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原来你还记得我（1 / 2）

再见汪浩瀚，很偶然。

乌城的盛夏，空气炙热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楚寒露身穿一件桃红色防晒衣骑着电动车，蜷缩着身子朝幸福小区赶去。

斜挎在身上的红色小包里，手机不停地震动。

专心骑车的她，丝毫没觉察到来电人的焦急。

回到租住的小屋，楚寒露换上拖鞋，从红色小包里掏出手机。

这才发现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同一个号码。

她望着这陌生的乌城本地号码，迟疑片刻，才回拨过去。

“我的楚姐姐，我是平安小区销售员小李子呀，你总算回电了，有个急事跟你商量下啊，是个天大的好事，你的那套82平米的新房有人看上了，要买，价格嘛，他出65万元购买，你卖不？”当初给楚寒露卖房的小李子噼里啪啦地说着，如同机关枪一样不给楚寒露说话的机会。

“咦，楚姐姐，你咋不说话，你在听吗？”小李子这才想起一直都是他在说，没听到楚寒露的声音。

楚寒露心里翻个白眼，你连给我说话的机会都没，难不成让我跟你抢话说呀。

小李子是个二十七八的小伙子，一米七三的个头，长得眉清目秀，为人干脆利索。

“我听着呢，小李子，我那新房，去年购买时55万元，又交了近一年的利息，让我现在花钱再买一样面积、地段合适、楼层不错的房子，如今的市场，恐怕买不上了。”楚寒露迟疑地说着自己内心的想法，“我还打算装修下，年底搬进去住，你也知道的，我一直租房子住呢。”

“好了，楚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嫌65万元太低。楚姐姐，我看你独身一人拉扯个大学生，也不容易，我今儿个给你透个底吧，买这房子的客户是你家对门那家大户型的房主，他是个白领，媳妇怀了二胎，眼看着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他打算把父母从郊外的农村接来伺候月子。听说他父母在农村，也算是个有钱的主儿，老人不愿跟儿子儿媳住一间屋子，要单独买房子，这家老少两代人都认准你的屋子了，这样，楚姐姐，咱要70万元行不？”

“70万元？！”楚寒露脑子没反应过来，诧异地质问，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那边的小李子完全误解了楚寒露的意思，着急火燎地说道：“楚姐姐，你家对门又来电话催问我了，这样，再多要一万，多要回来点利息钱，我先挂了哦，后面再联系。”

性子温娴的楚寒露，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裹挟着，出售了自己一年前购买的那套82平米的土坯房。

原本推掉这套出租屋的计划就这样改变了，还得暂时住在这套出租屋里。

去年买的那套82平米的房屋，还掉银行贷款32万元，楚寒露手头有39万元，加上她最近存的钱能凑上45万元。

钱存在银行根本不升值，放在手上更是要贬值。

楚寒露决定还是给儿子在乌城买套大面积的房屋。

帮着出售房屋的小李子倒是个热心之人。

这不，楚寒露清扫完公司卫生间和走廊，刚钻进自己那间蜗牛般的小办公室，脱着上班的清洁工制服。

裤子刚脱掉一条腿，手机又响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小李子”三个字。

楚寒露顾不得脱下另一条裤腿，手忙脚乱地接听起来。

“楚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最近西域可汗房产的老板抛售几套房产，知道不，有套三楼的120平米的住房相当不错，离乌城大学不远，小区环境好，物业相当不错，在乌城算是一流水平，价格80万元，你要不？”小李子麻雀般叽叽喳喳地介绍着。

“小李子，麻烦你了，是毛坯房吗？多层还是高层？”楚寒露询问。

“当然是小高层呀，多层要比这价格高。是毛坯房，姐，这价格怎么说呢，不高也不低，咱先去看看，再决定要不要，先别急着推，好不。”小李子说话很利索，从不拖泥带水。

“好的，什么时候见？你知道的，我只有周六上午有半天的时间。”楚寒露低声提醒着小李子。

“知道，知道，楚姐姐，我知道你晚上要送外卖，双休日要送快递，周六早上十点钟，到时候我约你。”小李子快言快语结束了通话。

楚寒露坐在长条椅子上，不愿脱剩下的那条裤腿了。

她顺势躺在长条椅子上，空洞的眼睛望着楼梯的斜坡。

刚才小李子说话时，语速很快，语气中充满着对她的同情。

是啊，一个当清洁工的单身母亲，工作之余还要另外打两份工，又拉扯着一个大学生，是不容易。

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成了别人眼中的弱势群体和被同情的对象。

楚寒露，心里一酸，泪水滴答滴答从眼角滑落下来。

负责后勤的韩主任弯腰走进来，安排楚寒露明早的工作。

看见楚寒露一条制服的裤腿耷拉在地上，一条裤腿还在身上，整个人平躺在椅子上。

吓得韩主任“哎呦”一声，惊愕道：“楚寒露，你没事吧？”

楚寒露恣意流泪的任性，被韩主任一惊一乍的声音搅地全无兴致。

她慌忙坐起身来，用手快速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脸窘迫的神色解释，“韩主任，我好着呢。”

韩主任见楚寒露没啥大事，赶紧将身体缩出小门，站在门口安排道：“明早上，有几个客户来公司谈生意，明天你来早点，把公司小会议室和贵客室打扫干净。”

楚寒露快速脱下工作制服，穿上自己那条休闲裤，“好的，韩主任，我知道了，茶水呢？”

“不用倒茶水了，我们买些饮料摆上，你负责把饮料摆好就行了。”韩主任说话的语气柔和许多。

刚才，楚寒露擦眼泪的那瞬间，让他心生恻隐。

这是个挺可怜、挺拼命的女人。

有天晚上，他跟朋友酒足饭饱后，从一家餐厅出来。

他看见餐厅外，楚寒露身穿送外卖的黄色制服，正往她电动车后的储物箱里小心翼翼摆放着送餐盒。

哎，生活不易呀，一个40多岁的中年女子在8小时之外还兼职送外卖。

哎------

这个世上，谁都生活的不易呀！

韩主任双手背在身后，摇着头朝走廊走去。

周六上午，楚寒露站在土坯屋里，120平米，三室两厅。

两间卧室朝阳，主卧室外赠送十几平米的露台，跟主卧室连为一体。

客厅也很大，敞亮的阳台三面透光。

楚寒露和儿子简单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套住宅。

房屋的户型是吸引他母子俩的主要原因。

更重要的是这小区的环境真是幽静，满眼的绿植。

楼间距要比楚寒露见过的小区都要宽许多。

楚寒露知道，80万元这个价格，卖家要的真不贵。

可是能省点就省点，还要花钱装修呢。

就是简装，按照现在的物价，至少也得七八万元。

楚寒露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对着小李子低语道：“小李子，能不能跟这家房主商量下，再便宜点，行不？你就帮个忙呗。”

看着楚寒露讨价还价露出一脸的怯意，小李子心软了。

他走到卖家的销售员跟前，用手将女销售员的脖颈搂住，讨好的语气说道：“老婆，楚姐姐不容易，你跟你老板说一下，再让下价格呗？！”

原来，小李子和西域可汗公司的销售员小罗是一对恋人，俩人准备结婚了。

小罗用胳膊肘使劲捣下小李子的腹部，“这已经是最低价了，让我咋开这个口？”

“帮帮忙呗，这个楚姐姐是个老实人，知道不，我光从她那套82平米的房子就抽两次利润。”小李子将嘴巴凑到未婚妻小罗耳边说着软话，“我都不好意思了，人家楚姐姐好说话，就完全听我的摆布，如今，她连个房都没了，咱于心不忍啊。”

小罗掏出手机跟公司销售部杨经理发起了视频聊天，“杨经理，这套房能再便宜不？”

西域可汗房地产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销售部杨经理刚汇报完这一周的房产抛售情况。

坐在豪华转椅上的汪浩瀚听完汇报，相当满意。

他上身朝后仰着，双手交叉托着后脑勺，示意杨经理不必回避，就在这接听电话。

“我说，小罗呀，你知道的，这已经是最低价了。”杨经理心想这个小罗真不懂事，胳膊肘咋能往外拐呢？！

汪浩瀚随口问道：“哪套房？”

杨经理站起身来，转过脸回答：“大河湾小区三楼那套120平米的毛坯房。”

这边的小罗从视频里的环境看出来，杨经理在总经理汪浩瀚的办公室呢。

小罗有点慌了，可千万不要让总经理误解她小罗是个挖公司墙角的家伙。

她连忙解释道：“杨经理，这家客户是真心看上这套房了，客户是个单身女人，又是个清洁工，一个女人拉扯着孩子不容易。”

为了让上层相信自己所说非虚，小罗有意识地将站在窗户旁观察外景的楚寒露拍进了视频里。

杨经理责备道：“小罗，咱们是房地产公司，不是做慈善事业的福利院。”

汪浩瀚见杨经理举起手机让他过目视频里的房屋。

他懒得去看出售的那套房子，懒洋洋地瞥了眼视频。

视频里的楚寒露站在阳台上，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

“等等，是视频里的女人看上了这套房屋嘛？”汪浩瀚猛地坐直身子，急切询问准备结束视频通话的杨经理。

视频里的小罗听到了总经理的问话，在这边连忙回答：“是。”

在汪浩瀚眼神的提示下，杨经理的态度立马来了个360度大转变，“小罗，你让客户先等等，待会儿给你回话。”

小罗挂掉视频，对着满眼期待的小李子狠狠剜了一眼，低声埋怨道：“都怪你，吓死我了。”

小李子搂着小罗给了个亲吻，开心道：“我就知道，天底下，我老婆最能干。”

此刻的楚寒露，完全沉浸在刚才小罗跟她上司的通话中。

什么时候，自己身上的这个“单身女人”“拉扯一个大学生”竟然成为博得别人同情的代名词。

楚寒露心里很难过。

观赏完几间屋的简单走出来，见妈妈神色黯然地伫立在阳台边，满脸的凄然。

他知道，妈妈又难过了。

简单走到妈妈身旁，双手搂住楚寒露的肩膀劝慰道：“老妈，咱们能低价买上房，是不是也算一种收获？”

擅长察言观色的小李子觉察出楚寒露情绪的低落，走过来劝说道：“我的楚大姐，咱别多想，现如今，能低价买上房就是本事。”

小李子低声道歉道：“楚大姐，我媳妇心直口快，你别介意，她没别的意思。”

楚寒露嘴角勉强地扯一下，赞赏道：“小李子，谢谢你，让你为我操心，你媳妇挺能干的，啥时候结婚的？上次买房时，记得你还是单身呢。”

小李子含情脉脉的眼神望着不远处接电话的小罗，“楚姐，我俩已经领证了，元旦办婚礼。”

这时，杨经理来了，随同而来的还有老总汪浩瀚。

见汪浩瀚满眼期待地笑望着自己，120平米空荡荡的土坯屋，楚寒露实在是无处可藏。

她硬着头皮走上前一步，耷拉着脑袋，没敢看他，蚊子般的声音问候，“多年不见，你，还好嘛？”

汪浩瀚听到这迟到的问候，嘴角带笑地自嘲道：“原来，你还记得我。”

听出了汪浩瀚话语中戏谑的味道。

楚寒露的下巴抵在胸前，克制着内心的情绪。

简单在汪浩瀚进屋的一刹那，就快速闪进了卫生间。

他认出了汪浩瀚就是代驾赠送六百元小费的车主。

简单害怕财大气粗的车主，在妈妈面前拆穿他夜晚打工的事实，赶紧躲了起来。

汪浩瀚本想跟楚寒露多说几句话。

可楚寒露如同鸵鸟般低头不语。

汪浩瀚不知怎么办才好。

精明的小罗从公司老总和楚寒露简单的两句对话中，嗅出些不寻常的味道。

她的双眼在汪浩瀚和楚寒露俩人身上睃视着。

看见一向自信张扬、霸气十足的老总汪浩瀚变得像个手足无措的毛头小伙子。

她走到汪浩瀚身旁给汪浩瀚打圆场，低语道：“楚姐姐的儿子也在。”

“哦。”汪浩瀚循着小罗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