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回头便是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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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回去。”

瑟瑟的声音仿佛被寒风吹皱,听起来有些沙哑。

“我暂时不能回去,而且我也无颜再回去!”

张井春站在悬崖口哽咽地说着,僧袍被大风吹得哗哗作响。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闯下的祸非同小可,他偷的是香火钱,是百姓的血汗钱,更是他们发自内心的虔诚!山洞里的难民以及黎民山下的百姓是不会原谅他的!从他把真相说出口的那一刻起,他便做好了承受千夫所指、遗臭万年的准备。

“你必须回去!”

她声色严厉地喊了一句,继而从怀中掏出浮生令,举着它朝他继续说道。

“你丢下浮生令算什么事?你要放弃整个金明寺吗?你要让你的师傅死不瞑目吗!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约定,从今以后,你要保住金明寺!你也别忘了你师傅最后的希冀是什么!”

那块浮生令是她追出山洞时,在她歇脚的那块石头上发现的,她知道,那显然是张井春离开时刻意留下的。

见了浮生令,张驼背顿时心如刀割,含泪回道:“浮生令你拿着!你得了浮生令,就能调遣任何一个僧人,那些难民就靠你了!”

他才话罢,便看见一到弧度在天空中划过,浮生令迎面而来,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顺着胸口,终是滑到了他胆颤伸出的手心里。

他整个人当即踉跄了一步,仿佛彻底被砸怔了,又仿佛有些承受不住浮生令的重量。

“靠我没用!要靠就靠你自己!东西是你的,要守自己守着!你别妄想学你师傅那套,一声不吭随便往别人身上撂担子,我白饵不欠你什么,没必要帮你挑起这个重担!而你不同,这些都是你欠你师傅的,你不还也得还!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哪怕是死也得死在敌人的刀下!”

白饵义愤填膺地说着,满脸皆是冷漠之色,这一次,她是打心里生气,枉她之前苦口婆心劝他那么多,枉她对他一番无言的信任,不曾想,他竟然这么不堪用,遇上点事就撂挑子,只顾自己跑,这天下哪有这样的人?

“白饵,求你别这样。我知道我对你的歉意这辈子都抹不去了,我也没脸再奢求你的原谅,留下浮生令我也是迫不得已的,除了以这种方式,我想不到其他办法......”

见到白饵气得火冒金星,张井春感到十分自责。他顿了顿声,垂下眼眸,捧起浮生令的那一刻,喉头一滑,咽下万种苦楚。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对你也很不公平,但我愧对那些难民,今后再也不能为他们做什么了,我知道你是一个心怀苍生的大好人,哪怕被所有人伤过也能不计前嫌以德报怨,所以,没有谁比你更合适作它的主人,它虽是我佛门中物,但其内在的意义与你所行之事是一样的,你得了它,那些难民才会多些希望!”

闻言,白饵气得泪眼朦胧,她抬手摸掉一把眼泪,愤懑道:“我才不要做什么大好人!谁爱做谁做去!做好人的下场就是被人各种不理解、各种欺负,你为他好,他不但不领情,还要反过来毒咬你一口!这好人我做够了!我不做了!张井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替你收拾这个烂摊子的!绝对不会!”

张井春默下眼神,咬着抽动的唇齿,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十指抓着掌心里的那块浮生令,只觉着冰冷刺骨。

他知道,她说的都是一些气话,她只是想将他逼上绝路,逼得他只能回头,可他已经回不了头了,回不了了......

“张井春,你何不睁开眼,好好看看浮生令上刻下的是什么!你可以不信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话,但你必须相信你的师傅,他是真心对你好、真正看得起你的人,金明寺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为何偏偏选中你作为后继人选?因为你是大弟子?不!在玄德大师圆寂前,没有人知道你是他的弟子!他信任你,才将重任托付给你,而你如今将浮生令随意转交他人,丢的不仅仅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牌子,更是你师傅三十多年来对你的信任!而这一切,无关再生之恩,也无关养育之恩!”

这天地之间,最难能可贵的便是这“信任”二字,因这二字,这世上才会有那么多的血浓于水,才会有那么多的天长地久,才会有那么多的鹣鲽情深!

叹这苍茫大地,信任何求?得到了,又有多少人能够守住最后一缕信任?

她两个冻得发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冲破风雪,声嘶力竭地喊道:“张井春我告诉你,你若是敢辜负了玄德大师对你的一片信任,我日后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的声音直叫人听了振聋发聩,张井春努力地睁着眼,泪水一点点将浮生令打湿,那一笔一划雕刻的痕迹如皎皎明月,映着点点清辉。

他怎会不信她的话,若不是她的当头一棒,他又怎会幡然醒悟?他又怎么可能不懂他师傅给予的信任与厚望,正因如此,他才勇敢地从人群中站出来,承认自己犯下的罪,也正因如此,他才想要去弥补。

“我没敢忘记你的话,也会永远记着我师傅的信任,只是,我张井春这一生罪孽深重,注定不得原谅,我回不了头了......”他抬起头哽咽道,继而苦苦央求:“白饵,你放我走吧,让我最后再去为你们做一点点力所能及的事,如此我才能走得安心些。”

“你以为,我放了你,你就可以放过自己吗?后退一步,坠下万丈深渊,看似一了百了,实则罪不可恕!前进一步,勇敢接受所有人的嘲讽与叱责,那才是真正的救赎!”

迎着风雪,她步步靠近,一双眼清澈明亮,像雨水洗过的天空,执着地望着张井春,深信不疑。

“还没有走到最后,永远不要说出决绝的话。什么叫作‘力所能及’?还没有尝试做过的事,怎知可不可及?你若这样走了,是不会觉着安心的。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不会犯错,只要活着,谁都会犯错,但是,犯了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直错下去。”

“每个人都有被原谅的机会,我之于山洞里的那些难民,他们没有一个人不愧对于我,换而言之,他们都做过错事,但他们都值得被原谅,因为他们真正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们像你一样也渴盼得到原谅!今天你觉着自己有愧于那些难民,不能得到原谅,这仅仅是你一个人的想法,你代表不了他们,他们有选择原谅与否的权利。”

“或许你畏惧了他们厉声的咒骂,但那也许只是他们一时的气愤呢?此时此刻,当他们冷静下来,我想他们会想清楚的。今日,带着他们冲出狼人重围的人是你,带着他们跋山涉水的人也是你,你有恩于他们,单凭这一点,你就不该被一棒子打死。此时的你,也是当时的他们,对他们来说,原谅别人,何尝不是原谅自己呢!”

她的步子停在了他的身边,垂视着他身后那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悬崖,良久,她淡淡道:“苦海无边,回头就是岸!住持,不要再错下去了。”

他良久不语,眼眶早已干涸,只是泪痕犹在,似点点星光。他不确定地问:“我真的还能回头吗?”

白饵旋即行至他身前,郑重地点点头,坚定道:“有我在,你可以的!”

他低垂着眼眸,始终不敢抬头直视她一眼,她不知道,他对不起任何人,但最对不起便是她了。喉咙吃力地滑动着,他终是抬起头开口涩涩问:“白饵,你还能原谅我吗?”

闻言,她不禁破涕为笑,紧了紧他的手,淡淡道:“我早就说过,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原不原谅,得见难民悔过的样子,在我这里,关于香火钱一案的种种就已经成为过去。而我,早已忘怀。”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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