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该记住的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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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玩到了深夜,回到黛眉楼的时候,月亮已经上了中天。萧雨歇洗了一个澡,正上床睡得时候,却见黎动的房间却灯火通明。黎动喝的很多,按理说早该躺下了,会不会是醉倒了。

走近房间,门虚掩,他喊了一声没人应答,推门进去,却见黎动坐在床上看着床上摊着的一堆影画发着呆。走过去,萧雨歇喊了几声,黎动这才回过神来,迷迷糊糊地说道:“啊啊,刚才没听见,咋啦?”

萧雨歇有些担忧:“你咋啦?”问着,捡起了床上的照片,上面是一个个陌生的人,每张照的后面都写着名字。看到最后,萧雨歇抽出了唯一认识的一个人的影画,那上面是一个三十来岁,体格健壮,沉稳踏实的男人,魏德。

黎动叹了口气:“那艘空艇上所有的人,有些我见过,有些没见过,就这么忽然没了!还特么是我害死的!我问楚荒把他们的影画都要了过来,打听清楚了他们的名字和身份。”说着,黎动这个成天大大咧咧少根筋的男人居然忍不住流下泪来。

萧雨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黎动摆了摆手:“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只是觉得,我得记着他们,替他们把大好的人生过下去。”

萧雨歇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陪你一起。”说完,在黎动边上坐了下来。然后轻声说道:“魏德还有一对父母在世,还有一个小儿子和一个妹妹,他妻子前些年就意外去世了。本来想去他的葬礼的,可我也实在没勇气面对他的父母。既然你和刁英他们都来了,我们一起去吧。”

黎动笑着说道:“行,我们明天就去。诶,你的伤到底要不要紧,我还指着你一起去考朔漠台呢。”

“骨伤,难免的用元素修复骨伤也得要时间。”

......

连绵的土坡一直绵延到天边,一层层犹如浪花一般,因为土壤中各种矿物,很多地方的土坡都变成了色彩缤纷的样子。而这些色彩却并没有为这片黄土地增加多少生机,黄土高原上只有零星的树木,稀稀落落的。

但近了村庄,却是另一番景象,一片片的麦子整整齐齐的生长在田野里,清风吹拂,掀起一层层的麦浪。

村子不大,黄土夯成的土地上,铺着石板,村中道路崎岖,路边长着杂草和枯树,现在正是夏季,总有些蝉鸣蛙叫之声。存在看上去不富裕,却也是衣食不缺。

萧雨歇站在村口,村里人口很多,可他却感觉不到人声鼎沸的感觉,却总感觉,这村子里有着隐隐的悲切气氛,村上有人家在办丧事。

萧雨歇、刁英、时羽、黎动,四个人的心情终究有些沉重,他们一行八人,现在却有一人已经撒手人寰。站在村口,萧雨歇问着一个出村干活儿的农人:“村里办白事儿?”

那人笑着答道:“村西李老头过世,八十九了,老人家梦里走的,喜丧。”

刁英拍了拍萧雨歇的肩膀:“魏德的丧事早该过了。”

萧雨歇叹了口气,他不知怎的,见到白事就不自觉的联想到了魏德。

时羽走上前来,对着这人轻声问道:“能告诉我们,魏德家在哪儿吗?”

那人忽然打趣儿道:“这倒是奇了,德子人没了,却还有这么多人来看他,好福气啊。”说完他指了指一条路口,“那条路过三个路口,左边门前有树那家。”

时羽一拱手说道:“多谢。”那人点点头便离开了。

等四人走到魏德家门口的时候,却见一个年纪三十多的汉子站在院子里。

萧雨歇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拱手一礼:“在下萧雨歇,请问是否是魏德家?”

那汉子一点头,随后向着身后屋中喊道:“老爷子,有客人。”

没多久,屋中出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老人有些好奇,问道:“你们是......”老人很壮实,骨架和魏德一样,肤色黝黑,一双大手干枯粗糙,却粗壮有力。

萧雨歇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刁英也是沉默良久,最后也只能先拱手行了一礼。最后还是黎动纠结着说道:“在...苏丽丹查的时候,我们一起走过一路。”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沉默,几个人一起上路,可最后却有一个人没能回来,也许这事儿不是萧雨歇他们的过错,可谁又过得去这个坎。

老人家没有说什么,招呼了四人进屋坐着,别在太阳底下站着。

身边那个一开始站在院里的汉子却盯了萧雨歇他们一眼,然后缓缓说道:“德子在冷娃营的时候,就是一等一的好兵,后来年纪大了,上面想提拔他,多好的一个机会啊。他说算了,其实我知道,他是想干点儿没那么危险的,早点儿退了,回来孝敬父母。他总也以为,礼番寺当个护卫是最轻松的活计。其实那才是最危险的,要不然哪有那么高的饷银。我叫他别去,他不听,他说一大把年纪了,没出过国,没出去冒险过,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真是中二啊!”

萧雨歇听完,沉声说道:“对不起。”

那个汉子叹了口气,咬着牙说道:“如果你们不在那里,他不用去,也不用死。”

黎动当时就大声嚎了出来:“对不起,这是我的错!但我不后悔!我后悔他也回不来!我能做的就是替他好好活!替他孝敬父母,替他去去看外面的世界,替他把能干的一切都干了!”

“算了,堂子。别胡说八道,德子是去做自己个儿想做的事,他不委屈。只是恰巧他在那里而已。”老人家站在门口淡淡地说道。

萧雨歇忽然轻声说道:“我们能上炷香吗?”

老人点了点头,随手往里一指。

萧雨歇缓步走了进去,点燃三炷青烟,缓缓插到了香炉里。抬起头,看着魏德的排位,终究只剩下了一个牌位。终究只是一块方木上的几个字。

院里的汉子一直看着四人都上完香,他是冷娃营的一个旗门,魏德曾经的直属上司。

第二日的太阳渐渐升起,太阳落下了还会升起,但是人呢?萧雨歇看着朝阳,忍不住这么想。他早早的站在村口,就这么看着远处的山,看着近处的树,看着郁郁葱葱的农田。

老人家扛着锄头走过萧雨歇的身边,萧雨歇上去想接过老人手中的锄头。老人却阻止了萧雨歇,而是将另一只手中提着的一个篮子递到了萧雨歇的手上。

萧雨歇想说些什么,老人却先开口了:“德子三七都过了,该过去的都过去了,马上田里的庄稼就熟了,该收麦子了。”

“我会帮忙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德子一直都在外面当兵,这么些年他哪有时间回来干农活儿,这农活儿不是照样挺好,农活儿不缺人,我不是在说缺劳力的意思。小伙子怎么不明白呢?该走出来了,日子还得接着过,麦子一年年的熟,人一代代的走。我们这代人,德子那代人,都是要走的,孩子,好好活!”

“有人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那就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管德子走没走,该干的事儿就一门心思去干。我该去打麦子了,我就好好打麦子。你呢?你想干什么?”老人回过头来,笑着看向萧雨歇。

萧雨歇笑了笑,笑的有些轻灵,他自认心智坚定,可现在已经不只一个人来劝他了,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曾经最想做的事就是去探险,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去看自己没看过的风景,去听自己没听过的声音,去尝自己没吃过的美食,去学自己没学过的知识,去那些前人没有去过的地方,去探索未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曾经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可是当我真的在外面走了那么久,那么远,走遍了那么多地方,看遍了那么多风景,学到了甚至可以被称作禁忌的知识。我却发现,我只是无比的想回家,想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想回到自己最熟悉的角落。像个笑话吗?心心念念想要,等真的得到了却发现还是自己曾经拥有的最好。”

“你说,我是不是很作?当年为了去外面看看,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我的父母和一城的百姓,替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后来我想回来,魏德却再次替我死在蛮陆。我再也没有想做的事,我只剩下我该做的事,但我不知道这事会有多少人替我付出代价,我甚至不知道,那算不算的上好事。”

老人叹了口气说道:“那我想,找到你真正想做的事,就是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

萧雨歇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啊,没错是该好好想想。不过我想,总该先考朔漠台的。”

老人笑了笑,扛着那把锄头,走向了希望的麦田。

晚风习习,月朗星稀,华灯初上,梧桐摇曳。兰陵小城的夜色,清秀的紧,说不上热闹,可是那般的安宁、平淡。

街道两旁亭台楼阁鳞次栉比,一盏盏明灯高悬,点亮的是人间的景象,路上的行人谈不上摩肩接踵,但是也不是人影寂寥。

城市是活着的,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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