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第三十七章 尚宫之位(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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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曜宣武14年,春末

尚宫局内宫人来来往往,只见一红衣如枫的男子踏入宫苑,庭院里几个正值芳龄的宫女不禁侧目,交投接耳,议论纷纷。

“好俊俏的男子啊……”一少女赞叹道。

“嘘!当心你的小命,那可是东宫那位,是来找裴司言的,这个月第三回了。”一旁的宫人提醒道。

少女讶然,“裴司言?她竟有这样的本事。”

“裴司言可是内定的太子侧妃,圣上亲自提拔。”一旁路过的宫人也参与到其中。

“非也,我听东宫的人说她是太子的通房……”那宫人煞有其事的说道。

待到那清新俊逸的人走近,几个宫人纷纷垂下眉眼,低声道,“见过太子殿下。”

东方弘烨只是微微颔首,略过众人,来到内庭。

内庭里,几个宫女兢兢业业的站成一排,大气不敢出一下,脚上绣花鞋紧紧并在一起,双腿紧绷。他们有的是负责出入目录的女史,还有负责传旨的女史。平日在后宫是趾高气昂,各宫宫人需得多多给些好处,她们才有笑脸。

方才裴凌差手下将她们拉了过来,她们已经挨了三十鞭子,若是站不好,怕是更多鞭子就要落在身上。

“我不管别局的规矩,尚宫局内,受贿徇私,私相授受的事就别叫我看见。我平日待你们不算差,你们如此放肆,出了事顶罪的人还不是我!那你们便是要害我,就别怪我今日拎你们出来!”

裴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一旁的孙司记也脸色惨白,赔笑道,“裴司言,这种受贿之事各宫都有,当官还能没点油水吗?你未曾从底层宫女做上来,不知道寄人篱下的辛苦,我司的人还是我来教训……”

“辛苦?有被她们欺压的人辛苦吗?”

裴凌转过身,神情冰冷,“孙司记,不是我驳你面子。若无平日的纵容,必没有今日的放肆。你若是不会管教,今日我替你!别忘了我们是为谁办事,手下人的错终究会算在你我身上。”

她用力一挥手,鞭子破空发出一声凌厉的声响。

众人皆是瑟瑟发抖,奈何把柄都落在裴凌手上,只得站着挨一顿训斥,求她不要上报。

“裴司言……”东方弘烨看到眼前的场景,怔住了。

几个宫女见到太子仿佛见了救星,一个个梨花带雨,哭哭啼啼。太子仁义是后宫皆知,定是不会允许裴凌这样动用私刑。

“哭什么哭!非要我把你们做的事告诉太子么!”裴凌呵斥道。

众人皆是噤声,只是默默流泪。

孙司记连忙凑上前,“小人尚宫局孙司记见过太子,太子,且劝劝裴司言吧。我司的人犯错,她竟拉来一并训责。”

“所犯何事?”东方弘烨眸子半眯道。

“这…无非是宫里的琐事,由小人管教。后宫二十四司,各司其职,总不能逾越啊。”孙司记自知有错,只能避重就轻。

“我不管后宫之事。”

这一番话算让众人心一凉,太子袖手旁观,偏向裴司言,她们再多恨意也得被压在心底。

裴凌闻言一笑,转而对众人道,“你们几个以职谋私,收受贿赂,更改簿书,欺压宫人。方才还拒不受训,出言顶撞。此后都不必再在尚宫局当差了,来人,把他们都打入掖庭。”

见侍卫们就要上前,一旁孙司记脸色大变,“裴凌!我好说歹说,你竟如此不知规矩。哪怕你是一司之首也归尚宫所管,我司的人,怎由得你随意处罚!”

裴凌扬唇冷笑,“孙司记是要与我闹到尚宫那里咯?”

“自然。”孙司记自信有两位尚宫做靠山,不会由得裴凌作乱他们的潜规则。

东方弘烨故作严肃,冷道,“不必去尚宫那里了,裴司言乃是陛下钦定,孙司记虽也是掌管一司,裴司言权利中宫赋予,算得上是尚宫局各司之首。听她的便是。”

“太子!这可不行啊,这么多女史都是替宫里做事的。裴司言怎能越权处置呢!”孙司记苦苦请求。

“孙司记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是证据不够,还是她们罪行不重?由尚宫评定我亦是不惧。你当这后宫六局二十四司是没有王法了么!”

裴凌咄咄逼人,孙司记脸色越发难看。奈何她占着理,后台又强大,只好咬牙忍了下去,想着待到朝会之时再请尚宫做主。

东方弘烨面带笑意的看着裴凌将众人收拾,他越发觉得她牙尖嘴利,指挥全局的样子像极了独孤皇后。不过人个性太强,刚强易折。裴凌比独孤皇后更温柔和顺,更隐忍,更坚韧。

因此,裴凌是他心中掌管东宫的首选。

打发了众人,裴凌也松了一口气。此次开罪了不少人,尤其是一司之首的孙司记,不过这只是开始。他日她执掌尚宫局时,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她要为终年困于后宫的人开路,要打击那些仗势欺人的女官,让万千宫人出头。

裴凌转身看着负手而立的谦谦君子,“太子为何又来了?”

“怎得?你不想看见本宫。”东方弘烨佯装生气的模样。

四下无人,裴凌挽住他的手臂,娇声道,“自然想见,只是太子这月来了三回,被旁人看见了必会诟病。”

裴凌哪里知道,东方弘烨便是有意让旁人看见,她行事张扬,又是步步高升,酒席间不少王公贵族都听说了她的名号,蠢蠢欲动,想要收做宠妾。他一个月来三次便是要宣扬主权。

东方弘烨嘴角微弯,又悄悄压了下去,“还怕旁人的流言蜚语,我又不是不负责。”

他一挥手,一旁的侍卫将一个精巧的印花食盒递了上来,东方弘烨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裴凌打开看看。

裴凌打开食盒,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糖蒸栗粉糕,玫瑰酥,白玉莲花糕,还有一盅雪梨莲子燕窝。

“殿下知道裴司言嗜甜,得空就亲自送来。真是羡煞旁人。”一旁的侍卫笑道。

裴凌顿时来了精神,东方紫不喜甜食,平日坤宁宫里没有这些东西。她甜甜的道谢,自顾自拿起那盅燕窝甜汤,吃了起来。

想起那日自己与皇后的计划,裴凌微微垂眸,到底还是不能告诉太子。自己兵行险招,是为了东方弘烨,也是为了阿紫,可自己周旋于后宫的两大势力之间,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太子方才说负责,怎么负责?”

东方弘烨一怔,道,“我加冠之礼将近,到时便向父皇求娶你。独孤表妹是祖父安排的,事关独孤一脉,我不能违逆。但我心中的太子妃,非你不可。”

见他一副心意不改,笃定的样子,裴凌没想到他居然要自己做正妃。想到那日南风浔所说,她问道,“若是陛下不许呢?太子侧妃不也是定了御史中丞的女儿么?”

“你怎会知道?”东方弘烨眼中的惊异一闪而过,“那些是父皇和皇后的决定,我从未答允。如兰儿那般隐忍又如何,父皇还是不满。旁的也就罢了,婚姻大事我只想遵循自己的心意,我会请愿,非你不娶。”

这话让裴凌动容,他有此心,无论成与不成,亦是无憾了。

她点头,粲然一笑道,“好。”

东方弘烨继位之前,她要掌握萧皇后的所有罪行,才有挟制她的筹码,不至于让她对太子不利。当然,她也不会真正和萧皇后翻脸,毕竟要保全阿紫,这是她心中最大的顾忌,她要两全。

明明心爱之人就在眼前对她笑着,明明自己已经为所有人做好了打算,裴凌却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她的心事无人可诉,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深夜,一个身着深啡宫服的女子悄悄潜回宫内,她蹑手蹑脚打开镂空雕花的房门,燃了个火折子,点燃屋内的灯。

房内亮起的一霎,她才发觉屋内坐了一个人。

她惊呼一声,待看清那端坐的人,微微正色,故作镇定大声呵斥道,“裴司言,你大半夜不睡觉。在我的房里做什么!”

裴凌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似笑非笑,“自然是有事和陈尚宫商量了。”

陈尚宫见她一副沉静的样子,心里发毛,何况她有亏心事。她转身假意倒茶,从线篓里拿了一把锋利的剪子。裴凌在此等候她,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若是她有意威胁自己,就直取她性命。

“裴司言有话不妨直说。”

裴凌轻笑,“我给陈尚宫带来的是好消息,不必如此紧张。”

“好消息?”陈尚宫警惕的看着她。

“我观察陈尚宫很久了,你每月至少有四五次半夜出后宫与外臣私会,你可知在宫门被你买通的人已经招供?”

陈尚宫虽要她直说,可是听她如此坦诚还是心里一惊,这个小丫头居然心思如此缜密,观察自己这么久,如今事情暴露,恐怕免不了要她威胁。

她在袖中握紧了剪子,假意笑道,“裴司言是想说什么?”

“皇后若是知道你就是她在尚宫局的心头大患,常贵妃也保不了你。我如今是唯一能帮你的人,你若是伤我性命,势必要为我陪葬。”裴凌微微斜着头,对着她袖口一挑眉道。

眼前的人已经把她的牌摸清了,知道自己和尚书右丞的奸情,知道自己为常贵妃的暗子。

陈尚宫眨了眨眼,失去力气般坐在案前,一晌后道,“你到底要什么?”

裴凌轻笑,“我要你的尚宫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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