁入他的破衣衫。梁风习蹲下身子,将一个也没有卖掉的土豆装好,起来,干巴的眼里没有老泪,喃喃自语的说:“连个秤都没有,咋卖。卖完了,家里吃啥。”

程老师将梁小野拖到面前问道:“告诉老师,为何卖土豆?”

梁小野说:“听说要去比赛,我怕给你丢人,校服外我没有不破的鞋子,想买一双跟脚的鞋。”

程老师的眼睛瞬间迷糊了,她是来支教的,有心里准备,也半年多过去了,真的亲临体会,哪里是一个贫或穷可以解释的场景。

梁风习有些吃惊:“要去比赛?为何没有听你说,我明天就给你买。”说着,拉着小孩,向程老师深深鞠了一躬,背着土豆,消失在远山的夜色中。

回校的路上,程老师为自己的冒失自责,她是想给小孩一个机会,没有想到,他不是去复习、准备题目,却是想着一双鞋子。

路上,梁小野说:“爸,我问过了,如果我能比赛获奖,高中就可以免费进城读书,我们家以后就可以和妈妈想的一样,有出头之日。”

梁风习问道:“我能获奖吗?”

梁小野说:“我在班里一直是第一名,老师是大城市来的,主动帮我报的名,应当有希望。”

山路的脚下有小石块,不时的会绊到他们俩,可心中兴奋,小坎算得了什么。到家前,梁风习知道胡月兰会在门口等,他提前将土豆放在了离家有些距离的地方。遇到女人后,告诉她儿子现在出息了,可以到县城去比赛,放学后,老师给他开小灶,多学一会。

早上,晨读时,程老师叫出梁小野,给他一双女式的运动鞋,让他试试。梁小野看着老师,程默清说:“运动款不分男女,我的脚应当和你的差不多,三十五点五码,如果不合脚,进城后,老师帮你买。”

一个夸张的对号,梁小野当然从来不可能穿上如此舒适的鞋,他原地蹦了两下后说:“老师,正好有个对号,上考场前我换上,出来后就还给你。”说完,高兴地回到座位,比平时高几个分贝读起书来。

山里孩子上学晚,发育也比城里晚一些,但,十五岁的梁小野己经有大男孩的样子了,进城的路上,知道处处保护好自己的老师。

在学校边上找了一个小招待所给梁小野安顿好后,又请他吃了一碗面条,梁小野第一次知道,面条里可以同时放菜放油,他真想让母亲尝一下,城里的生活比天堂要好。他们家偶尔也会做面条,可最多只能就几口咸菜,放一个鸡蛋就算过节了。

程默清的男朋友,准确的说是她师范大学的男同学,正是此次比赛场地所在学校的老师杨宇恒,他点了一杯咖啡在等程默清。

看到她来后,杨宇恒示意服务员将餐单给她,她看了一眼,要了一杯柠檬水,杨宇恒说:“进山后不一样了吗?会节约了吗?你带那里的孩子来和城里的小孩比,不是降维打击他的自尊吗?那里的孩子再好,草原能长出参天大树?不是树种不好,是没有竞争,没有氛围。”

程默清说:“我知道拿不到名次,可我要让他对外界有直观的了解,他现在真的在井底,如果不出来,他会一直安于现在的第一名。有了这次比赛,他以后的追求就会脱离班级第一名的概念。”

杨宇恒说:“你的支教期是两年,己经过去快一半了,一个小孩的成长周期是至少十年,你就是神?两年能对一个孩子或一个班的孩子产生多大正面的影响?我不是建议你放弃,是要理智。那个姓梁的小孩是见了世面,眼不见,心能宽一些,看得多了,花花世界,他的心能平?回去会有两个极端,一个是拼命努力进城,这一点太难了,二个是知难而退,聪明的选择。”

程默清呡了一小口水说:“不要虚的,来点吃的,宇恒,如果我告诉你,梁小野为了来参加比赛,在不懂市场,不带秤的情况下,下午放学后蹲在乡镇的街头卖土豆,仅仅想买一双进城的鞋,你会怎样想?”

杨宇恒说:“一个家族,总要有一代人受苦,轮到他了,这种情况我们以前在大学时知道?不要去触摸那些不应当浮起的内容,小河本来很清,水很浅,但,放几条大鱼进去,水混了,你说是因为鱼,还是因为河?他们本来世代生活好好的,为何要打扰他们。”

程默清不想再和他继续当初支教前的对话,她将上了桌的食物好好的吃了一个饱,有一段时间没有吃到如此可口的了。她的学校离城并不远,但因为山路不好走,平时少有回来。作为她潜在的男友,杨宇恒聊天总表现比她有理,她内定断了这份感情。

回到自己舒适的家,她的父母也劝她不要太操劳,两年时间很快过去,千万不能在那个地方建立感情的纠葛。躺在床上睡不着,她又来到了梁小野的住处,梁小野将鞋子摆在桌上,正在练习程老师从杨老师那找来的模拟题目。

程默清说:“早点休息,我是让你熟悉一下题型,现在练习,意义不大了。”梁小野说:“程老师,这些题目太难了,不会明天考就是这样的吧?”

程老师说:“这是比赛,我只是让你试试手,明天的题目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但你要知道,学习,是你一条重要的路,不能放弃,不能半途而废。”

走在稍显冷清的县城大街上,上大学时,一次偶然的进山野玩,看到那里破旧的校舍,天真的孩子,她有一种想帮的冲动,可她没有想到,真帮,会有这么难。半年多,很少遇到梁小野这样的孩子,当城里的小孩在追求满分时,山里的孩子却还是停留在能及格就可的追求中,说追求,都有些夸张。那些求知的眼,却无法拴起现实的难,真能飞出大山?程默清踢了一下脚底根本啥也没有的,山里才会有的石子。

进考场前,程默清摸了一下梁小野的头说:“放松,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就是来摸摸试卷,我给你找了一些辅导书,这次回去后,我们好好准备。”

看着他谨慎的踮着脚,生怕坏了鞋子的模样,程默清想哭,梁小野自信的回头向老师挥了一下手,进了考场。

杨宇恒走过来说:“他没有经过集训,出来会伤心的,要不要到我办公室坐一会?我要监考。”程默清淡淡地摇头,让他快点进去,她远离了警戒线。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