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第四十四章 鲜衣怒马少年时（1 / 1）

刚闯进去，只见案前坐了一个一袭鹅黄色长裙，梳着灵蛇髻的模样娇俏的少女。少女面生，裴凌从未见过，一时愣了神。

一旁的东方紫看到她的到来，原本和少女有说有笑，一时脸色不悦。

应儿追上来，行礼，“叨扰了公主，云安县主。应儿有罪，都是裴凌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

“你就是裴凌？”云安县主一挑眉，白眼一翻，“真是没规矩。”

东方紫冷道，“都出去，看不到本公主正与云安县主叙旧么？”

裴凌既然已经进来了，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双手举平，“裴凌有错，还请公主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你们听不懂公主说话么？退下！”云安县主面带愠色，斥责道。她的脾气不亚于东方紫，见东方紫没有开口的意思，裴凌只好应声避让，不再扫兴。

走出门外，裴凌随口问道，“这云安县主什么来头？”

“我为何要告诉你？”应儿忿忿道，“连累着我一起被骂。”

“怕是你也不知道吧，方才和我一起被数落。”

应儿咬牙切齿，“你才是少见多怪，那是广阳群王的女儿，慕容云姗。最近来探望她长姐慕容修仪，来鸣鸾殿小住。”

裴凌哦了一声，看来东方紫最近有新人陪着，不需要自己了。她心里一阵酸涩，转身离去。

晚些时候，朱蓉城来到裴凌的房间。

她自顾自的坐下，“尚宫托我办的事，我办好了。”

裴凌一边练字，一边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太子自从宫宴之后，就跪在太极殿求情，一连跪了一天一夜。东方承乾盛怒之下，直接将其禁足于东宫。

裴凌不能出面，只能让朱蓉城替她转达心意。

朱蓉城看她这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不禁好奇道，“太子见我把那七宝琉璃钗摔碎，那肝肠寸断的模样我看了都心疼，太子有意，你何不再坚持一下？兴许陛下心软就同意了呢？”

裴凌自嘲一笑，“且看那日群臣的反应，就知道毫无指望。我可以成为众矢之的，让人口诛笔伐，他可是皇储啊。没了群臣的支持，他在朝中处境得有多艰难。”

朱蓉城未曾想到这一层，“我是从宝林被贬下来的，知道帝王铁石心肠。陛下对我无意，我没什么可惜的。太子对你一片真情，你真舍得？”

“舍不得又有什么用，他想做的事情总是做不到，他想留住的人总是留不住。娶了朝臣的女儿才有支撑，而我只会成为他的负担”

裴凌眼中一片落寞，见朱蓉城也是为她叹息，“你别替我感叹了，我那梳妆台的抽屉里还有些银钱，你拿些去吧。”

“那怎么行呢！”朱蓉城色变，“圣上才罚了您一年的俸禄，以后有的是用钱的地方。我又不是旁人，你无需拿银钱打发我，你于我有恩，我自会守口如瓶。”

见她快人快语，裴凌眼眶一红，握住她的手，“有心了，有你和尚宫局的姐妹在我身边，这段日子我势必要挺过去。”

“蓉城陪着你。”

送走了朱蓉城，房内烛影摇晃，在油灯散发着暖暖的热意，宣纸上的墨迹渐渐干涸，娟秀的笔迹，写着几行瘦金小字。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

琉璃钗碎，缘分亦尽。

裴凌心隐隐作痛，她身份低微无法帮到太子，祈望不成为他的负担。只愿她的少年郎奔赴他该有的前程，成为这紫垣城的帝王，忘却彼此的情愫。

此后消息传来，太子定下了与独孤氏的婚约，不日独孤氏就要成为太子妃，掌管东宫中馈。宫里嘲讽裴凌的声音越发多了起来，只笑她不自量力，弄巧成拙，勾引东宫不成。

裴凌照单全收，只是忍耐着。

东方赫从前线归来，收复城池立了军功，封云麾将军，还加封了封地。他经战场一年洗礼似乎稳重了几分，见到裴凌也不多加戏弄。如今她孤立无援，东方赫这么老实，着实让裴凌松了一口气。

尚宫局内。

张尚宫将一个名单放到裴凌桌上，“这是最近的名单，传到中书舍人那里，即刻制敕。”

裴凌一伸手，张尚宫疑惑，“做什么？”

“钱，我都被罚了一年的俸禄了。买卖官职应该不少钱吧，张尚宫不分点给我？”裴凌说的理所应当。

张尚宫神色微变，“我哪有钱！都是替皇后娘娘办事的，钱自然都归皇后。”

裴凌瞥了那名单一眼，迅速记下了所有的名字，淡淡道，“没钱我可不去，这是掉脑袋的事。”

张尚宫从未在后宫见过如此桀骜之人，还好是个贪财之人，可以利用。她微微正色，软声道，“好妹妹，我这里有些银子，你且先拿着。”

裴凌掂量手里的钱袋，狡黠一笑，“这么多？看来这是个肥差啊，张姐姐以后尽管吩咐。都是皇后的人，我自当尽心尽力。”

一见到钱就换了个脸色，张尚宫松了口气，这小姑娘还是上道的，难怪皇后娘娘说她可用。只要她的手也脏了，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尚宫局内部就安稳。

裴凌按她的吩咐，安排雪儿和中书省的人对上头，将名单交了出去。

她自己按记忆誊抄了一备份，收了起来。这些是她日后对抗萧皇后的筹码，他日祸起萧墙，这些买官名单都是要翻出来的。

大曜宣武14年冬

跑马场开阔，初冬阳光热烈，撒落在马匹的鬃毛上，如落金一般，熠熠生光。

裴延拿着硬梳，清洗着马匹，濡湿的马毛好似丝绸般顺滑。他喜欢看马匹洁净的样子，显得精气十足。黑马啼啸，扬蹄，甩了甩身上的水。

“小黑，水都甩我身上了！”裴延擦了擦脸，笑着嗔怪道，又爱惜的顺了顺马背。

一旁的内侍小跑过来，道，“别洗了，小子，皇子公主们今日来跑马场击鞠。你且牵几批马过去，跟着伺候。”

裴延应声，选了几匹肥硕的良驹，牵了过去。

东方赫从他手上牵走了那匹乌黑油亮的骏马，笑道，“阿紫那三脚猫的骑术我是知道的，云安县主也会打马球？”

慕容云姗横了他一眼，“三皇子这般瞧不起女子，等下且与我比一比？”

看她高傲的模样，东方赫心觉有趣，宫里还没有几个女子敢这般同他讲话。

“是吗？那我必须见识一下了。”

打马球的分为两队，东方赫将一旁的杨容玉小将军拉来。裴凌想起上一次见这俊秀的小将军还是两年前，在妙音坊的雅间里。

似乎人数还是不够，他便对着远处的东方弘烨和南风浔道，“太子和南风世子也一起来吧。”

东方弘烨和南风浔对视一眼，东方赫的热情总是让他俩胆战心惊，以为又是有什么阴谋。

谁能想到东方赫只想引美人一笑呢？云安县主说了一句要打马球，他就请他父皇组织了一场。

“南风哥哥一起吧。”慕容云姗热络道，这一声哥哥，让一旁的东方紫和东方赫都是一愣。

广阳群王和周王同为大曜的异姓王爷，南风家的孩子和慕容家自然是从小交好，南风浔自幼入宫，只是入宫前见过慕容云姗几回，对她没什么印象。

马球粗鲁，东方紫看着比她人还要高上几个头的马匹，有些发怵，她故作镇定道，“你们玩吧，我看着。”

“不行，你和我一队，不然我们少一个人。”东方赫拦住她。

东方紫一指旁边如若一尊冰雕的冷凝玉，“找冷统领替我。”

“找她还有的玩嘛，得要个正常女子，对云姗才公平。”东方赫四处打量，看到了一旁侍奉，沉默的裴凌。

他挂上玩味的笑容，让裴凌对战东方弘烨，那就有意思了。

“裴尚宫，你来。”东方赫一招手，裴凌迷茫。

“臣不会骑马…”

东方紫冷哼一声，“你是昏了头了，她平日在鸣鸾殿，什么时候接触过马术。”

“谁说的！姐姐平日没少来跑马场同我赛马。”一旁的裴延脱口而出。

裴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裴延连忙噤声。

一旁的东方紫眼露精光，上下扫量了裴延一番，原来这个清秀高挑的小少年就是裴凌的弟弟。

东方赫一笑，“裴尚宫还推脱什么？同我一队，太子定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裴凌和太子为避风头，已有小半月未见。东方赫居心叵测又将他们凑到一起。一旁的看台上就是皇帝皇后，独孤氏之女，和一众近臣。

可是若是不去，又更显刻意。

东方弘烨低头，牵过马。

东方赫看着太子的脸色，忍不住勾起嘴角，他翻身上马，这黑色骏马似乎有些不受训。他狠狠夹了一下马肚，又抬脚踢了马腹几下。

黑马吃痛，嘶叫一声。

“小黑！你做什么，你弄疼它了。”裴延一阵心疼。

东方赫头也不抬，只道，“滚，吾乃云麾将军，还不知道怎么驯马么！”

裴延忿忿的瞪着这跋扈的少年将军，裴凌拉住他的肩头，“阿延，不要顶撞三皇子。”

随后，裴凌拉住缰绳，纵身一跃上马，动作之熟练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惊。

东方赫喜笑颜开，朗声道，“好！裴尚宫，今日若是赢了，本皇子有赏。”

裴凌翻了个白眼，心想我稀得你的赏赐。

一众英姿飒爽的少年郎，鲜衣怒马，还有巾帼不让须眉的两位女子分为两队。南风浔，东方赫，和裴凌一队，东方弘烨，杨容玉，慕容云姗一队。

这比赛有意思了。

东方承乾龙颜大悦，想起自己年少征战的时候，不禁赞叹少年英雄。情绪高涨之时，定下此次比赛的彩头便是东方承乾的一道恩典。

天下万物，皆可赐予。

天子一言既出，这恩典可大了，东方赫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