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李秃子之死（1 / 1）

我决心调查野猪拱粮食案件，洗清我好兄弟小黑的嫌疑。

从此以后，一到晚上，我就四处溜达，几天下来，不见拱粮食猪的身影，倒是和村里守夜的老乡打了个照面。

说来也巧，这天刚好是李秃子守夜，他手持头，蹲在红薯地里抽着旱烟。

两条白烟从他的鼻孔喷出来，使他看上去就像一头愤怒的公牛。

见了我，他倒也不意外，毕竟我夜里爱瞎溜达的习惯早已是人尽皆知。

只不过我出现在这种时候，有点不大合时宜。

如果李秃子心黑一点，就可以向村长报告，说拱粮食的就是我。

不过他大概也明白，这种说辞实在站不住脚。

没办法，谁让我是村里头伙食最好的猪呢。

他见了我，还是有点不自在，一双手老是不自觉地捂着裆。

我只要向他走近，他就拿起头做出防卫姿势，嘴里还发出“嘿！嘿！走开！”的恐吓声。

我不理他，自己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蹲守着。

夏天夜里，地里的蚊子很多，它们围在头顶，旋转、飞扬，犹如一阵小龙卷风，瞅准了机会就会往身上叮。

对付这种情况，我很有经验，早就提前在淤泥里打过滚儿了。

不远处，李秃子拍打蚊子的“啪啪”声不绝于耳。

这样根本就不是办法，这么大的动静，哪怕是多么胆大的动物，也不会蠢到跑出来偷吃庄稼的。

于是我决定收工，临走前，看李秃子被蚊子叮得满身是包，恨不得多长一双手，这里还没挠完，那里就又遭殃了，地里渐渐弥漫出他的咒骂声。

不知怎么的，我有些同情他。

李秃子不是他的本名，但已经没人记得他原来的名字。

只因他头上长了癞头疮，好了之后头顶秃了一块，所以才被村里人起了这个外号。

其实他人挺老实的，轮流守夜的人本应该是两个，但另一个人早就找借口溜回家睡觉了，只剩下李秃子在这里喂蚊子。

而我之前还把他为数不多的几条苦茶子都给咬烂了。

想到这里，我决定送他点东西。

我下了河，走到之前有大鱼出没的地方上游，站定，然后撒了一泡尿。

这是夜里抓鱼的方法之一，当然了，也可以在岸上点个灯，撒点鱼食，那样成功率更高。

但我只是头猪，要搞来火还要抓鱼，这难度太大了。

于是我就用了这个简单的法子。

当然了，我没有一次全尿完，而是断断续续，把一泡尿尿的稀碎。

这当然是为了提高成功率。

不过好在有鱼上当了。

我静静地蛰伏，待那黑鱼游到我嘴边，我忽然发力，一口叨住鱼的脊背，往岸上一甩，这条大黑鱼就开始在岸上扑腾，想往水里跳。

我当然不能给它这个机会。

我迅速上岸，将它踢得远离岸边，然后对着鱼脑袋跺了几脚。

大黑鱼很快就不动弹了，应该是已经晕了。

这样杀生，我估计将来要被加上一条下刀山地狱的罪过了。

且不管他，我将这鱼叼到李秃子跟前，李秃子一开始很防备，直到看清了这是一条鱼，他才放下心来。

他丢下头，拿起这条浑身沾满了沙子的大黑鱼，十分高兴。

在这个年代，物资还很匮乏，大鱼大肉，那是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到的，如今我送给他一条足有五六斤的大鱼，他高兴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开心了。

他冲我说道：“花十三，没想到你还有几下子，看来你本性还不坏嘛。之前的事，我原谅你了。”

我耸了耸并不存在的肩膀，表示你自己慢慢吃吧，我走了。

第二天，我懒洋洋地从隔壁村小树林里回来，那是我睡觉的窝棚之一。

刚到村口，就听见村里人窃窃私语，“李秃子”三个字出现的频率很高。

我好奇地凑上去，他们见到是我，也懒得管，还继续说下去。

李篾匠腰里别着篾刀，正在绘声绘色地向一群人描述他看到的情况。

李篾匠：“哎哟，吓死人，今天早上我到河边砍竹子，经过红薯地，就看见秃子倒在那里，我还骂了他几句，说他不好好守夜，在这里偷懒，他也没个动静，我上去踢了他两脚，谁知道他翻过身来，脸色发青，已经死掉了！”

大家一阵哗然，七嘴八舌地问：“怎么死的？”

李篾匠又开口了：“我看到地上拢了堆火，地上又有鱼刺，他一只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一个鱼头，那个鱼，怕不是有五六斤重。”

张大嫂打断他：“哪个要问你鱼多重哦，讲重点噻！”

于寡妇附和道：“就是的，你个老篾匠，说话老是东扯西扯。”

李篾匠：“我这不是要给你们说清楚当时的状况嘛，要不你们听到后面怎么听的懂？”

大家不说话了，耐心听他说。

李篾匠：“秃子一只手掐着自己脖子，另一只手抓着一个鱼头，鱼身子啃的干干净净，连他的手指都被啃掉了几根，你们说说，这奇怪不奇怪。”

张大嫂：“还有这样的怪事？然后呢？”

李篾匠：“还有什么然后哦，我就赶紧跑回来报信了。哎哟，这一大早，吓得我心砰砰直跳。”

于寡妇：“那他到底是为什么死的呢？”

李篾匠：“照我猜呀，他是晚上不好好守夜，到河里摸鱼，结果在吃鱼的时候噎死了。我刚刚都说了的，五六斤的大鱼。”

我听到这里，已经不想再听下去。

我感到一阵负罪感，如果不是我非要显能耐，给他抓那么大一条鱼，他就不会有事。

又或者我不走开的话，也许能在他噎住的时候救他一命。

我又到昨晚守夜的地方看了看，地上除了一堆灰烬和一些鱼刺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我有些感伤地到处乱走，发现地里竟然又被祸害了。

一阵怒火席卷了我，这贪吃的贼畜生，李秃头被噎死，它袖手旁观就算了，竟然趁人之危，在这里偷吃红薯！

我发誓，一定要抓住这可恶的偷粮贼！

这一回，不仅仅是为了小黑的名誉，更是为了李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